试温

    纤薄的蝴蝶鳞翼静静悬在他的右肩。施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抬手去够。

    蝴蝶机敏,觉察她指间温度袭来的瞬间,盈盈展翼。施晚指尖残余着蝶翼柔软冰冷的触感,可终究没能留住它,只能呆呆望着它从手边飞走。

    忽然,顾希桢迅疾出手,施晚只觉眼前一花,那只蝴蝶便没了踪影,他双掌微合,捧着什么东西凑到她跟前:“你看。”

    施晚垂眸瞧去,只见他虚虚合拢的掌心里有只羽翼近乎透明的银亮蝴蝶。微光从他的指缝间透出,他就像捧了个发亮的星星。

    它在他掌心不住挣扎,好在个头很小,约末只有一个拇指那么长,这样剧烈的颤动,也不至于伤了双翼。

    顾希桢示意施晩抬手,要将蝴蝶递给他,她忙捧着手去接。

    可他松手的一瞬间,蝴蝶便振翅而飞,从他掌心中逃走了。他。

    他正欲再次将蝴蝶禁锢,施晩却拦住了他:“算了,放它走吧,蝴蝶这样的东西还是飞在空中更好看。”

    她仰头望着潭面上空,荧蝶翩翩,彼此追逐。她喃喃惊叹:“真美。”若是白日看,此处也应是极美的,草木葱郁,潭水清幽,此处比其他地方的植被更加茂盛。

    在这儿站了一会儿的功夫,竟又飞来几只蝴蝶,绕着顾希桢打转,他不大喜欢飞虫,挥挥手将他们赶走,施晩看着又羡慕又嫉妒,怎么自己周边空落落的,一只蝴蝶都没有?

    顾希桢瞧着她不大高兴,以为是没抓到蝴蝶心有失望,于是随手引来一只递到她面前,那蝴蝶紧紧扒拉着他的手臂,可等施晩伸手去碰它,小东西又机灵的溜走了。

    施晩真有点不开心了,可飞虫没有灵智,一切全凭本能,她只能向在场另一人表达不满:“从实招来,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招蜂引蝶的妖术,怎的这几只蝴蝶纷纷绕着你飞?”

    “招蜂引蝶?”他哑然失笑,终于明白她在气什么了,他神秘道:“你可知蝴蝶喜欢什么?”

    施晩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花草清露。此地这么多蝴蝶应也是因为私此处花草繁盛。”

    他缓缓摇头,“恰恰相反,是因潭中有无数尸骨。尸身腐坏吸引了许多蝶虫蚁兽,又化作养分,滋养植被。

    施晚脊背一寒:“你莫要乱讲,大晚上的来吓我!”

    他语气幽幽:“除去花草清露,蝴蝶也钟意腐肉鲜血,凡大量尸体横陈之处,时日一久,常有彩蝶纷飞。”

    血?施晩一愣,下意识望向他身周蝴蝶聚集的位置,恰是他那只受伤的右臂。她这才记起,今日与宁漠交手,他一直用的左臂。

    也是,昨晚才匆匆包扎的伤口,哪儿能那么快愈合。只是他一直表现如常,让人忘了身上带伤,可蝴蝶嗅觉灵敏,被伤口处往外散发的淡淡血气吸引,绕着此处翩翩起舞。

    施晩哎呀一声,方才屋里忘了给他换纱布,伤口之前浸了水,现在还能行吗?她面露担忧,那刀伤可不浅,万一因此感染可就遭了。

    她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连说话的语气都轻轻的:“你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譬如发热酸痛之类的?头会晕乎乎的吗?”她在医书上看过若是伤口有感染,这些都是常见症状。

    他缓缓眨眼:“我不知道,分辨不大出来。”

    施晩恨铁不成钢:“平时瞧你那么机灵,怎么这会儿连自己有无不适都不知道?”

    他慢条斯理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想事情不大灵光,略觉昏沉。”

    施晩一听,这还了得,这不是典型的发热表现吗?想到这儿,她连蝴蝶都不乐意看了,忙推着人往上走,“不舒服不知道早说,来,让我看看你有无发热。”

    他被施晩按着坐在马车上,目不转睛望着她,低声问道:“你要怎么看?”

    施晩皱起眉头:“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小时候有生病发热的,你娘难道不会……”她忽然顿住,自家娘亲会摸摸她额头,试试她的体温,可他自小进了宫,与爹娘隔了高高的宫墙,他娘许是没有这样做过的。

    他似乎在笑,隔着面具声音有些闷闷的,“我自小体健,从未生过病。”

    从小爱生病的施晩隐晦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身体最好,从不生病,就是运气差,总中毒。

    诽谤归诽谤,这话不能对着伤员说,施晩叹着气伸手去扒拉他脸上的面具:“先把面具脱了,我摸摸你额头烫不烫。”

    他微微转脸躲开她的手,施晩正奇怪呢,却听他问道:“我可以吗?”

    施晩:“?”

    他道:“你不让我取面具,还记得吗?”

    施晩一噎,没好气道:“记性这么好,不像不灵光嘛。”她摸黑迅速将那块铁皮卸下来,“反正现在天黑着,看不清你的脸,戴不戴无差,不算违反规则。”

    果如她所料,马车伸手不见五指的,摘了的确什么也看不见,她微妙的紧张感得以释放,可问题也来了,黑漆漆的,没了面具的金属冷光,她找不见他脸在哪了,更别提额头了。

    “你脸呢?”施晩两眼抓瞎,双手摸黑找了一通,忽然被他牵住手,引着往一处探去,她触碰到柔软温热的东西,指尖感受到一小股热气。

    “我在这里。”

    她于是意识到,那是他的唇。他引着那只手往上,从她的指尖到掌心,一路经由此处,像是一连串轻柔的吻。

    她微微蜷了蜷手指,没有躲开,不知是不是她的手太冰,他的面颊真的很热,摸上去不再是面具的冷硬,终于有人的温度与触感。

    他放开她,她覆在对方面上的手并未离开,而是下意识轻轻摸了摸,她从未这样碰触过他的面容。她指尖缓缓滑过他高挺鼻梁,向上描摹着他深邃眼眸,一点点拼凑出她记忆里那张俊逸绝伦的脸。

    她于是能清晰地想象,他正如何看着他她。这比白天屋中直接见到人还要难捱,她不断暗暗对自己强调,别忘了正事。

    可等她真正要摸到额头时,手却被他截住了。

    施晩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故作镇定:“怎么,这儿不让摸?”

    他一本正经问:“你的手很凉,会不会因此误判?”

    施晩怔愣,这话倒也没错,确实可能有影响,手太凉,摸什么都是滚烫的,她无奈:“好吧,那我换个法子。”

    他唇角微勾:“什么法子?”

    施晩有些犹豫,其实娘都是用额头贴额头给她量体温的,可与他这样,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无法得知他眼中是怎样的神色,脑中不断闪现河边小屋中他满是情意的眼。

    不行,不行,不能想,不能犹豫了!长痛不如短痛,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她头顶都要烧得冒烟了。

    施晩抛却心中杂念,轻轻贴上他的额头,两人眼对眼,鼻尖挨得极近,他低沉的声音在二人间响起,依旧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很在乎自己有没有发热,“如何,温度可有不正常?”

    施晩脑中一片空白,微张着唇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感受不太出来,因为她此时的触觉有些失灵了。他于是继续问,这回话语中分明染了些笑意:“你在发热吗?你的脸好烫。”

    他这一笑,施晩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什么昏沉,什么不灵光,这一大段的“说辞”、“表演”,分明都是蓄谋已久,就等着她主动靠上来,他身体好着呢!

    她气不打一出来,怎么有人惯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她怒气冲冲想锤人,想到他手上的确受了伤,又气鼓鼓地放下,他伸手揽住她,“我违约了么?为何生气?”

    施晩冷笑:“还好意思问?你又骗我!我宣布,你出局了。”

    她说着非要扒拉开他的手从他身上下去,以后再也不给他骗她的机会。

    他眸光一暗,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不行。”

    施晩气极反笑:“怎么不行?别忘了,我有最终决定权,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沉默片刻道:“我们约法三章时的情势与如今不同,公平起见,我认为旧有约定应有所更改。”

    施晩:“……啊?”她是真有些茫然了,每个字都懂,话的大体意思她也明白,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这句话能出现在这儿。

    她觉得有点好笑,什么公平?这个赌约几乎就是她的一言堂,打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但见他乖乖遵守规则,并绞尽脑汁地钻规则漏洞,她不可否认的感觉到矛盾。

    她一面觉得他踩着底线做事惹人不快,一面又觉得他这样费尽心思的样子很有意思。

    她倒是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于是,她也不挣扎了,双手抱臂,煞有介事道:“还有什么狡辩,我给你继续说的机会。”

    他张口欲言,却突面色微变:“容后再谈,后方有人来了。”

    施晩顿时精神紧绷:“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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