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

    见到阿桂,于施晩而言,实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宁漠追上她与顾希桢时说过,跟着他的人尽数反水,只有阿桂暗中帮忙让他脱身,但他并未与宁漠一道,而是若无其事般留在许茗帆队伍里。

    她那时猜,他混进阜城许是已有些时日,因而在阜城见到他并不奇怪,可阜城这么大,他别的地方不去,为何会跑来这儿?

    阿桂看出两人疑惑,嘿嘿一笑:“一路有人追杀,你们进城必然是偷偷摸摸的。除了这儿,想必宁公子也没有其他安全之处落脚了吧?思来想去呢,我便决定在这守着,接应你们。”

    施晩眉头微蹙:“既然你知道这儿是宁公子的宅邸,会不会其他人也清楚?”

    阿桂轻松道:“他们当然怀疑过,我刚来时,发到我头上的任务便是在阜城四处搜查可疑房宅,务必揪出宁公子的同党,这个宅子自然没被放过。”

    他故意停顿,见两人面色转凝重,才慢悠悠微笑着补充:“瞧见门上的封条没?我贴的。有了封条,此处于他人而已,只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宅。”

    宁漠仍目含警惕,质询脱口而出,可巧在施晩也有疑问,两人的问题于是撞在一起。

    “连城主府的人都不知道我在府外还另有住处,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是何时来阜城的?前几天不还跟我们在大奂么?”

    阿桂轻咳两声:“两位,一个一个来嘛,两个问题都是说来话长……”

    “施姑娘,你认识他?”宁漠一脸诧异,阿桂的声音被他不经意忽略:“等等,那岂不是说,你们三是一道的?”难怪阿桂绑个人也绑不牢,都是自己人,当然手下留情嘛!

    施晩欲言又止,若她是宁漠,此时应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一夜之间,曾经的同伴集体倒戈,而聚在身边的人,竟都是一伙的。换是疑心重者,八成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迷糊糊被骗上贼船了。

    事已至此,施晩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免得大家误会。

    她无奈道,“宁公子,其实我们真不是有意瞒你,阿桂伪装成守卫混进阜城,我们事先也未料到……”

    宁漠摆摆手,一脸看破红尘:“无妨,无妨,我已习惯除我之外,人人都有秘密,行走在外,你们有多个身份也很正常……”他指着阿桂:“这名字,怕也是假的吧?”

    阿桂笑眯眯道:“也不全是假的,我生在中秋,乳名里有个桂字,唤我阿桂也没错。不过,大家还是都习惯叫我狸归。”

    宁漠忽然皱起眉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他好像在哪儿听过。

    见身份疑云已经揭开,施晩终于能继续问方才的问题:“你们去落羽楼后,究竟发生什么了?为何现在会跑来阜城?其他人呢?”

    狸归回忆道:“那日我同猴子上了车,抵达落羽楼后,先是有人为我们备了接风宴。我们发现酒菜里下了蒙汗药,佯装中计,由着他们将我们挪到地牢……”

    狱卒刚走没多久,狸归就慢吞吞坐直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困。”

    猴子没好气瞪他一眼:“少吃一口能要你的命?都知道里头下了药,你还吃得比猪都香。”

    狸归不以为意,走到门边,边撬锁边道:“那桌酒菜着实不错,一口不吃岂不浪费?反正我百毒不侵,就当多吃了口调味料呗。”

    猴子更不爽了:“吃吃吃,怎么还没胖死你?”也不知道他成日嘴不停的,为什么还不长膘,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吃到哪儿了。

    狸归拍了拍他的头:“你个子小,吃得少:我个子高,吃得多,这不是很正常?听哥的,多吃点,指不定还能再长点个儿。 ”

    猴子最听不得人说他矮,当即便想跟他打一架,怎料忽闻地牢底下传来怪异声响。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停了动作,在牢房中寻找声音来源。

    很快,猴子在墙根发现一条小缝,缝中隐隐透着声。他将缝凿得更大,贴上去一看,意外发现这地牢下竟另有乾坤——另一层地牢。

    说是地牢其实并不准确,那底下是个大潭,角落里有一团黑影。他努力辨别,才看出那是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几条黑铁锁链捆缚于囚者四肢,将他固定在长满暗苔的冰冷墙面。他们听到的怪动静,便是那人咬紧牙关,晃动锁链的声音。

    他似乎很想让人发现他在这儿。若非两人耳力非凡,又是在离他相对较近的一间牢房,他许是白费功夫。

    猴子刚将他看个全乎,那老人似乎察觉视线,猛地抬起头看向来处,凌厉目光透过缝隙,与他对个正着。

    猴子心一沉,下意识移开身体。

    狸归:“怎么你,跟见鬼了一样?”

    “底下有人。”

    “什么人给你吓成这样?”狸归于是也凑上去,那老人仍仰头盯着此处,他的脸被污渍遮掩大半,但狸归仍是凭着毒辣的认人眼光辨出他来,“褚柳?”

    猴子一头雾水:“谁?”

    狸归含糊其辞:“你来得晚,说了也不认识。”

    不等对方抗议,他起身走到门边开锁:“他居然关在这里?这是重要情报,我们得尽快出去。”

    “等等,”猴子伸手招呼他,狸归扭头一看,他又贴那缝上去了:“又来了个人,你瞧……这家伙,像不像许茗帆?”

    “许茗帆?”狸归将他挤开,果然,那从黑暗中徐徐走出的人,不是许茗帆还能是谁?

    他立在潭边,端详着水里狼狈的人影:“祖父,您改主意了吗?”

    褚柳无声无息,一对鹰目死死盯着他。

    许茗帆毫不在意他眼中的杀意,施施然在潭边石头上坐下,叹惋不止:“您倾尽毕生所求之事,无一所成,孙儿为您不值,提出此法,也是为了让您能等到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褚柳哂笑:“当年就该杀了你,只留珘儿一人足以。”

    “哦?长姐?”许茗帆闻言也笑,眸中却格外森冷:“那你可知,长姐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杀了你,给许氏夫妻报仇?”

    “报仇?”褚柳讽道:“你也是这个想法?”他抬起缚着锁链的手指着对面,“别忘了,老夫只是将他们锁起来,并无杀意。是谁亲手了结那对夫妻,以一句‘不留后患’向老夫示好的?”

    他笑出森森白牙,“老夫生平见过无数恶徒,自认也并非良善,可如你这般冷血暴虐之辈还是第一次见。珘儿一心挂念你,却因你的计划丧命,你非但不想着为她报仇,竟还损毁她的尸身。”

    许茗帆笑意转冷:“祖父记性真好。当年我姐弟二人年岁尚小,许氏夫妇只是换种方式保护我们而已,想来应是心甘情愿;至于长姐,为了我们的大计,她会理解我的。”

    褚柳缓缓摇头:“你回回行恶,都要寻这样的理由,说给别人听,说给自己听,以为这样便不是作恶多端。你分明是冷血无心的兽,却要模仿有良心的人,真是可笑。”

    许茗帆面色彻底阴沉:“闭嘴。”

    褚柳冷冷道:“自欺欺人这么久了,你早该照镜子看看,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

    许茗帆忽然挥出一鞭,神情狠厉:“闭嘴!你懂什么!我都是逼不得已!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褚柳显然对他突然发狂早有预料,鞭打落在身上,他只是勾起嘴角不甚在意道:“你怎么还有脸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出去见光?”

    许茗帆怒极反静,他捏着鞭子,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祖父想激怒我,让我杀了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我的试验?”

    “您照顾我良多,我怎舍得您早早仙去?”他扭曲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从里头倒出一个小药丸,“按林准长生之方,我用长姐的血肉练了一颗丹,您便替我先试试吧。”

    褚柳面色无比难看,可他武功早早被废,身体也被锁链锁在墙上,避无可避,只能被迫吞下那丸腥臭的红色药丸。

    许茗帆面上重又浮现笑意,期待问道:“祖父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褚柳没有说话,但那青紫面色却肉眼可见红润起来,许茗帆见状眼中闪过喜色,迅速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狸归摸了摸下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喂,喂,”猴子忽然捅他,“有人来了。”

    “又有人?”狸归嘀咕了一声,再次跟他一起躺下装睡,来人在他们的监牢前停下,钥匙叮铃哐啷声响,牢房门被打开。

    来人给他两一人一脚:“别装了。”

    这声音……庆云?两人嚯地睁眼,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套着一身狱卒的衣物,好整以暇看着他两。

    庆云无奈:“你两怎么会跑落羽楼来?大人要知道了,估计得气得把你俩撕了。”

    狸归大手一挥:“不会!你猜我俩刚找到了谁?”他指了指地下:“你混进地牢是为了找褚柳吧,他不在这儿,在底下呢!”

    庆云一愣:“底下?”

    狸归拍拍他:“剩下交给你们了,我去追许茗帆。”言罢他从大开的牢门处迅速开溜,不一会儿没了身影。

    回到宁漠这宅子里,狸归最后总结道:“我跟着他,一路往阜城走,途中碰上来帮忙的怀李,做了点装扮就混进来了。”

    施晩听得目瞪口呆,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震撼消息中:“你说……许茗帆做了什么?他喂褚柳吃了什么?”

    狸归为难:“要详细再说一遍么?有点恶心。”

    施晩后背阵阵发凉,面色难看,她不由猜想,林准想要抓她,会不会也是……为了炼这什么长生丹?

    宁漠不认得什么许茗帆,但他听过褚柳,这个名字激起他的一段不快记忆,也因此,他终于想起在哪儿听过狸归这个名字——七年前的那个乱葬岗。

    他在那儿见到两个人,一个与他年岁几近无几的年轻人,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老人。老人愤愤不满:“你竟将他俩就那样丢在扈洲?狸归也就罢了,小陆可还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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