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

    章须筠看着血液中没什么活力的虫子,唰地抬头看向顾希桢:“你是不是中了什么药?”

    施晚替他答了:“在抓褚柳的时候中了化力散。”

    章须筠当即哎呀了一声,听得施晚心也跟着一咯噔:“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非也,”章须筠面露喜色,看那小虫的眼睛里都冒着光,“我一直以为蛊虫不会受人用的药影响,这家伙却是个意外,有意思。”

    原是见猎心喜,还道是大事不妙呢。施晚悬起的心缓缓放下,犹自暗中抱怨他一惊一乍,白让人担惊受怕。

    不料几乎同时,她再度听见那古怪人声:还是这副德行。

    施晚眼睫微抖,又和上次一样,来得突兀不说,除了她,还无人发觉。动静很小,且难辨声色,可由于是绕过她耳朵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的,又叫她根本无法忽略。

    她默默环视一周,在场三人,唯一可疑的只有顾希桢——毕竟那声音第一次出现,他也在她身边。

    她于是暗中起了嘀咕,莫名想起章须筠说的那什么“心意相通”,难不成诡异动静是因这丑陋的小虫子,她……许是无意窥听到顾希桢心里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都很简短,碎片似的,至多只是他懒得说出口的只言片语。但这样也足够神奇了,简直像是他在同她说悄悄话。

    施晚心情微妙,忍不住又瞥他一眼,见她频频盯着自己瞧,顾希桢垂眸回看:“怎么了?”

    “没什么。”施晚迅速摇头,见他不明就里,她心里又琢磨开了,难不成这对子母蛊,影响到的只有她?

    “你们应还有事忙,老夫这儿就不耽误你们了,”章须筠俨然已没心思再招待他两,聚精会神盯着碗里小虫,头也不抬送客,“记得每日来换一次血就成。”

    可惜他想独自研究的打算今日注定是不通,屋内二人还未走,外头又来人了。来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章老,来活了!”

    怀李?施晚一听声儿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望着一人兴冲冲推门,与他两打了个照面,飞起的眉毛僵在脸上,提高的声音也滑稽地被中途掐断。

    他如见了猫的老鼠,又似被丢上岸的鱼,嘴张着忘了说话,整个人呆立原地,回过神后的第一反应是拘谨地站直了身子,“师兄好。”

    施晚:“……”她回回看到怀李在顾希桢跟前这幅样子都觉得又好笑又可怜,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告诉他这个噩耗,那样他应能在顾希桢跟前自在不少。

    顾希桢:“何事?”与此同时,施晚脑中又出现了不属于她的声音:这小子怎么跟见鬼了一样。

    她几乎笑出声,难道你心里没数?

    她算是看明了,他面上淡漠冷静的时候,心里想法倒挺丰富,而且就她偷偷听到的这两句来看,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话。

    可惜她的心声无法传递给对方,他不知身边人暗中“诽谤”自己,仍等着怀李答话。

    “我与诸位弟兄已探遍余下所有毒人窟,活着的都已救下,部分伤重,还请章老随我前去看看。”对着他,怀李不敢像对章须筠那样随便,用词都要沉稳得多。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上来,“那位探子没能挺过来,我们找见他时,人只剩一口气了,这是他死前遗言。”

    施晚心头愉快霎时消失,她没想到怀李带来的是个沉重消息。虽这位探子是谁她并不清楚,可得知他人死讯,施晚心里轻快不起来,而身边的顾希桢似乎也并不高兴。

    他接过血迹斑斑的纸张,展开一看,字迹匆匆,应是那人口述,其他人代为记下,所以有些颠三倒四。

    大致是说他发觉艾敕山道士与京城有可疑高频书信往来,想一探究竟,不料被人发觉,投入毒窟当试验品。

    在毒窟时,他只见过两回外人,一次是个形貌丑陋,面上有疤的老人,艾敕山主事的那女人对他毕恭毕敬;还有一回,是这两人身后跟着的那个面敷白粉,嗓音尖细的男人,他们喊他徐公公。

    前者毋庸置疑,只可能是林准,可这位徐公公又是谁?施晚看着纸上凌乱字迹,为这个从未听过的人皱起眉头。

    顾希桢指尖微顿,旋即平静合上纸张,眸中掠过寒意——总算能确定了。

    他看向怀李:“好生安置遗骨,他家人有何要求,一律满足。章老,”他又看向章须筠,“伤员劳你看顾。”

    两人匆匆离开,施晚望着他们背影,轻声问:“我们不跟去看看吗?”

    “不。”顾希桢摇摇头,“我们得去找一个人。”

    自怀李带来探子死讯后,施晚便没再听到仿佛他心声的那莫名响动,因而,她此时并不能凭此作弊得知他想找的人是谁,但她心里隐隐有个答案,“徐公公?”

    顾希桢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施晚歪了歪脸:“随便猜猜而已,不会叫我说中了吧?”

    “你倒厉害,”他肯定施晚猜测:“正是此人。”

    施晚摸了摸下巴:“这位徐公公……是宫里人?怎么你好像认识他的样子。”

    “他是前太子内侍,太子薨逝后,此人便调到御前伺候。”

    施晚欲言又止,这岂不是说,这徐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

    她将信将疑:“姓徐的公公那么多,也不可能就是同一人吧?”

    他似料到她会有此惊疑,又继续道:“我在艾敕山附近见过他。”

    施晚:“有无可能看错,许只是相貌相似?皇帝身边的人,跑来这边陲之地,似乎不大合常理。”

    “不会。”他回得简短,心里对这位徐公公的点评倒挺长:满月脸,麻子面,与大饼一起放集市上,那才可能认错。

    施晚:“……”不是,这人嘴这么损的吗?她没控制好表情,好在迅速抬袖掩住下半张脸,假装咳嗽才没让他发觉异样。

    她飞快道:“你上回在哪儿见的他?”

    “飞徕客栈。”

    施晚不觉意外,艾敕山位置不好,附近客栈不多,飞徕算是其中最好的一间,宫里人嘛,都辛辛苦苦跑来仙陆了,还委屈自己的住行实在说不过去。

    两人再次出发,若走官道,艾敕离大奂实在算不得近,但这驻地位置挺特殊,恰在滨图,大奂,艾敕,阜城四地中心,从林中抄近道,约莫一个时辰不到,便抵达艾敕附近最繁华的商街。

    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大小摊位前立满了人。施晚颇为惊奇,艾敕山这么偏的地方,许茗珘在时还失踪案频发,怎么还能这么热闹,这些人难道半点不怕?

    摊上卖什么的都有,小到厨刀案板,大至金玉珠宝,琳琅满目,却也鱼龙混杂,有些物件,施晚打眼一瞧便知是以滥充好,摊主仍能闭着眼吹得天花乱坠。

    若非他两来只是为了玩,施晚倒想停下来转转,可惜事与愿违,他们提前下马,却没混进人群,而是凭着顾希桢奇诡身法,神不知鬼不觉到了飞徕客栈附近。

    施晚不经意抬眼,望向客栈二楼,这才知道顾希桢对徐公公的评价其实没有夸张,起码在形貌的描绘上堪称活灵活现。

    打眼一瞧,还倒是谁把月亮摘下来挂上头了——那徐公公坐在窗边,独自喝酒,漫不经心望向窗下人群,他一张浑圆面孔扑得雪白,下巴挂不住面上赘肉,分出几圈堆在脖颈处,教人看不见头身分界。

    “是不是那个?”施晚朝那处抬了抬下巴,示意顾希桢看过去。

    “不错。”

    施晚小声道:“他怎的如此……嗯,富态?”

    顾希桢微微挑眉:“他似乎比几日前膨胀不少。”

    “几天的时间哪能长肉?”施晚以为他在胡诌,这也忒不合理,若有此等立竿见影的增膘手段,养猪人家不得乐疯?

    “走,进去看看。”

    施晚拉住他:“等等,就这样进去,打草惊蛇怎么办?”

    顾希桢示意她瞧瞧客栈里头,这一看,施晚就愣住了,虽已过晌午,不是用膳时候,可怎么也不该外面人山人海,客栈门可罗雀。

    客栈掌柜头埋在双臂间,趴在柜案打盹;桌边小二也昏昏欲睡,手中蒲扇没拍着一只苍蝇,反一下一下尽数落自己腿上。

    但这样也打不飞瞌睡虫,两家伙愣是没发觉有两人走了进来。施晚环视一周,有些后悔这个决定,“那也没地儿躲……”

    她话音未落,面色剧变,目光死死盯着客栈大堂另一侧的窗外,“你看那儿!”

    顾希桢循着她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屋顶上闪过一道人影,准确的说,是两道交叠人影,其中一人趴在另一人背上,被对方背着在屋顶间快速移动,看方向,是往此处来的。

    施晚用了拽了拽顾希桢衣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激动:“那是不是褚柳他们?”

    顾希桢若有所思,施晚正好奇他在思考什么,他的想法就自动进了她脑海:有趣,死后身法竟比生前好,名副其实“生不如死”。

    施晚:“……”这人一脸严肃,原来私底下竟在玩这种无趣的文字游戏吗?!

    她又觉无语又觉好笑,冲淡心头不安,好歹她现在能确定了,这就是用蛊虫操纵尸体的褚柳,只是不知他来这儿做什么。

    “跟我来。”顾希桢忽然拉过施晚的手腕,“去楼上。”

    “楼上?!”施晚瞪圆眼,“那谁……徐公公还在上面呢?”

    “你道褚柳是来找谁的?”

新书推荐: 绣衣盟誓 孟婆?狗都不当 赤虹剑 诡异横行,还好我也不做人 安魂记 蓝桥续想 穿书救助服务请按1 听说你想复合 [猎人]be开局成了全员白月光 我的阿勒泰:她有一片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