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待下人们都下去,关上了门,皇后才开口。

    “云将军新去,我知他不让你们守孝,可父女一场,总要哭一哭以尽哀思。”

    阿锦阿书二人低着头不言语,她便继续说。

    “本宫也曾痛失亲人,能体味你们今日处境,你们乃陛下亲妹之女,算得本宫和陛下的亲人,今日起你们便跟着本宫罢。既跟了本宫,本宫必是要对得起你们父母,明日起,阿锦与皇子公主一样,去书房,阿书年岁大些,便跟着本宫。”

    阿锦阿书对视一眼,跪倒谢恩。

    江嬷嬷将他们带去了过去三皇子所住的偏殿,夜晚,阿锦辗转难眠,倚于门框,对月独思,阿书替她披上衣服。

    “阿姐,从前他在京城读书,我在山中,我尚且不觉得远,如今我也来了京城,我却觉得远了。”

    阿书轻叹一声。

    云公离世,传遍桃源,薛澈于京城闻讯,快马加鞭赶回,遍寻不见若水,心中猜测与薛母有关,抓了个薛母房里的丫头,那丫头不敢说其他,却带薛澈去了柴房。

    若水被锁柴房,吞食棉絮数日,方留得一丝气息,可见薛母心思之狠毒。

    待其清醒,跪倒在薛澈面前,泪流满面。

    “公子,若水无能,未能将你要我探听之事传于你,反而被夫人关了起来,救不了阿锦姑娘,也救不了云先生。”

    “阿母? 果真与阿母有关。”

    那丫头见状要跑,被薛澈抓住。

    “你说!有我在,必护你周全。”

    “那日公子将将离开,阿锦姑娘便寻上了门,说,说她阿父病重,嚷着要见你,谁料夫人不仅不派人寻公子,反而说…说…”

    “说了什么?” 薛澈脸色有些难看。

    “说公子即将高中为官,不愿再见她,还在大雨之时找人将她撵了出去,又痛打了一通。公子,夫人告诫我们,若谁敢说出去,就拖出去打死,公子救救奴婢。”

    薛澈夺门而出,匆匆往山上赶,一路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每痛一次,他便想着阿锦那日去寻他时,是否也是这般痛。

    待赶到时,却只见大门落锁,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然换成了全白的。

    他实在没有勇气在此等待下去, 回家时,已然灰头土脸,意气全无。

    薛母自门前迎他,见他成了这副模样,想去扶,却被他甩开。

    “我可真是命苦喔!伤心死我了…那个小贱人。”薛母见他此,便知儿子已知晓全部,又拿出为姨娘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来。

    “你伤心? 儿子倒想问问母亲,知不知晓因你我之过,害的云家家破人亡,知不知晓阿锦对我该是多么失望,才连云公离世的口信都未曾让人传于我!”

    “你不是同她讲,我有了官位便不要她了吗?那就请母亲再生一个儿子,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吧,我不考了!”

    薛澈说完,便拂袖而去,留其母坐地不起,哀嚎不止。

    薛太公本在外游学,听闻家宅不宁,几日后匆匆赶回,一见那腌臜婆,气不打一处来,置之辩解于不理,直直奔向薛澈房中。

    见其颓废状,更是生气,开口便言:“你如今这模样,既赎不清你阿母的罪孽,也无法期盼你与云家姑娘的来日。”

    薛澈闻言,立马自榻上起身。

    “儿子求父亲指点。”

    “云公已去,我便都告诉你罢。你阿母当真乡野妇人,一味拜高踩低,却不知,云姓乃建朝皇帝所赐功臣良将之姓氏,天下绝无可能有第二个云姓之家。数十年前,当今皇帝亲妹嫁与云老太公之孙,得二女。”

    “二女?阿父是说..”

    “实乃皇亲国戚。你阿母愚昧,几次三番折辱皇室中人,乃杀头大罪,云公已去,你觉得陛下会将她二人留于乡野?你若真弃了功名,不仅你与云锦无法相配,来日她若计较起来,恐整个薛家都要被你阿母所累,再无翻身之日。所以,阿父求你,切勿弃了前程,也弃了薛家啊。”

    “阿父实在折煞儿子了。”

    待冷静下来,薛澈细想,数十年,阿锦都未曾告知于他,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可如今他既然知道了,要与她成婚,无功名,无朝堂官位...怕是见一面都难了。

    不搏一搏,怎么期盼来日?

    天未亮,江嬷嬷便来叩门。

    一夜未阖眼,二人早早便起身了,原先在山中时,阿书早起,或浆洗衣物,或备早膳,今晨却无所事事,无所适从,不敢随意走动,担心坏了规矩,只得于殿中踱步。

    “皇后娘娘已传早膳,特请两位姑娘一同。”

    阿锦阿书跟随江嬷嬷,一路到了正殿,皇后娘娘已梳洗打扮妥当,端坐于桌旁。

    “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坐下罢。”

    皇后娘娘见她二人十分不自在,便言:“不知你们在山中时,都是谁备饭? ”

    “自然是阿姐,阿姐擅烹调。”阿锦答。

    “那阿锦呢? 阿锦会什么?”

    “烹调之事太过耗神,不适合臣女,臣女喜欢的,和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

    “说来听听。”

    阿锦开了话匣子,已然丢下刚刚的拘束,细细给皇后娘娘讲述她如何造农具,如何扎秋千,正热闹间,三皇子来了。

    “母后这里好生热闹!”

    阿书阿锦给三皇子见礼,他微笑致意。

    “你今日真稀奇,嫌本宫啰嗦,从不肯主动踏足我这殿宇,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母后可冤枉儿子了,儿子是去接十三弟上书房。远远听见母后这里热闹一片,特意来看看,不料扰了母后雅兴。”

    “不扰不扰,赶巧了,你接十三弟,顺便把你阿锦妹妹也带过去。本宫已准她同你的弟妹一同聆听教诲。”

    阿锦辞了皇后与阿书,同三皇子一道。

    “好了别看了,放心吧。本宫昨日就想说了,你是她阿姐,又不是她阿母,她也十四了,成器也好,惹祸也罢,总该学会自己担着。”

    皇后见阿书担忧的看着阿锦的背影,言道。

    “阿母早逝,阿父在时,总说长姐如母,臣女早已习惯了,如今突然分开,我却有些不适应。”

    “那便学着适应,今日,你就同本宫一道,整理这内宫账务吧。”

    “是,阿书明白了。”

    “以后同本宫讲话时,将头抬起来,花朵一般的年纪,该开朗从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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