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的匣子里取两百两银子，帮我办件事。”
琴雅依言取来银子，袁芷柔招呼她靠近，附耳吩咐几句。
闻言琴雅的眼瞳微微瞪大，“夫人，这……”
“还不快去。”袁芷柔不悦道，看琴雅面露迟疑，她压低声音似威胁似蛊惑：“办好了，来日允你选个合眼的夫婿，给你百两银子做陪嫁。”
百两银子！琴雅难掩兴奋，这些银子够买几个她了，只要她日常收敛一些这些银子加上她多年的积蓄足以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当即向袁芷柔表忠心：“夫人放心，奴一定办妥。”
见袁芷柔没有其他吩咐，她立刻退下去办袁芷柔的命令。
琴雅走后，袁芷柔脱力一般跌坐在地，她的手恰好按在了几片碎瓷之上，顿时鲜血自她掌心冒出。
她垂下头呆呆地望着掌心的血珠，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拿起沾染了新鲜血迹的白瓷碎片就往自己胳膊上割去。
碎片割开肌肤，疼痛的感觉越发剧烈，她疼得手一抖，碎片从她指尖掉落，再度摔成了两瓣。
她僵硬的扭动脖子，抬头望向张逸清的院子，眼底是化不开的不甘与怨恨。
想起即将成功的事，她又忍不住畅快。张逸清憎恶她，让她活着看着袁家败落，一点点被他收入囊中，侵吞殆尽。
她为了自己的固执赔上了一生，赔尽了族人的富贵荣耀与生死尊严，但这一次，临死之前她一定要送他一份厚礼，以偿她多年来切齿拊心之恨。
她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半生经营毁于一旦。
……
夜朗星稀，华灯初上。
栖月与慕少辞忙中偷闲，二人带上面具在灯市游玩。
灯市之中亦有不少人带着面具，他二人的出现并不算突兀。
月国旧俗，每年春夏之交，京中闹市一入夜便设有灯会，是为“灯市”，这段时日被命名为“万灯节。”
民间有这门手艺的匠人会在万灯节来临前提早备好精巧的彩灯，待日子一到便上街售卖。
谁的灯最受游人喜爱，谁的手艺便最能让后学者争先效仿，而那些匠人亦以此为荣。
栖月与慕少辞牵着手漫步在灯市，道旁千万盏明灯映亮了黑夜，各式各样的彩灯叫人眼花缭乱。
“可有喜欢的，咱们买回去。”慕少辞在栖月耳边道。
身处喧嚣之中，若非离得极近，压根听不清对方的声音。
栖月眼珠儿一转，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嬉笑道：“我喜欢这个小郎君，能否同我归家去。”
“好啊。”慕少辞弯起眼道：“荣幸之至。”
少年一身红衣，黑发随风飞舞，就算瞧不清面容，可在他身后的满街灯火依旧远远不及他耀眼。
两人言笑晏晏，不远处却传来一道女子不耐烦的抱怨：“好不容易母妃准允我出宫，怎么他又不在府上？”
“皇兄，你说慕世子会是与谁一同游灯会？”
静淑公主望向明王，语气焦急：“与他一起的人莫不是他口中那个神秘的未婚妻？”
明王还没应声，斜刺里突然传出说话声，话中满是讥讽：“他的未婚妻早都烧成灰了？怎么陪他逛灯市。”
“你是何人？”
“三皇子。”
静淑公主的质问与明王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就是黎国的三皇子？”静淑公主看向黎贺，好奇地端详。
“正是。这位想必就是明王的胞妹静淑公主了。”黎贺说着，拱手一礼：“当真是如传言一般美得如同出水芙蓉。”
明王上前一步把静淑公主挡在身后，“三皇子客气。你初来乍到在京中独自行走要是迷了道可就不妙了。”
“不劳明王关心，我是与人一道的。”
黎雪鸢从后方慢慢地过来，她目光四望像在寻找什么，她身边还跟着两个驿馆中的官员。
“喏，这不是有带路的。”黎贺示意明王看那两个官员。
静淑公主从明王背后探出脑袋问黎贺：“方才三皇子说，慕世子的未婚妻早已离世，你可是知晓那人身份。”
黎贺得意地挑起唇角：“自然。”
明王兄妹二人面露喜色，明王问黎贺：“可否告知那位姑娘的身份？”
“当然……”对上黎雪鸢阴恻恻的，带着杀意的眼神，黎贺本要应承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不行，当然不行。”
看黎雪鸢放开搭在鞭子上的手，黎贺暗暗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差一点，他要是真的讲出燕锦欢的身份，不说燕国人会如何，就他皇姐一定抽死她。
毕竟，她这个皇姐可是最听不得有人诋毁，不……是说燕锦欢半个不是。
“三皇子……”明王不死心还想追问。
黎雪鸢直接对黎贺说：“本宫有东西落在驿馆，皇弟你去帮本宫取来。”
黎贺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东西不能让下人去？何必……”
话未说完，就对上黎雪鸢威胁的眼神，她轻飘飘地开口：“本宫的东西岂能让他们的脏手碰，你亲自去取。”
“是”黎贺喏喏应声。
擦肩而过的瞬间，黎雪鸢冷淡如冰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皇弟管好自己的嘴，三思而后行。”
黎贺暗暗撇嘴，心底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支走黎贺，黎雪鸢没有理会明王兄妹的打算径直往前走。
紧随黎雪鸢的官员对明王见礼之后忙跟上黎雪鸢的脚步。
明王兄妹对视一眼，跟上黎雪鸢的脚步。很快就走到黎雪鸢身侧，黎雪鸢懒懒掀眼撇了两人一眼。
“两位有何贵干？”
“灯市之中人人都是呼朋引伴，公主一人难免孤寂，若你不嫌弃我们想与公主同行。”明王道。
“明王这是在嘲笑本宫？”
没料到长鸢公主这么不给面子，明王愣了一瞬，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公主误会了，本王并无此意。”
“罢了，这是你们月国，明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黎雪鸢抛下这句话不再搭理二人。
静淑公主拦住明王的脚步，不忿地问：“皇兄，人家都将不喜表露得这般明显，你还要厚着脸皮跟上去？”
“唉……你还想不想知道慕少辞那个未婚妻是谁了。”
“黎国这二位明显是知道的，不知因何不愿意开口，跟上去没准长鸢一个不察就说漏嘴了。”
“况且，这长鸢公主的事你不会没有听说吧？她一来就急不可待地去见慕少辞，焉知她对慕少辞有没有什么心思？”
他这一说，静淑刹那间来了精神：“皇兄此言当真？”
“为兄还能骗你不成。”
见她还在迟疑，明王催促：“皇妹考虑得如何？她要走没影了。”
“走吧。”静淑定了定心，快步跟上黎雪鸢。明王望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唇，也跟了上去。
身后跟着两个甩不掉的烦人东西，还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黎雪鸢烦躁地按住鞭子。
真想把他们抽一顿让他们闭嘴，可惜她不能这么做。
鞭子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消减了些许躁意。
她孤身一人置身热闹之中，旁人有至亲挚友，而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亲近信任之人。
一股荒凉从心底蔓延开，让她双腿沉重如被压了千斤巨石而无法挪动分毫。
再往前走也毫无意义。
疲惫感涌上四肢百骸，她正欲转身离开，忽然鬼使神差地抬眼，一眼望见了不远处的一对璧人。
两人在灯火下相拥而立，周身人流如织却未能影响他们一星半点，仿佛他们的眼中唯有彼此。
黎雪鸢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明王兄妹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见了两人。
两人亲密的动作立时让静淑红了脸，她跺了跺脚，支支吾吾道：“这两人当真是不知羞。”
月国的男女大防较为宽松，允许女子与未婚夫婿甚至是心悦之人并行于道路之上，但要求两人需要保持至少三步的距离。
大家氏族出来的女子为了自个的颜面多会自发地戴上帷帽遮蔽面容，如两人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在几人驻足观望的间隙，两人倒是分开了。然后，他们眼瞧着两人牵着手，不紧不慢地走向他们。
男子身着妖艳的红衣，腰束玉带佩以玉饰，通身尽是不凡的气质。女子则是浅色云裳，娉娉袅袅。
再近些，众人看清了两人脸上的面具不自觉地唇角抽动。
就在明王以为两人是特意来给他们见礼的时候，两人面不改色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明王：……
与他有共同想法的还有静淑，他能管住嘴，静淑却沉不住气斥责道：“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行无耻之举便罢了，见着我们为什么还不行礼？”
这二人瞧着就不是寻常出身，说不定就是京城里哪户官员家里的人，偷摸着出来与心上人私会，他们定然丢不起这个脸。
加上今儿她白跑了一趟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想找这二人的不痛快来出口气。
谁让他们在她不顺心的时候招摇，何况还是他们自己过来的。
栖月拍了拍慕少辞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她掐着嗓子用腻得让人恶心的嗓音无辜地问：“你是何人？我们为什么要对你行礼。”
静淑骄傲地扬起下巴，她的贴身丫鬟很有眼力见地开口：“放肆，这位是静淑公主，你们还不速速叩首行礼。”
“哦，原来是静淑公主啊。”栖月漫不经心地应着，还有闲心借着袖子的遮掩挠了挠慕少辞的掌心。
她满眼认真地问他们：“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丫鬟下意识摇头，“不……”反应过来，她迅速抬手捂嘴。
幸而静淑公主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她盯着栖月与慕少辞嘲讽道：“你倒是说说看你们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