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阳的橙光透过纱帘铺洒进室内，白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家，她走时，眼里的落寞藏都藏不住，搞得我也有些难过，尤其在清洗那些刚刚用过的碗筷时，喧哗过后的寂寥，多少有些磨人。

    我收拾好厨房，来到我哥的书房。

    我哥带着他的金丝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屏幕。

    “哥。”我轻轻叫他。

    “嗯。”江弥声将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落到我身上，他双手交握，支在书桌上，等待我开口。

    面对我时，他总是收起所有凌厉与压迫感，给我如春风般的温柔。

    “今天饭桌上，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说，我为那时的炫耀感到抱歉，与其让我哥主动提起教育我一番，不如我主动认错。

    “我知道，你只是需要一点提醒，”我哥淡淡开口，“有时候，人性中共性的阴暗面会在不经意间流出，你沉浸在自我满足、自我优越的情绪中，一时疏忽没有从白杨的角度考虑问题，也是正常的，但是我需要适时提醒你，告诉你在那种时候，你的快乐在你没有觉知的情况下，建立在了他人的痛苦之上。”

    “我的确没有觉知到，但你提醒我之后，我仔细想想才觉得这么做的本质，其实是挺恶劣的行径。”我说。

    我哥站起身，从桌案走出来到我的身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弯下腰，他的眼中没有了责怪，反倒染上了一丝欣慰：“从结果来讲，你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从过程来讲，这是你自己反思得来的结论，甚至没有等到我去向你点明，我为你独立思考的能力感到骄傲。”

    我抬起头，看着他深潭般的眼睛，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原来，想要达到教育的目的，从来不只有通过打骂，原来，教育的过程，也可以充满温情。

    再来到学校时，白杨已然没了昨日的落寞，又恢复了惯常傻白甜的乐天模样，我不由得为她松了口气。

    第一堂下课后我和白杨一起结伴去小卖部买零食，潋滟的日光下，一对小情侣在隐蔽的角落悄悄接吻。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窥见禁忌与隐秘的快感从我心头悄悄生发。

    从前关于qs上的事，我只在电视剧中见到过，而今日我第一次窥见现实中存在的男女欢好，多少有些难以平静。

    白杨在我身边喧闹地哼着歌，我拽了拽她的袖子，由于知道她的脾性，我先将食指竖在了唇边示意她不要大叫，随后指了指我看到的方向。

    白杨的眼睛“刷”地亮了起来，刚想大声惊呼，便被我堵住了嘴。

    白杨一双大眼睛此刻盛满了激动，我朝她摇了摇头，拉着她离开了。

    不去打扰别人的好事，这是礼貌。

    回到教室，我仍心不在焉。

    他们接吻，女孩会不会怀孕？

    电视剧上总是演，男生和女生接吻之后，女孩被推倒，下一幕，就是女孩站在医院，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拿着化验单，为自己的怀孕或震惊或欣喜。

    小时候我也问过我父母，我是怎么来的呢？

    他们那时候开玩笑说我是捡来的，我当然知道这是谎话，我妈时常描述她生我时多么痛苦，要我有感恩的心，不可忤逆她，可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不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将这个话题顺着他们的语气轻轻揭过，不再追问。

    前几学期生物老师其实有讲过怀孕的过程，我当时看那些隐藏在皮肉之下的身体构造，什么受精卵卵细胞那些像细胞一样微小的、摸不到的微妙存在，只觉得晦涩难懂，什么从什么地方进入，怎么产生，我模拟不出具体的人体运动状况，只当是需要考试的知识点，随便记下就可以。

    于是我空白的知识，由电视剧的画面作为了补充。

    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看到过的电视剧情节，女孩怀孕了，然后家长找到学校，质问是哪家的孩子带坏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双方撕心裂肺地争吵、辱骂自己的孩子又或者推卸责任。

    我的思绪不自觉跑远了，直到白杨转过头朝我挥了挥手，我才缓过神。

    “茗茗，借我一下红笔。”她说。

    “哦，好。”我抽出笔袋里的红笔递给她，然后继续发呆脑补。

    再下课的时候，白杨站到我跟前，戏谑地问：“你怎么了啊？看你从上节课回来就心不在焉的，不会是看人家小情侣亲嘴嫉妒了吧！”

    我大惊失色，这种东西，怎么会嫉妒啊，明明是替他们感到害怕才对吧。

    “怎么可能，就算我想谈恋爱，我也不可能跟人亲嘴啊，万一怀孕了怎么办？”我反驳道。

    白杨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像是不理解我的话一样，有些惊讶地问我：“茗茗，你在说什么？接吻怎么会怀孕啊。”

    现在轮到我感到茫然了，“接吻之后，不就可能会怀孕吗？”

    白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弯腰捂着嘴，似在嘲笑我的无知：“想什么呢茗茗，接吻又不是sc，怎么会怀孕啊。”

    “sc？”我不理解，“上床怎么会怀孕啊，我小时候还和盛熠是邻居的时候，我爸妈吵架我不敢回家，还在他们家住过呢，当时我俩一个屋睡得，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也要怀孕？”

    “不是，我说的和你想的不是一个意思，你不觉得你说接吻能怀孕很离谱吗？接吻本质上就是触碰唾液，那要是这样就怀孕，我不小心喝了男同学的水，那岂不是要怀了他的孩子了？”白杨反问道。

    我陷入了沉思，她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茗茗，你需要一些引导。”白杨在空气中打了一个响指，随后神神叨叨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包夹层里翻出一本用黑色塑料袋套着的书悄悄递给我，我注意到她书包那个夹层的拉链还套了密码锁。

    “这是······”

    “回家偷偷看，别让别人看到了，看完你就该懂的都懂了，记住，别让你哥知道啊。”白杨冲我挑了挑眉毛，我心里一团疑团未解，然而上课铃声响起，白杨只好讪讪回了座位，我偷偷在桌肚翻开那本书的一夜，倏地，似有一道天雷从我的脑际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