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本漫画还给白杨时，她的唇角弯起一抹坏笑，问我有没有获得什么“教育启发”，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就说，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纯情，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白杨笑得前仰后合，我撇撇嘴，那漫画书的画面依旧停留在我的脑际，久久无法驱散。

    时光疏忽而过，结业考试刚过，期末接踵而来，还没得到喘息，压力再一次席卷。

    在空调嗡嗡的声音与气泡水香气之中，我们挨过了假期前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这段时间，我被白杨安利了不少小说，看得我如痴如醉，加上自己主动寻求专业的科普，逐渐地，我对男女那点事多少有了常识性的了解，我想这并不是件坏事，而是自我探索、自我成长中很重要的一环。

    我哥的工作时常出差忙碌，偶尔会把我丢给赵哥，赵哥酒馆的生意随着暑期临近，逐渐兴隆，我时而跑到他的酒馆学习，悠扬的爵士乐在这一方空间微微荡漾，雅痞的气息很符合赵哥的行事作风，我渐渐爱上了这样的氛围，写写作业做做题都是不错的选择。

    假期的时候我哥不在家，我觉得无聊，就花了些钱报了个茶艺班，我哥喜欢喝茶，受他的影响我也对这门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每天早上他上班，我起的晚些，随后去上课，待他回来，我就把一天所学知识讲给他听，走到他书房的茶席边向他展示我学的泡茶技巧，以此讨要他的鼓励和称赞，同时也能对每天所学的东西进行一个回顾和复习。

    我哥即便很忙很累，也会笑意盈盈地听我的分享，似乎我的分享成了另一种点燃他活力的能量，他不会觉得无聊、觉得浪费时间，他只会为我感到欣慰。

    再得些闲钱的时候，我买了一把木吉他。

    轻柔的弦音，从大暑蔓延至第二年的春分。

    我哥开车带我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我望着漫天飘洒的樱花，感慨道。“哥，这学期就中考了。”

    “嗯，加油，我相信你。”我哥说。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我想上三中，但是三中管得太严苛，我怕我撑不住。”

    “没关系，如果到时候需要休息或者感到压力太大，我帮你请假。”我哥转过身，摸了摸我的头，他的身上沾染了一丝未干的水汽，和惯常的木质香一起，飘进我的鼻腔。

    我勾唇一笑，不知不觉，我和我哥生活在一起已经整整一年。

    临睡前我躺在床上，走马灯一样回忆我过往的生活，破败的家，随处可见的玻璃渣，从未间断的争吵声，还有满目的血色······

    而从去年春天，我被我哥接走开始，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许是长久没有感受到痛，我哥带我去医院做血检时，面对那根有些长的针头，我的心揪了起来。

    我哥拍拍我的肩膀，轻声告诉我不疼。

    我点了点头，瞥开视线不去看那针头，针头压进皮肉，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我哥注重我的健康，告诉我每年都要检查一次，以此求个心安。

    学校里的早自习，再不是全然的聊天声，多了些正式的读书声，学习节奏明显快了起来，叶秋每日争分夺秒讲课教题，心灵鸡汤都少灌了不少。

    课间正发呆，盛熠便悄无声息走到了我身后。

    “干嘛？”我被下了一跳，没好气道。

    盛熠见我面色不善，也没动气，他一手撑在我的桌子上，好整以暇道：“这周末我过生日，想请大家一起去KTV玩，白杨也去，你有没有空？”

    原来是邀请我一起去玩。

    我从前基本没有参与过这类聚会，我那时没有零花钱，我怕需要人人A的时候出丑。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哥给我很多钱，让我的腰杆硬了起来，我虽没有去KTV的经验，不知道一次大概要花多少，但白杨都能支付得起的，我一定也可以，于是我答应了他。

    “好啊，在哪，你跟我说一下，到时候我和白杨一起过去。”我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心生期待。

    盛熠见我答应的爽快，笑了起来，随后把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去KTV······我怕我哥不允许，也怕他会担心，便和我哥说了谎。

    我表面上和他说我去了白杨家一起自习，顺便帮她解决一些学习上的问题，我哥也没怀疑，点了点头，让我早点回来。

    第一次给一个异性过生日，对于送什么礼物，我一头雾水。

    他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买点不出错的东西，比如说——运动系的斜挎包。

    我去到线下某个运动品牌的专卖店，买了一个深蓝色的斜挎包送给他。

    当天，我和白杨见面之后，一起去了KTV。

    炫彩的灯光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烁，寿星已然来了，盛熠穿着一个蓝色外套，里面搭配浅灰色卫衣，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地散落，一只手悠闲地搭在沙发靠背，周身萦绕着颇有活力的少年气。

    “呦，来了。”见到我，盛熠勾唇一笑，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朝我走来。

    “生日快乐。”我说，随后把手中的礼袋递给他，他颇为郑重地双手接过，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朝袋子里面看。

    “哇，我很喜欢，谢谢。”盛熠抬起手，不知道是不是要摸我的头，被我本能的后退避了开来。

    他悬在空中的手一僵，面上染了些尴尬，转而去拿白杨手中的礼盒。

    白杨热情洋溢地像他送出祝福：“生日快乐，盛熠。”

    “谢谢。”盛熠接过礼盒，没有过多在意里面的东西，随手放到了堆到一旁的礼品中。

    随后盛熠过来，他伸出手，像是要拉我，可意识到刚刚的尴尬，他又讪讪收回手，用眼神示意我坐到他身边的空位。

    我和白杨落了坐，我们班伤春悲秋的文艺青年殷行一举着话筒站在大屏前高歌，没几句歌词的功夫便热泪盈眶，对自己的爱情之路悲慨万分，竟捂着脸哭了起来，我转而和盛熠对视，竟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的脸上看出嫌弃。

    沙发前的桌上摆满了水果、小吃、啤酒，还有刚送上来的生日蛋糕，有男生跑来劝我和白杨喝一杯。

    想到我和我哥说的谎，如果一身酒气的回家，肯定要露出端倪，更何况我没有喝酒的经验，万一天生就不是能喝酒的料，喝多了，这一帮人可没人会把我送回去。

    “我不喝了，你们喝。”我拒绝道，白杨也和我一起摆了摆手。

    “哎呀，喝点又不算啥，万事总有第一次，今天大家这么开心，不喝多不够意思。”那人又劝道。

    我刚想再度拒绝，盛熠便帮我挡下了酒：“别逼人喝，我跟你喝就行。”

    盛熠语气坚定冷硬，那人也没再劝，和盛熠碰了一个之后就没再纠缠，自顾自去点歌了。

    正聊着天，我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竟是我哥？

    他怎么突然打电话了？KTV这环境，我一旦接了电话，瞬间就会暴露，于是我狠了狠心，将手机静了音，回去就说我没听见。

    我攥着手机，有些慌乱地从包间出来，去了洗手间。

    我的心脏在打鼓，我哥掩藏在薄薄镜片之下的那双眼，仿佛总有窥探真相的能力，我捏着手机的手指节微微发白，直到那边的电话挂断，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正待我走出卫生间，准备回到包厢时，对面的男厕走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他身形摇晃，满身酒气，看到我的一刹那，他瞳孔一缩，像是隐秘的某些情绪被唤醒。

    我与他对上眼睛，只觉得心脏一紧，不料下一秒，他竟朝我的方向扑了过来。

    我惊惶躲过。

    好在喝醉的人反应力下降，他步伐不稳，撞倒在我身侧。

    我怕极了，双腿打颤，生怕他爬起来对我不利。

    我正准备跑，便听到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囔着：“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原来是认错人了吗？

    我懒得管他，刚想快步离开，一转头，便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哦，抱歉。”我一抬头，对上一双染上怒气的眼睛。

    “哥？”我大叫道，周身的血液再一次凝固了。

    我哥没有说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下一秒，他倏地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出去。

    “哥······你怎么来了？”我垂着头，小声说。

    我哥冷冷道：“白杨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同事看见白杨和一个小姑娘进了KTV，她知道白杨是跟你在一起，就叫了我一起来。”

    我哥话音刚落，里面白杨妈妈的斥骂声便响了起来。

    “你个小崽子不学好，小小年纪跑到这种地方来，还撒谎！我说你上次月考怎么考成那样，你心思就没放在学习上！”

    那边白杨神情落寞地任她妈将她从包厢里扯了出来，和我哥打了招呼之后便把白杨塞进了车里，扬长而去，留下一片汽车尾气。

    就这么被她妈妈拖走，太丢人了吧，不知道她妈在包厢里有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要是有，恐怕白杨以后在这些同学面前，也很难抬起头。

    思绪刚跑偏，我的手腕被我哥重重捏了下，痛意蔓延上神经，我的意识回笼，抬起了眼。

    “我不想这样对你，你现在回去找你们那些同学，找个理由离开，我们回家。”我哥神色淡漠，语气不容拒绝。

    他是在维护我的面子，不想让我丢脸。

    我只好讪讪回了包厢，想找一个看起来真实的理由，不想让他们产生怀疑。

    我说我刚刚吃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吃了两块芒果，我对芒果过敏，本以为没什么事但是忽然有些不舒服，所以想回去吃点抗过敏的药。

    盛熠微微眯起眼睛，站起身问我要不要紧，还说要帮我打个车送我回去。

    “不用了，谢谢啦，这离我家不远，我走两步就到了。”

    盛熠点了点头，我转身刚要推开包厢的门，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今天你来，我很开心。”他颇为郑重地说。

    我莞尔一笑，“开心就好，生日就是要开开心心的。”

    随后我拉开门，朝我哥走去，包厢内声嘶力竭的唱歌声逐渐消失在我的背后。

    上了我哥的车，又回到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密闭空间，周身弥漫的低气压让我喘不过气。

    我时不时瞥向我哥的方向，他虽没什么明显的表现，车速如常，但我能感觉到，他动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