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路旁的蔷薇花开了，穿过弯弯绕绕的街巷，我顶着昨天熬夜复习的两大黑眼圈打着哈欠去咖啡馆干活。
昨晚下班时，我正脱了围裙准备回寝室，便收到了赵哥的问候。
我说了谎，称自己在学校自习，高中学习压力大不方便总是回家，他没说什么便挂了电话，他的语气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那时我累得半死，懒得放在心上，便瞪着自行车回了学校。
旁边的同事和我分享她作为原配暴打出轨渣男的好事，我特意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袋瓜子吃，边吃边听，正玩得起劲，门口的风铃响起，我恋恋不舍地放下瓜子，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接待客人。
一对小情侣你侬我侬地走了进来，看他们的年龄，我猜测是隔壁云大的大学生，女方像是整个人挂在了男生身上，柔似无骨，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
“二位喝点什么？”我微笑道。
男方双手插兜，转过头去看依偎在他肩头的女朋友：“我的小猫咪今天想要喝点什么呢？”
女方带着一对兔耳朵，穿着奶白色的卫衣，闻言将食指抵在下唇，做思考状：“不知道哎，哥哥喜欢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我要和哥哥喝同一杯！”
说完，她亲昵地在男友的肩头拱了拱，搂住男友的腰，男方将她轻轻抱起了些，女方做惊慌状，两只“小腿”在空中用力地蹬着：“哥哥干嘛突然抱我，小猫咪怕怕~”
我强行忍住内心泛起的恶心，微笑僵在了嘴角。
身旁的同事状似不经意地用手肘碰了碰我，与我交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我在二人看不见的当空撇了撇嘴。
“那就要一杯抹茶燕麦拿铁吧，我的宝宝不能喝凉的，给我做热的，然后再要两个黑巧麦芬。”
说完，男生伸手捏了捏女生的鼻梁。
“好的，请您坐下稍等，马上就好。”
我取出小票双手递给他们，随后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准备抹茶燕麦拿铁的材料。
“哎呀，哥哥你刚才接小票的时候怎么碰到了那个人的手！你的手只能给小猫咪牵，不许给别人牵！”
我加抹茶的动作一顿，一口气差点梗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是什么颠公颠婆啊！
男生哄着他的“小猫咪”，终于磨磨蹭蹭坐到了座位上。
我把他们要的东西放到餐盘上端了过来，然而就在我拿着饮品准备将其放到桌子上时，那个女孩靠在男孩身边不知看到了什么视频，忽地一甩手，力气太大，我一个不注意，手里的拿铁被她拍得飞溅。
我和她的袖口都被咖啡濡湿，我迅速蹲了下来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纸杯，并出言道歉。
“抱歉抱歉，我没注意。”
“怎么回事！一个杯子都拿不住！哥哥你看她把我的袖子浓得又湿又脏！”女生尖叫起来。
“你怎么回事，把我宝宝衣服都弄脏了！”男生应和道。
“真不好意思，这杯我给您重做，您不着急的话可以把外套脱下来我给您洗一洗弄脏的地方可以吗？”
女生听到我的话像是触到了什么逆鳞：“我这外套不能水洗，你给我洗坏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我抬头瞥了一眼她这件衣服，我哥曾给我买过这个牌子的衣服，有点小贵，但实在算不上一般人“赔不起”的范畴，她的态度让我隐隐有些气愤，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能自认倒霉：“那您说怎么办？”
男生两只眼睛瞪了起来：“哎你这什么态度？你没拿住东西怪我们？我们来你这吃东西还得受你的气是吗？”
我也来了脾气：“我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你要是非要辩一辩，那我告诉你，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你们都看到了，我也说了‘请慢用’这几个字提醒你们我过来了，你们明明注意到我了你女朋友还是一抬手把我的东西打翻了，不能全怪我吧，而且我也说了帮你洗，你们看看你们是什么态度？”
女生听了我这话，委屈巴巴地看向她的男朋友，男生一见此状，似乎有某种掩埋心底的“阳刚之气”被唤醒，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我：“把你老板叫过来！你自己弄洒了东西还想赖我们！要不要点脸了！”
我感到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跟着吼道：“谁不要脸？都说了可以给你洗还想怎么样？问你们想怎么办又不说，拿你那猪爪指着我干什么？没素质的东西！”
“哥哥······”那女生竟然就这么哭了起来。
“我去你妈的！”
说着，男生挥起拳头便要往我身上砸。
我见状迅速闪避，抬腿朝他的小腹踢了一脚。
男生被我的踢了个猝不及防，自尊心受到挑战，五官狰狞地扭到一起，即刻朝我扑了过来。
我侧身闪避，却不料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脚下一个踉跄跌落在地，白色的衬衫瞬间被地上打翻的咖啡染上颜色，男生抬腿朝我的小腹踢去，我双手撑地，看准时机，用力踹向他的老二。
随着一声尖锐如阉割般的叫声，我知道我踢中了。
我刚要起身，余光处一暗，他的女朋友抄起她鼓成水桶的包包朝我脸上砸来。
我躲避不及，被砸了个精准。
瞬间一阵耳鸣，我感到眼冒金星，鼻子上似有液体留了出来，强烈的痛感和眩晕感在我头顶蔓延。
与此同时，被我踹到□□的男生骂了一句“我操你大爷”，疯了一般抄起椅子再次向我砸来。
完蛋了。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赵云昇身穿一身黑色夹克，袖口被高高挽起，露出小麦色的小臂，截住了椅子的腿。
我之所以觉得陌生，是因为他一贯随性恣意的面容上，此刻被怒气侵袭而显出一种冷硬和压迫。
“赵哥······”我嗫嚅着。
赵云昇转头看向我，不知看到了什么惊悚画面，只见他瞳孔一缩，握着男生手臂的手用力一抬，男生被重重掀翻在地。
“你他妈谁啊你！”那男生被掀翻后怒而站起身，矮小的身材让他看向赵哥的目光变成了仰视。他意欲再次动手，却被赵哥一个眼疾手快握住手腕反拧在身后。
这一拧似是用了十成的力，男生尖叫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在宽阔的空间回荡着。
女生见状焦急地跳着脚：“你你你你快松手！信不信我报警！你们老板呢！老板出来，反了你们了！”
尖锐的叫喊声终于惹来了老板，老板比我哥大几岁的样子，他刚在外面吃完午饭，带着一身烟味从大门外走进来，见到这边情景，蹙着眉加快了脚步。
赵哥听到他的话不屑地冷哼一声：“报警？你报啊，监控拍着呢，是你们先动手的。”
女生向赵哥的方向迈了一步，赵哥见状冷冷道：“你再敢向前一步，我把他这个手臂拧断。”
女生的脚步僵住了，再不敢乱动，一滴泪水悬挂在下颌处将落未落。
被打的最严重的明明是我，我还没哭呢！
我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视线下移的刹那，我看到了我手上晕染开的红色印记。
我和迎面而来的老板皆是一惊，我扶着脑袋定了定心神，抬眼对上赵哥复杂的眼神，羞愧地再次低下头。
“怎么回事，简茗？”老板站到了我身旁，抬起手似想要安抚我，却又不知如何动作。
“李叔，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讪笑道。
“哎呀都流鼻血了·····”李叔转身在身后的餐桌上抽了几张纸，也不嫌弃，就这么为我擦着脸。
李叔一直待我不错，刚上高中，因为年龄的限制我很难找到合适的兼职，那天我循着招聘启事找到他，他本不想要我，却见我似是生活困难，才勉为其难地收留了我，之后也对我多加照顾，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和我分享，偶尔也像个长辈一样关心我的学习。
今天这事，多少算我处理不当，给他带来了麻烦，此刻我脾气消了下去，多少有些不敢看他的表情。
“你们欺人太甚！还不放开我哥哥！”那位“小猫咪”撕下了柔软甜美的伪装，粗着嗓子吼道。
赵哥闻声用力一推，松了手，那男生吃痛狼狈地撞在椅子上，sy许久才在女朋友的搀扶下堪堪站起身。
赵哥的目光悠悠落到女生身上：“谁欺人太甚？二打一，大男人还和小姑娘动手，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概？有本事冲我来啊。”
“你！······”
那男生见他女朋友还要为他打抱不平，像是怕燃起新一轮乱斗再次被打一般，赶紧出言制止：“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咱们走吧，我□□的胳膊······”
女生和她的男朋友对视一眼，又怯怯地瞟了一眼凶神恶煞的赵哥，没了气焰，点了点头。
二人的身影刚撤去，赵哥抱着臂转身，目光定在我的身上。
李叔还在为我擦着鼻血，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赵哥怎么来了？他是不是都看到了？我现在撒谎说我只是来当一天服务员做社会实践体验生活还来不来得及？
慌乱中，我垂下的手不自觉扣着裤线。
“哎呀呀，怎么还打起来了？衣服都湿了，用不用去医院啊？疼不疼啊？”李叔碎碎念道。
“没事的李叔，鼻梁没断，不用去医院，今天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按下了李叔为我擦鼻血的手。
“添什么麻烦啊，人没事就行，那俩人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得罪就得罪了，又不差他们那点顾客。”李叔安抚地轻轻拍了下我的后背。
被这边突如起来的变故吓得缩在吧台的同事此刻壮着胆子走了出来，她拿着拖把，扶起倒了的椅子，清理一地的狼藉。
赵哥一言不发地站在与我几米远的地方，他视线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在等我的解释。
我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介绍道：“李叔，这是我赵哥。”
李叔扭过头，和赵哥相视，互相点了点头。
“李叔，那个，我今天能不能就先回去了，然后······”我犹豫着，还是决定不要伪装，“今天的工钱我不要了，浪费的东西也在我之前的工资里扣吧。”
“没事，既然你哥来了，你就先回去，好好修养修养，不用着急来上班。”李叔嘱咐道。
我向他报以微笑，走到赵哥身旁。
赵哥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也没等我，抬腿便朝门外走去。
他知道我一定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