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和何沐分手了？是因为我吗？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我试图压住心中涌现的难以言喻的期待，怕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又要承受难以忍受的落差。
“哥······”
“我知道，自从我和何沐在一起，你就心里不舒服，我以为这只是孩子脱离家长正常的必要经历，就像你早晚要离开我去上大学，我以为你只是不习惯，过段时间就会好，可是我没想到我这样的行为让你和我变得生疏，以至于你觉得用我的钱是对我的亏欠，是要‘偿还’的债务。”我哥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道。
“所以你和何沐分手，是为了我？”我侧过身，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我哥轻轻点了点头，“但你不用觉得有负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搬回家吧，好吗？”
他拿起茶几上还未被他摔碎的苹果，自顾自削了起来。
欣喜若狂的同时，我的心头升起一阵异样，即便此时我还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好，哥，那我回来，晚上我要吃你做的黑椒牛柳。”我吸了吸鼻子，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哥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这才几点就饿了？”
“中午没太吃好。”我讪讪道。
“好啊，家里好像没有牛肉了，我一会去楼下买，再备点你喜欢的鸡翅，怎么样？”
“好耶！”我高兴地晃了晃腿，揉着肚子撒娇说饿，让我哥赶紧下去给我准备吃的。
我哥拗不过我，穿了鞋就下了楼。
屋子里只剩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沉迷在了游戏中的赵哥。
我看了看赵哥，唇瓣开开合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哥斜了我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把手机随手一丢，倾身向前，两只小臂支在膝盖上，轻笑一声：“你怎么了？想问啥就问。”
“我哥······和何沐分手了？”我好没营养地问了一句废话。
赵哥愣了一瞬，勾起唇角：“对啊，你哥不是刚跟你说完吗？”
“他们为什么分手？吵架了？我哥说是因为我，但是我不觉得我重要到让我哥放弃爱人的程度。”我说。
刚刚那一瞬没抓住的异样感，此刻被我觉察到，我其实想问的是，我哥对何沐到底有没有感情，感情有多深？
如果有感情，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提出分手？
如果没有感情，又为什么要答应在一起？
我回想我哥所做的一切，他不像坠入情网的青年，倒像是一个无情的弈者，掂量起两头应负的责任做出最平衡的取舍。而在决定之中，他个人的情感便如一片沉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贯是那样冷静，温柔中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疏离感，对谁都彬彬有礼温柔至极，也都漠不关心。
与何沐恋爱时，我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一丝突破礼节的迷恋和□□，也不热衷约会，他满腹经纶，博学多识，可在恋爱上，他却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只依着世俗人谈恋爱惯用的方式去做：约会、吃饭、看电影、逛艺术展······
我以为，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制造独处的机会，因而才有了各种交往的方式，而他从不受主观推动，只是用一种模式化的方式去‘经营’感情。
我甚至猜测，他和何沐谈恋爱，也只是觉得自己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何沐本人品行能力也得到了他客观上的认可，他才答应了和何沐交往。
他是个道德上有着极高追求的人，这不妨碍他冷漠。
但人们往往将两者混为一谈，认为善良与冷漠无法共存，因此我哥的所作所为，才让我产生了这般割裂感。
而当利与弊不像他设想的那样简单，“我”这个变量使他意识到他对我的责任与对何沐的责任无法两全时，利与弊的天平加入了新的砝码，发生了倾斜，他才重新估量、思考，做出决定。
他一直······都只是在履行责任，而没有任何感情倾注。
所以或许······我和何沐在他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一样的无足轻重。
我搭在膝盖上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更了解了我哥的内心。
他一贯温柔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难以捂热的心。
我不知道我应该为这样的发现欣喜还是失落，我转眼看向身旁这个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的男人，他们是陪伴多年的朋友，他应该比我更了解我哥的过去和性格。
赵哥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我，轻笑道：“你呀你呀，不要妄自菲薄嘛，你哥就是因为你和何沐分了手，他们俩没吵过架，你哥那个人为人处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般不会和人发展到吵架的地步。”
我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但你也别高兴太早，你哥是因为你，但不代表你在他心中比天还大。”赵哥话锋一转，神色也染上了一些严肃，“归根结底，是他根本不爱何沐。”
意料之中，我啃着我哥刚刚为我削好的苹果：“那他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赵哥嗤笑一声，拿起丢到一旁的手机退出了游戏页面，看这架势，像是做了和我深度交谈的准备：“很遗憾，没有。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哥日子一直过得不咋好，我第一次遇见他，他捡起了我吃了一半丢在地上的火腿肠。”
我心脏一颤，胸前一种难以言喻的堵塞感。
“我觉得他可怜，就带他一起玩，玩着玩着，就到了高中，他养父母都不在了，你爷爷好心收留他，他就努力读书，考上了法律界的最高学府。”
“那时候······我出了点事，我俩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在一起了，我也从他的生活中淡了出来，但我一直关心他的感情生活，逼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当然你别误会，我这么问，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俩见面总是透着一股心酸，我想换换话题聊点有趣的事而已，但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喜欢的人。”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你哥这个人，情感上是很淡漠的，他对人的容忍性极强，小时候欺负他的同学，还有养父养母，他都不在乎，也没有撕心烈分地恨过谁，但与此同时，也没爱过谁。”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你的爷爷，还有你。你爷爷当时病危，你爸都告诉医院不治了，他硬是不知道从哪凑出了30万要给你爷爷治病，虽然最后还是无力回天，但那时他还只是个大学生。再就是现在，他对你，他在听到你受委屈之后的愤怒，不是装的，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你真的挺棒，让我从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江弥声脸上，看到了这样激烈的情绪。”
我干笑了两声，没想到赵哥跟来不仅仅是为了防止我哥骂我，还抱着一份看戏的心态。
但我听到他说，他对我的心疼不是假的，我心里还是泛起了酸涩的喜悦。
赵哥继续道：“所以，他也不爱何沐，他像个修无情道的道士一样，清心寡欲，和何沐交往，只是因为‘合适’而已，因为这事，我以前一度怀疑他是个同性恋。不过这个观点最后还是被我推翻了，他身边有我这个人间尤物他都不越雷池一步，他肯定不是gay。”
我为他的自恋翻起了白眼。
我自诩通过今日的观察撕开了我哥温和表面之下的一丝裂痕，他不爱何沐，也很难爱上其他人，他答应我在我上大学前不离开，至少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仍有独享他的权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正想着，我哥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