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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久不想去死

    半梦半醒之中,我忆起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

    “别怕别怕,我在。”

    耳边传来开门声,和我哥急切的安抚声。

    我的意识渐渐清明。

    他坐在我的身旁,没有戴眼镜,眼睛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些,露出些许青年人的稚气,没了往日那副精英派头。我猜,他一定是在睡梦中被突然吵醒,担心我做噩梦,所以什么都不想便冲了过来。

    江弥声只开了一盏小台灯,他怕我的眼睛一时受不了大灯的刺激。

    “你不会再和我分开,对吗哥哥?”生病的人神经也变得脆弱了起来,我感到整个人晕乎乎的,不自觉就把埋藏在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

    江弥声斩钉截铁道:“不会。”

    “我们拉钩。”

    “好,拉钩。”

    江弥声伸出小指,我与他拉钩,他的手掌宽大修长,让我有一种安全感。

    可能是发烧的原因,我的眼皮有些发烫,我鼻子一酸,视线产生些微的模糊,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我哥吓了一跳,拇指指腹替我揩去泪水,他贴近我的脸,轻柔地问我:“怎么还哭了呢?像个小花猫似的。”

    “你不要再谈恋爱,我很害怕。”我的声音也像沾了水的海绵一样浠沥沥的,我撑起身体,把脸埋在他的肩头,任他深灰色的棉质睡衣被我泅出一片水渍。

    “好。”我哥也嫌弃我脏,一下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汗津津的,头发也有些油,但他不在乎。

    我很早就不对大人的承诺抱有天真的幻想,大人嘛,永远具有支配孩子生活的权力,不履行承诺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还不是要依靠他们才能有口饭吃,站在权力巅峰的人具有永恒的话语权,一旦你向他们提出质疑,他们就会用“不懂事”“不体谅大人”为理由堵住你的嘴。

    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永远有办法让不合时宜的人闭嘴,同时也保持他们虚假的道德高位。

    小的时候过年,妈妈带我去外婆家里拜年,一帮面和心不和的亲戚虽然吝啬,但也要撑着场面,撑起脸皮,不情不愿地递给我一个红包,我妈从不推辞,一一要我收下,反正我们这一代没有别的孩子,他们只收不送,心底乐意的很。

    妈妈答应我如果我考了两科一百,就可以给我买一个芭比娃娃,那是我小时候一直可望不可及的玩具。

    可是当我拿着满分卷子找到她的时候,她把我狠狠数落了一顿,说学习是给我自己学的,不是给她学的,怎么还非得要奖励才肯学习,还说我不懂事,净要一些没有用的东西,买娃娃的钱够吃好几顿饭了,为什么要把钱浪费在这里。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敢相信她了。

    也不再敢相信大人。

    可是我看着我哥的眼神,我知道那目光和我从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那样的纯粹、真诚,以至于我所有的怀疑和不安都像是对他的亵渎。

    我心里明白,越信任,被辜负的时候就越痛苦。可纵然我向来怯懦,心底仍然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要我把心交给他。

    他耐心地哄着我,一下一下抚摸我的后背,说着安慰的话。我感知着他发出声音时身体里细小的颤动,温润的木质香气与他的体温交织,我像是陷入乌托邦的幻梦,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是那么美的不真实,我生怕梦醒了,我还窝在那个潮湿冰冷的床上,门外传来爸爸妈妈的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

    我将心底的恐惧、不安、感动和幸福混杂在一起痛快的发泄一通,渐渐平复了喘息,我松开我哥,倚靠在柔软的床头,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生病勾起了我许多旧时的记忆,或许是我太怕江弥声离开,而那些平时被压制在潜意识层面的忧虑借着这次病毒,肆无忌惮浮上了我的脑海。

    我想起某天我在家里看动画片,我看到有人跳伞,那动作很帅气,仿佛一跃而起的瞬间世界都放轻了,我心里期盼着那样自由的瞬间,于是拿了家里的雨伞,在三楼一跃而下。

    我比较幸运,被楼下施工堆积的沙堆接住,没死,但断了几根骨头,我因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邻居以为我是要跳楼自杀,医生建议我爸妈找心理科大夫看一看,我妈嫌费钱不肯去,还因此狠狠辱骂了我,说我要死死远点,省得他们还得做做样子为我处理后事。

    我爸很生气,我生病,就要花钱,他不愿给我花钱。

    所以即便我已经受伤成不省人事的模样,他仍然朝我的脑袋上丢了一个矿泉水瓶。我猜他没继续打的原因不是看我太惨起了怜悯之心,只是怕又要花钱罢了。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理问题,我只是想体验自由,我想着如果能够像空中的蒲公英一样自由翱翔,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远离家里的喧嚣和暴力。

    只不过我失算了,我没有超能力,这世界的镣铐永远拴在我的脚上,我无法逃离这里。我调笑着和我哥讲这件事,我以为他会笑着嫌我蠢,但他看起来却很不开心。

    我伸出手,试图抚平他蹙起的眉头。他的眉眼上染了些怒气,胸膛起伏的幅度变大了些。

    “你爸妈,连这种常识都没给你讲过吗?”他冷声道。

    “没有,我也不想问他们,他们会嫌我烦。”我说。

    我爸妈连我死了都不关心,怎么可能为了避免意外给我讲这些。我生病的那段时间感受到的最大的痛苦不是骨折的痛,而是我爸把酒瓶摔倒我的身上的时候,我不能跑,他打的比骨折要痛上好几倍,我妈也一直骂我,她嫌我不能像往常一样承担所有的家务。

    我哥摸摸我的头,我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我回想和我哥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总说我没有生活常识,不知道水能导电,不知道女生会来月经,我爸妈自然是没有和我讲过这些的,我在家里就是一个小苦役,没事帮他们干活,他们只要给我一口粮,我就能继续活下去。

    我和我哥说,我现在不羡慕能到处飞的超人了,我愿意接受生活的镣铐,因为有他,我宁愿永远被捆绑在他的身边,不离开他。

    只有我哥精细地照顾我,给我讲很多道理,教我做很多事情,我哥告诉我正式场合上和人碰杯的时候杯口要压低一些,尤其是在辈分高的人面前一定要比他低,他也跟我讲正式场合上座位的排序是要辈分高的人做坐里面,然后依次向外,最外面的人要承担一些比方说叫服务员的事情。

    这些东西我从来不清楚,我哥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反感,他在教我处世之道的时候,我的未来渐渐明晰,一团大雾离我而去,我终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看到自己的未来。

    我也好久都不想去死了,我在渐渐扎根,明灯亮起,我不再独自一人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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