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阳光明媚，谢芊冰的话语却冰冷到极致。
萧白辰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
他有点慌乱，下意识否决道：“不行！”
谢芊冰说：“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通知你。”
她抛下这句话，和他擦肩而过，看样子竟然是一句解释也没有就想离开。
萧白辰怎么可能如她愿，他反应很快，立刻捉住她的手腕。
谢芊冰冷声说：“放开我。”
萧白辰执拗地要谢芊冰给他一个说法：“我不放。你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手？”
谢芊冰漠然道：“没有为什么。”
她用力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松手，我要去吃午饭。”
萧白辰皱眉说：“是不是我有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先说对不起。你告诉我哪里有错，我改好不好？”
视野逐渐发黑，谢芊冰知道这是她的低血糖犯了，她没吃早餐。
谢芊冰呵斥他：“萧白辰！”
萧白辰瞪大眼睛，耍赖道：“我不松，我也不同意分手。谢芊冰，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谢芊冰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她突然站不稳，身体倒在萧白辰怀里，把萧白辰吓到了。
萧白辰急得大喊：“谢芊冰！”
谢芊冰想让他别叫那么大声，但是却做不到，她嘴唇微张，却没办法发出声音。
萧白辰的呼唤，连同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都离她远去，谢芊冰意识恍惚。
谢芊冰在萧白辰的怀里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仍然视物模糊不清，但手脚恢复了一些力气。
谢芊冰抬手想捂住萧白辰的嘴，手掌却被他一把抓住。
萧白辰说：“我这就送你去医务室。”
他说完将她打横抱起来，急吼吼地前冲，动作太大，差点没把她骨头颠散架。
综合楼医务室，谢芊冰安安静静地喝完一杯温热的葡萄糖水，她把用过的空纸杯捏扁，扔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感知和体力都回来了，谢芊冰的身体没再感受到不适。
萧白辰担忧的目光被她无视。
谢芊冰站起来和校医道谢。
校医是个年纪很轻的女性医师，她叮嘱谢芊冰平时按时吃饭，随身带糖，谢芊冰点点头。
女医生又问她需不需要开请假条回家休息，谢芊冰看了一眼医务室墙上挂的时钟，到嘴的拒绝变成了接受：“那就麻烦您了。”
萧白辰厚着脸皮说：“医生姐姐，您也帮我开一张请假条吧？我周末打篮球的时候肌肉拉伤了，刚才一路跑过来，现在有点酸痛……”
女校医对他们两个人笑了笑，打印机吐出两张纸。她在上面熟练地签名和盖章，然后把请假条给了他们。
离开医务室，谢芊冰对萧白辰说：“谢谢你送我过来，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萧白辰展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不许走。”
谢芊冰看他这幅不依不饶的架势，知道不和他说清楚，他真的不会放弃。
谢芊冰妥协道：“你想怎么样？”
他们站在医务室外的走廊上，同楼层还有学校工作人员在办公。
萧白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走。”
萧白辰和谢芊冰一前一后离开学校。
他们穿行过斑马线，进入隔壁街区。
萧白辰掏出门禁卡在高层住宅小区入口闸机刷了一下，自动门缓缓打开。
谢芊冰停下脚步。
萧白辰留心到谢芊冰没有跟上来。他扭头往回看，冲她挑了挑眉。
两个人之间是敞开的窄门。
萧白辰站在门内，对谢芊冰咧嘴一笑：“怕了？”
谢芊冰说：“怎么可能。”她抬脚迈入小区大门。
萧白辰的笑容中透出几分得意洋洋。
他知道用激将法对付谢芊冰最有效。
然而这得意只维持了短暂的一小会儿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乘坐电梯上楼，萧白辰打开入户门让谢芊冰进入他的住处。
这里是他平时独居的一套房子，不会有人来打扰。
萧白辰在谢芊冰身后关上防盗门，然后随手把钥匙扔在玄关处的柜面上。
金属钥匙在柜子上滑出一段距离，被谢芊冰纤细的手指截住。
萧白辰指了指地上一双白色的女式家居拖鞋：“你上次来的时候穿的，我没有收起来。就换这双吧。”
谢芊冰说：“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待会儿就走。”
萧白辰装作没有听见，他说：“先喝点水吧，我去冰箱拿。”
他自己飞快换上男士拖鞋，然后绕过她去开放式厨房的冰箱取饮料。
萧白辰拿了两瓶矿泉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回头见谢芊冰还站在玄关没动，他走到她面前说：“要不要我帮你换？”
他说着就要蹲下去，被谢芊冰避开了。
谢芊冰说：“我自己来。”
萧白辰冷眼看着谢芊冰弯下腰去换鞋。
乌黑柔顺的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她浅粉色的指尖搭在木柜边缘借力，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等谢芊冰换完鞋子，他又指了指客厅说：“坐着说话。”
谢芊冰只得在客厅里的那张真皮沙发上坐下。
趁萧白辰拧开塑料瓶盖喝水的空隙，谢芊冰在脑海里斟酌语句，眼神却不自觉地随着萧白辰的喉结上下滑动。
他喝得太急，几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他的嘴角滚落，一路滑过他清晰的下颌骨线，脖颈和锁骨，直到没入衣领间。
水迹在布料上洇开。
萧白辰“咕嘟咕嘟”灌完一瓶矿泉水，他用手背抹了抹嘴唇，精准地把空瓶投掷入垃圾桶。
谢芊冰说：“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合约今天就可以结束，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追求和纠缠你了。”
萧白辰恶劣一笑：“你怎么知道没有？”
谢芊冰无奈地看着他。
萧白辰不说话。
“我们当初说好假装恋爱。”她试图帮助他回忆起来，“我们帮对方应付彼此不想打交道的人，但是任何一方可以随时提出终止这段关系。”
这是一段虚假的、本就不存在的恋人关系。
萧白辰说：“倘若我出尔反尔呢？”
这下轮到谢芊冰沉默了。
萧白辰开始回想从前种种，试图找出谢芊冰想要和他分手的原因。
萧白辰想不通，周末他们在线上聊天的时候，谢芊冰还好好的，为什么过了一个晚上，谢芊冰突然铁石心肠地提出分手。
他问她：“是不是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谢芊冰摇了摇头，不欲多说。
萧白辰烦躁地挠了挠头。早晨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发型现在凌乱不堪。
他苦恼道：“怎么会这样……”
突然间，萧白辰想到一个可能，这个猜测使他浑身僵硬。他不想说出口，可是不得不说出口：“难道，你有真正喜欢的人了？”
萧白辰屏住呼吸，直到听见谢芊冰否定的答案：“没有。”
他放下心来，走到谢芊冰身边，面对她认真说道：“除了分手，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
谢芊冰仰视着他：“真的吗？”
在这个时刻，她的双眼仿佛变成两颗充满魔力的黑色漩涡，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萧白辰说：“真的。”
谢芊冰问：“那你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黑色的漩涡中心是静止的深渊。
萧白辰的思绪也一同粘滞起来，他的嘴唇动了动，硬生生止住了即将出口的应允。
认真的？为了她献出生命？
萧白辰从来没考虑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提出这种问题。
然而谢芊冰的神情和语气都是那么的真诚。
说实话，他不想死。
偌大的空间陷入沉寂。
谢芊冰突然笑出声，她说：“我开玩笑的，瞧你，冷汗都吓出来了。”
萧白辰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干干地笑了一下。
客厅的面巾纸之前被他用完了。萧白辰说：“我去拿包纸巾。”
谢芊冰说：“不用，我这里有。”
谢芊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手帕，撕开外包装封口贴，取出一张洁白的纸巾。
她站起来，身体向他靠近。
萧白辰心想这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接近他。
萧白辰看着谢芊冰洁白如玉的手臂在他的眼前晃动，她抬手用纸巾轻柔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这才是萧白辰熟悉的谢芊冰，温柔善良，体贴入微。
谢芊冰给他擦完汗后，萧白辰把那团纸扔进垃圾桶，然后笑着说：“刚才你的手指碰到我的额头了。”
谢芊冰等着他往下说。
萧白辰果然还有后话，他说：“你的手好冰，让我给你捂捂吧。”
谢芊冰低头不语，萧白辰默认她答应。
他试探着触碰谢芊冰的手，谢芊冰乖乖地任他动作。他便把她两只手都拢在自己的掌心里面揉搓。
萧白辰想要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他问她：“暖和一点了吗？”
谢芊冰抬头冲他微微笑了一下，说：“还不够。”
萧白辰松开她的手，转身拾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按了几下按钮。
他说：“我把空调暖气打开，过会儿房子里就暖和了。”
高档品牌空调性能强劲，房子里逐渐温暖起来。
萧白辰的体温本来就高，他觉得热，只得先一步脱掉外套，露出了手臂的肌肉线条。
萧白辰神情自然地在谢芊冰面前踱步了一会儿，然后对谢芊冰说：“现在够暖和了么？”
谢芊冰没有正面回答他，她放松地倚着沙发，朝他伸出一双手。
萧白辰会意，走到谢芊冰面前，再次触碰她的双手。
他感受了一下，说：“你的手没那么冷了。”
但是话说完后，他的手掌并没有松开。
他舍不得松开，心想，她的手怎么可以这么柔软。
萧白辰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他想他现在一定脸红到冒烟。
如果谢芊冰问起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他借口说是空调太热，会不会被她看穿？
他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导致谢芊冰一时间有些不忍心。
萧白辰鼓起勇气开口：“我们……”
谢芊冰注视着他。
他期期艾艾地说：“要不要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谢芊冰做出什么反应，萧白辰的耳朵和脖颈已经红成一片，感觉他下一秒头顶就会冒烟。
虽然很害羞，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坚定又明亮。
谢芊冰爽快地答应：“好啊。”
萧白辰的眼神更火热了。
谢芊冰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萧白辰急切问道。
“迈出最后一步，我们从此分道扬镳；退回安全距离，我们以后还是朋友。”谢芊冰看了一下腕表，冷酷无情地宣布，“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做选择。”
萧白辰苦笑了一下，他根本没得选。
萧白辰之前一直认为谢芊冰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然而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覆盖在谢芊冰这个人表面那一层薄薄的霜雪被融化以后，内里露出的不是另一颗温暖的心脏，而是更厚的坚冰。
他感受到的温度来自被他自己体温融化的雪水——那是她反馈给他的余温。
也许，他距离她的心还很遥远。
萧白辰感到沮丧，抱头蹲下来。
谢芊冰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时间到了，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