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芊冰回到谢家的时候，家里各处灯光俱亮，但静悄悄的，且难见人影。
谢芊冰拦住一个低头路过的佣人。
佣人不得不停下来：“小姐。”
谢芊冰问道：“你去做什么？”
佣人说：“这花快死了，要撤下来丢掉。”
谢家男主人谢信威认为家养绿植有助风水，现任女主人王菟姿以前学过一段时间插花。谢家随处可见盆栽鲜花和绿植。
谢芊冰看了一眼那盆紫色的蝴蝶兰，它盛放得正好，不少枝条还含苞待放。
她的目光转回佣人身上，这是一张生面孔，但她的身上穿着谢家佣人的工作服。
被她一直注视着，女佣有些不安。
“我不认识你。”谢芊冰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福萍。”女佣答道。
谢芊冰点点头，又问其他谢家人在哪。
王福萍说：“老爷他们出门了。”
谢信威、王菟姿、谢允衡和谢楚楚都不在。
“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吗？”
王福萍摇了摇头。
谢芊冰没再纠结他们的去向。
她把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说：“虽然这盆蝴蝶兰不值什么钱，但是扔掉难免可惜。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做主送你了。你现在去帮我吩咐一下厨房，让他们做好我的晚饭以后送上来。”
“好的，小姐。”王福萍大气不敢出，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敢抬起头，那位谢家二小姐已经不见了。
谢芊冰上楼以后舒舒服服地在浴缸里泡了一次澡，洗完后又抹护发精油，抹身体乳和保湿面霜。
她美容护肤的知识都是在书上学的。
有人在门外敲门，谢芊冰扬声说：“进来。”
她身上裹着浴袍，半湿的长发搭在肩上，正站在衣帽间里苦恼穿哪套家居服。
外面的房门被打开，谢芊冰没太在意，她稍微提高音量说：“晚餐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
餐盘和碗碟落在桌上，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谢芊冰的目光在衣橱间逡巡。
她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穿我给你买的那件裙子，如何？”
镜子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谢芊冰转过身，有点意外：“哥哥？”
“嗯。”谢允岱轻轻应了一声。
“你怎么回来了？”谢芊冰问。
虽然谢允岱在谢家有自己的房间，但是他平时并不住在谢家，而是在外面居住。
谢芊冰猜，今天早上他会和谢家其他人一块用早饭，十有八九是因为谢信威为了说谢楚楚的事而把他叫回来了。
不过谢允岱为什么晚上也回谢家？
谢允岱问：“你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谢芊冰说：“我最近在减肥。”
谢允岱说：“抱歉，我忘了。”
谢允岱穿着一套比早间更隆重的西装，此时抬手松了松领带，右手袖口露出一截鳄鱼皮表带和半圈镶钻表盘。
谢芊冰见谢允岱衣着和腕表都和白天不同，并且他的身上隐隐传来烟味，明知故问道：“你去应酬了？味道好难闻。”
“抱歉。”听到她的抱怨，谢允岱微微一笑，把衣服从衣橱里拿出来，“试试这件？”
谢芊冰说：“可我不太喜欢这个颜色……”
谢允岱又强调了一遍：“试试，我买的。”
谢芊冰无话可说，她接过衣服。
谢允岱退出衣帽间，合上衣帽间的滑门。
谢芊冰很快换好衣服，拉开门重新出现在谢允岱面前：“怎么样？”
谢允岱说：“不错，我妹妹穿什么都好看。”
“好敷衍的话，留着哄别的女孩去吧。”谢芊冰翻了个白眼，“论身材管理，我可比不过你那些超模前女友们。”
她想往外走，奈何谢允岱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谢芊冰只好说：“本小姐饿了，现在要用饭，麻烦我亲爱的哥哥让一下路。”
谢允岱不再遮掩，他往侧边后退一步，露出桌上的白珍珠贝壳夹心巧克力蛋糕。
“生日快乐，妹妹。”
暖色调灯光为白巧克力贝壳镀上一层柔和的色泽，几颗栩栩如生、色泽各异的球状珍珠巧克力散落在奶油之间。整道甜品散发着冰冷的香气。
谢芊冰惊叹了一下：“好漂亮！”
谢允岱原本经历应酬的疲惫和烦躁在看到谢芊冰绽放的笑容那一刻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说：“还有生日礼物，拆开看看吧。”
谢芊冰闻言打开礼物包装，白色山茶花和黑色礼盒对比强烈，防尘袋里躺着一只黑金菱格纹小羊皮经典口盖包。
谢芊冰把包包取出来，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小羊皮柔软的触感滑过指尖。
她拉直金属和皮革编织的链条挎在肩上试背了一下，包包尺寸十分合适。
“喜欢吗？”
“喜欢。”谢芊冰把包包放回防尘袋里，放到一旁，又冲谢允岱笑了一下，“谢谢哥哥！”
为表关心，谢芊冰问他：“你今天工作做完了吗？”
谢允岱不由得失笑：“没有。”
他从应酬中途离席回来为她庆祝生日，结果她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允岱的回答在谢芊冰的意料之中。谢芊冰又问：“现在几点了？”
谢允岱看了一眼腕表：“九点零三分。”
“你什么时候走？”
“九点半。”
谢允岱在外居住的房子离谢家车程比较远，他要提前出发。
“工作做不完就推到明天吧！”谢芊冰说，“身体健康最重要。”
谢允岱的年纪还很轻，却已经担任集团副总裁，肩上担子很重。
他读书时就成绩优异，工作后更是经常加班到很晚，是名副其实的卷王兼工作狂。除了工作之外，谢允岱还要健身、和女友约会……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谢允岱能抽出一点精力来关注她，已经让谢芊冰受宠若惊。
谢允岱有些愧疚，今天是谢芊冰的十八岁生日，但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只能陪伴她不到半个小时。
他看向谢芊冰，她虽然嘴上说很喜欢蛋糕和礼物，实际上并没有特别兴高采烈。
她从今早开始似乎就有点不对劲，但是酒精和烟草麻痹了谢允岱的神经，使他自动忽略谢芊冰身上的那点异样。
谢允岱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刨根问底。
他拿起打火机和蜡烛，对谢芊冰说：“许个愿吧！”
房间里的灯光黯淡下来，昏暗中燃起一点悬浮的烛火。
谢允岱一边鼓掌一边唱道：“祝你生日快乐……”
在谢允岱的歌声中，谢芊冰盯着那一簇平稳的火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然后吹熄蜡烛。
房间灯光恢复明亮，谢芊冰和谢允岱分食蛋糕。
谢允岱吃了一口蛋糕，皱眉：“是不是有点太甜了？”
“我觉得还行。”谢芊冰挑了一颗白色珍珠样式的巧克力含在嘴里，牛奶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
谢允岱说：“你少吃点，这蛋糕热量挺高的。”
谢芊冰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说：“知道热量高还买这款？”
谢允岱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好说：“今天是你生日，就当是破例一回，对你辛苦减肥的奖励吧。”
谢芊冰咬碎巧克力咽下去，说道：“帮我谢谢新嫂子。”
“还是瞒不过你。”谢允岱苦笑道，“我忘记告诉她你在减肥。”
订购蛋糕和包包的钱是谢允岱付的，但是款式是他的新女友选择的。
“没事，我年轻，新陈代谢比你旺盛。”谢芊冰说，“你走吧，别在我这耗着，多陪陪人家。”
谢允岱问：“你不生气吗？”
谢芊冰答：“没有啊！”
谢允岱有些拿不准：“真没生气？”
谢芊冰说：“没有。你不信？人家都花心思挑选了，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当然不好意思厚脸皮霸占你的时间。你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谢允岱说：“那我真的回去了？”
谢芊冰无情赶客：“你快回去和她过二人世界吧！别逼我说那个字。”
谢芊冰以前的口头禅是“滚”。
谢允岱伸手揉了揉谢芊冰的头：“我妹妹真懂事。我走了。”
谢芊冰把头发理好，大方道：“看在你出钱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路上注意安全。”
谢允岱上车前抬头看了一眼谢宅，谢芊冰正站在二楼房间的露台上望着他。
谢允岱朝谢芊冰挥了挥手，谢芊冰对他做了个口型。
谢允岱轻笑一下，坐进后排。他吩咐司机：“开车吧。”
谢芊冰目送豪华轿车驶离谢家。
她从露台回到房间里面，把门虚掩上，然后对着某处说道：“他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扭曲的阴影从地面上爬起来，抱怨道：“何必这么麻烦，谢允岱发现不了我。”
“小心驶得万年船。”谢芊冰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索要上次的报酬。”涌动着的阴影说。
“你要什么？”
“你的一根新鲜的头发。”
这个简单。谢芊冰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梳了一下头发，然后从梳子上取了一根刚刚掉落的头发。
她松开手，那根头发便掉落到阴影里消失不见。
“多谢款待。”阴影如此说道，“又有人来了，这个家伙挺敏锐，我先走了。”
“等等……”谢芊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阴影已经逃之夭夭。
谢芊冰叹了一口气。
灯光毫无预兆地湮没，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谢芊冰的后颈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吐息。
那股气息开始移动，缓慢地路过她的耳垂、面颊，然后停留在她的嘴唇前方。
黑暗中，她和那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