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十二月初一那天,皇上就定下了旨意。

    声称随国公府赵信,虽然先前犯了人命大错,但念其是无心,又是初犯,加之赵家乃是皇亲,赵信又在家中多日反省,如今由赵信从皇庄私库中整顿粮草,一起押送至北地,是为戴罪立功。

    这个消息一出,各方都有些坐不住了。

    ……

    长公主坐在行宫的暖房里,抱着一只猫,亲自在看尚且年幼的二皇子在写文章。

    李皇后拿了剪刀,正在剪一盆海棠花。

    “你说说你,你弟弟在外面搅弄的都出人命了,你还有心思侍弄这海棠花。”长公主撇嘴。

    李皇后叹了口气,但手里的动作没停:“从阿慎进京都的那天,你不都知道了吗?如今的我们,还有随国公府赵家,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呸!”长公主继续撇嘴:“那关人家定远侯府什么事儿?把人家的孩子杀了。”

    “他无辜吗?”李皇后并不扭头,专注地剪掉海棠花新生的枝叶。

    “无不无辜,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但人家齐家肯定是没掺和你们李家和赵家的事儿。”

    长公主继续咄咄逼人,但却没多少气愤在话里。

    “是吗?”李皇后回头,也瞥了一眼长公主,随即翻了个白眼:“那也不关你们林家的事。”

    长公主啧了一声:“你弟弟这么火急火燎的,我感觉,今年你就能回宫里过年了,怎么样?期待不期待?”

    李皇后依旧是不客气:“对着你阿兄那皮老肉松的身体,我还真是期待不起来。”

    “噗哈哈哈哈……”长公主大笑起来,不过很快,她摸了摸二皇子的头:“阿悦,你嫌弃我阿兄倒也是小事,关键是,咱们家老二都这么大了,皇子们到他这个年纪,都能着手准备上朝的事儿了,你这么把他养着,也不是事儿啊?”

    李皇后默不作声。

    长公主还在继续说:“不说这个,还有你弟弟,李七爷现在已经出手了,手里还沾着勋爵子弟的血,你要是再不争,李七爷以后可要不到好。”

    李皇后动摇一瞬:“你帮我搭个线,我要和阿慎手下的那位苏姑娘见一面。”

    长公主挑挑眉,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

    李慎在听到点了赵信做钦差的时候,立刻着手让人请了顾昭、王宇、高诚,然后又亲自让听雨跑了一趟,去忠勇伯府上,他要请周岩去凌云楼吃饭。

    周岩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怒火腾地起飞。

    他也感觉到,皇上是真的会糟践他们周家。赵信是什么人?他一个市井泼皮出身,挂着个世袭还不到两代的随国公府,手里还带着人命官司,如今那官司不管不顾,就点了赵信做押送粮草的钦差。

    这是觉得,他们周家太过温顺,所以无论塞过来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周家都会感恩戴德对吧?

    还有,只要这粮草顺顺利利到了北地,他们周家就得叩头感谢朝廷,到时候他们北地因为这粮草而没被冻死饿死的百姓,还得对赵信感恩戴德对吧?

    他们周家的命就这么不值钱?糟践他们周家给赵信洗脱人命案子。

    待宣旨太监走了以后,周岩立刻拉起自己的母亲陈夫人。

    忠勇伯一门有规定,忠勇伯世代守国门,但家中世子和正妻必须留在京中。

    于是这些年,周岩一直只和母亲生活。

    “阿娘,你可知那赵信?”周岩立刻拉着母亲开口。

    陈夫人明显也是知道此事的,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赵信身上还有人命官司,这样一个人,奉命给咱们周家送粮草。”

    周岩点点头,告诉母亲自己的见解:“阿娘,我觉得,皇上也知道这赵信有罪,但偏偏让他以待罪之身押送粮草,阿娘,这是皇上想借咱们北地百姓的恩情,给赵信洗脱罪名。”

    周夫人急忙捂住儿子的嘴:“岩哥儿,慎言啊!”

    “阿娘!”周岩却也板起脸,认真地和母亲分析:“从我长大,到今天,都十八年了,咱们周家世代守国门,北地再冷,雪再大,风再寒,我们周家的兵卒永远踏着雪地巡逻,不让外族入侵。但是呢?我们的粮草,何时够吃过?我们的兵器辎重,何时管用过?我们年年挨饿受冻,还要对朝廷感恩戴德。如今,朝廷甚至觉得,咱们周家,都能帮那赵信感恩戴德了。我们周家人的军功,可以为子孙恩荫,为儿女积福,但不能为外人洗脱杀人的罪名。”

    陈夫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些,她叹了口气:“岩哥儿,你说说,咱们能怎么办?”

    周岩握紧拳头:“阿娘,你别担心了,我找人商量一下,定然不会让那赵信轻易借走了咱们家的功绩。”

    陈夫人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迟疑片刻,然后点点头。

    周岩正欲出门,忽然就见听雨上了门。

    周岩正想着去找七哥商量商量,听雨就主动来了。

    “听雨,可是你家七爷让你过来?”周岩询问。

    听雨回答:“周四爷,凌云楼新来了一位北地厨子,我家七爷正请了王家六爷,顾家大爷,还有高家二少爷一起候着,就等您过去了。”

    周岩思索着这几个人物,发觉没有赵家党羽,而且顾家高家还都是京中有名的清贵人家,定然是可以和他们商量。

    “嗯。”周岩应声:“稍等我一下,我换一件衣服就过来。”

    听雨含笑应对。

    凌云楼,诸人接到李慎的邀请,倒是没有多想,立刻就赶了过来。

    李慎已经早早侯在雅间,一副十分深沉思考的模样。

    王宇最先进门:“七爷,一听到七爷早早邀请,我立刻就赶过来了。”

    王宇的话还没落下,高诚立刻踏声而入:“可不就是?自从赴过李七爷在昌平王府的接风宴,我如今啊,一听到李七爷的名字,不多想,立刻就过来了。”

    李慎跟着笑:“你们几个操的好心,特意来我家打秋风来了?”

    顾昭也适时进门开口:“打秋风不知道,但七爷那次宴请诸人,直到今天,我还时常听到同窗们在讨论七爷的宴请,声称多么豪掷千金惹人流连忘返。我看不过多日,七爷的宴请方式,就会成为京都城的标杆了。”

    李慎哈哈大笑起来,片刻后,他才又故作忧心地看向各位公子:“实不相瞒,我来找各位,是有事相求的。”

    王宇和顾昭互相交换了眼色,而高诚最实在,立刻扒着李慎开口:“什么事儿?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李慎故作难为的开口:“各位,可知道忠勇伯府周家?”

    王宇点头:“自然是知道,七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询问,是因为……今天早上的圣旨?”

    早上的圣旨,点了赵信负责押运往北地的粮草。

    李慎叹气:“实不相瞒,这周家四郎视我如我亲兄长,如今他遭遇这样的事,我也很难受。”

    他这话一出,王宇和顾昭都不约而同地眯起眼。

    王宇心思活络,第一反应就是在想,这李慎这么快就搭上忠勇伯周家了?李慎要为周家出头?不过李慎姓李,他对上赵家这件事,无论有没有忠勇伯府,他都和赵家势不两立,如今居然借了这个势头,帮了一把周家。这样,既帮周家,也顺带踩了一脚赵家。

    顾昭却是在想,李慎说周岩视他为亲兄长一般,难道就是在那次的接风宴上,李慎带着周岩去看了兵器和好马?这李慎果然极其能放得下身段,这样就轻轻松松招揽了周岩,真是有本事!十个赵信都比不上半个李慎!

    高诚心中无所想,闻言立刻看向李慎:“你是说点了赵信做钦差?说实在的,我也觉得十分不妥,我和我阿爷也说了,我阿爷也觉得不妥,但他说了,这是旨意,皇上想帮赵信立功,只是太委屈周家了。”

    王宇闻言点头,避重就轻:“可不就是,周家世代守国门,这也太……唉!”

    顾昭挑眉,顺嘴说出自己的想法:“皇上想给赵信立功,便拿了周家开刀,赵信是什么人?忠勇伯府是什么人?赵家满门比不过一个周家兵卒,皇上糊涂!”

    李慎听完了各位的见解,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唉,可不就是,可我也没办法直接帮忙啊,我毕竟姓李。”

    李慎这话一出,诸人也都想到了,一旦李慎插手此事,这件事就从皇上徇私,变成了皇子争斗。这样一来,周家不仅要受委屈,很有可能,还会变成皇上猜忌皇子争斗的池鱼。

    诸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也都低下头,帮忙沉思起来。

    周岩站在门口,恰好听到了李慎最后一句话。

    他很是感动。

    没想到七哥居然愿意为他筹谋这么多!还怕他被皇上猜忌,请了顾家高家王家这些人来帮忙想办法。

    周岩咬咬牙,抬脚进门:“诸位为岩殚精竭虑至此,岩有此佳友,死而无憾。”

    高诚赶紧“呸呸呸”打断他:“什么死不死的,咱们这么多兄弟,不过是一个赵信,我们还能推阻不了?”

    周岩真的有些感动了:“各位对……”

    周岩还没开口,就被李慎打断了。

    李慎看了一圈诸人,然后慢吞吞开口:“其实我感觉吧,就现在这情况,赵信杀人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就是皇上伸手挡着,咱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是吧?现在这事儿还要盖到小四家,是吧?那一条人命呢,说没就没了。”

    顾昭点头,顺着说下去:“可不就是,齐家虽然……但毕竟也是功勋世家,祖上也是立过功的,现在齐家死了人,居然,唉。”

    王宇挑眉:“齐家也算大族,定远侯虽然不着调,但也是京都内数一数二的勋爵,他要想给家中小辈讨个公道,皇上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吧?”

    高诚一把手拍在桌子上:“我还可以回去跟我阿爷说,我阿爷虽然是文臣,但最是敬重这些战场杀敌的武将,要是定远侯真的上折子闹了,我阿爷一定全力支持!”

    周岩被说的热泪盈眶,他抹了一把眼泪,立刻道:“我现在就去定远侯府,我亲自去找齐烨,让他引荐我去见他的父亲。”

    “我跟你一起去。”李慎立刻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

    “李兄万万不可!”王宇急忙拦住他。

    顾昭也劝说:“李七爷,此事毕竟牵扯到赵家,一旦你涉足此事,皇上必然要疑心这是你们李家设的局,我和王六我们俩陪着周四郎就好,你不必跟随。”

    高诚立刻伸手:“还有我!还有我!我也陪着小四一起去定远侯府,我们一起把这事儿闹大,不让赵信借着周家立功!”

    李慎唉了一声,又拍了拍周岩:“你们要小心啊,唉!”

    四个人又商讨一番,连饭也没吃,立刻一起离开了。

    李慎坐在主座上,身体靠在背椅,双腿翘上桌子,慢慢勾起嘴角。

    听雨带着店家进来上菜,看到李慎这样子,撇了撇嘴角。

    李慎啧了声,先吩咐店家:“不吃了,你们打包一下,送到昌平王府即可。”

    等店家走后,李慎又啧了一声,看向听雨:“如今你也是跟听风那死小子学会了?敢对着爷撇嘴。”

    “别怪听风,我们都是跟苏姑娘学的。”听雨解释一下,然后又问:“七爷撺掇着周世子去找定远侯府,这万一真的闹开了,赵信会不会被撤去北地钦差一职?到时候……”

    剩下的听雨没有明说,毕竟其他人只是想让赵信免职,但他们是奔着让赵信死、让赵家重创来的。

    “如果在今天之前,可能会撤去。但是嘛,今天过后,旨意已经下来了,他们闹的越大,咱们这位皇上,只会更加确认让赵信去做北地钦差。”

    李慎微微眯起眼,他们这位皇上,可好得很。

    听雨了然:“皇上认为,他的圣意不可违。”

    “我这位姐夫,一直都是这样,无视律法无视祖训,李氏女不得入宫这样的铁律,他也认为没有他的圣意重要。”

    李慎又呸了一声,语气不屑:“既然他这么看重他的圣意,我也只好多用一用他的圣意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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