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和从前热络多话的模样迥然不同,杜桂香穿着简朴,扎起的头发里显露出许多银白细丝,佝偻着肩背,除去一开始的搭话,这之后均是一声不吭地走在路上。

    文家的人忍不住问道:“这是往哪儿去?你真是杜与亲妈?”

    杜桂香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寻到出声的男人,说道:“去银行。我没多少钱,但有的都会赔给你。”

    这伙人狐疑地打量着杜桂香,脚步却没停下。尤其文母热络地迎上去向杜桂香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既然石康不现身,他们互相传递了眼神,打定主意先从这个妇人这儿拿点钱填填牙缝,左右亏不了,何乐而不为。

    *

    回到A市的生活比在临雾镇要忙碌太多,那晚从秦宅回去,陶之音头几天尚还窝在自家,晚睡晚起,生物钟一乱再乱。

    关于那件事的热度消散,她隐藏了置顶,专心经营着账号,隔几天便发布存好的剪辑视频或者照片。大抵是放松下来的情态引起陶母的注意,她刚合上电脑,喝了半杯柠檬水,便被告知秦岐在楼下等着了。

    “他来做什么?”陶之音没来及看手机,茫然地望向陶母。

    她穿一套长袖长裤的真丝睡衣套装,双腿蜷在椅子上,顶着微微凌乱的黑发,抱膝维持姿势没动。

    “都十二点了,睡到中午才起来。”陶母免不了念叨完,留下一句:“换身衣服,你到秦岐那,眼不见心不烦。”

    陶之音满脸的疑惑,叫住陶母,“妈妈,我好好在家呆着,跟他去哪里?”

    陶母温婉地笑一笑,并不解释。

    最后她只好换了件衣服下去,秦岐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人了,旁边坐着陶父在与他和颜悦色地谈论什么事情。

    阳光璀璨如切片的碎钻,轻盈夺目,落向客厅里的人身上,画面安然和谐。

    下楼的脚步引来秦岐回头,几天不见的心上人扶着旋梯慢悠悠往下走来,裙边荡起的弧度宛如碧水涟漪,纤白小腿若隐若现。

    只她见着他,眼神微恼地瞥去,唇瓣抿着,不甚愉快的模样。

    秦岐起身走过去,“生气了?”

    她怼道:“不敢。”

    自有佣人将秦岐送来的东西整理拿走,最后剩一只行李箱搁在客厅角落,不知如何处置。

    “这是给之音的,拿上去吧,顺便收拾一些换洗的衣物和日用放进去,待会带走。”陶母放好插花瓶,吩咐那边的佣人。

    陶之音这才发现那只被推近的行李箱,她侧头一看,初时是恼陶母的用意,这会却猛然觉得它眼熟。

    “等等!”她站在行李箱边低头打量,又蹲下身观察。

    这番动作引得众人奇怪,陶之音恍若未觉,她抚在行李箱上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见过的,那天在农家乐,他也有一只同款同色的行李箱,然而当时她一心牵挂着闵露,如今一同回A市,他没再用,更让她不曾记起。

    前世孤身留在爱丁堡,她也有一只黑色的日默瓦行李箱。

    早已水火不容的亲缘关系下,陶母塞来的行李箱,令她觉得自己全然没了留下的借口,沉闷的黑色物体仿佛迫不及待劝她离开,谁都不是真心实意地需要她。

    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陶之音看着它的时间莫名有些长久,秦岐倾身靠近,保持着适中的距离,问道:“颜色不喜欢?”

    她摇头,不知是听见了还是反射性的动作。

    秦岐示意佣人带走,牵她起身,说道:“抱歉。”

    陶之音怀着心事冲他一笑,碍于陶父陶母在,没有多问。

    别墅前的小花园重新请人打理,房间内的整体格局和离开前几乎一样,他们聊了一阵子,陶之音便被带离了别墅。

    车子驶出十来分钟,转进某处高端小区的地下车库。

    电梯内数字跳动,直达顶层。

    她一路不在状态的样子,等进了房子里才回神。

    陌生的环境。

    大平层空间开阔,智能语音提示主人回家,房型整体贯彻黑棕色调,呈现中世纪美式格局,复古内敛。

    巨大的落地窗前倒映着高耸建筑,一盏盏灯光在远处铺陈。

    秦岐自后环抱,语调是歉意的,却也是强势的,“不愿意吗?可以再布置,或者我去你那。”

    总归改不了一个结果,他要和她一起。

    陶之音感受着贴在脊背坚实热烫的胸膛,终于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送行李箱?”

    秦岐表情难得的微怔,反问:“不对?”

    她垂头,目光扫过他缠来的臂膀。

    低情绪如何不能察觉,秦岐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说道:“看到它就想给你,真要说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想到你身边。”

    “抑或是,请你来我身边。”

    他吮吻上她的额发,沿路在细腻的美景流连,身高差令他姿态放低,一遍遍品尝着她的低落。

    “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他深知莽撞,几度克制仍无结果,遵从着内心要绑她在身边。

    是不耻,是手段。

    因着原先帮扶陶家,而今双方父母又有新的生意链合作,他在陶父陶母心中各方俱佳,是不二的准女婿人选。可这不够,远远不够,偶尔惋惜的提及少了见面的时间,陶母便以为他们回了A市在家长面前多有不便,发话让他带着陶之音搬到一起住。

    是成功了,可她似乎不开心。

    秦岐含掉她滚落的热泪,道:“带你来看看,吃过饭回去,嗯?”

    从前不会深思,现在细细一想,陶母怎么会买这种色彩稳重单一的行李箱给她,况且当时的家况窘迫至极,绝不会再多花一分不值当的开销,而将东西给她时,陶母似乎也想说些什么,犹豫要开口的间隙,她已经拽过箱子将自己反锁进了卧室。

    陶母几次敲门,也没得到回应。

    当时的他也是抱着这个心思,送她同一样东西的吗?

    没人再告诉她原因了。

    陶之音闭着眼,回答他:“好累,我不想回家折腾了。”

    秦岐轻笑她懒,蹲下身替人换了家居拖鞋,换下包挂在玄关。

    他说:“住几天腻了,我们就回临雾,好不好?”

    陶之音点头,由他牵着走向沙发坐下。

    “你为什么都不说呢?”她喃喃。

    “说什么?”

    他不知情的问话像是敲碎冰层的第一下锤力,陶之音心中又恼又愧,气极了扑过去咬他,顾及上次他下巴上的伤口,这次放缓了动作,轻啃他的手,喉结,再到下巴,挑着地方三三两两的留下齿痕,好像不解气,又去咬他的耳。

    卷着清甜葡萄香的味灌进鼻尖属于她的呼吸刺激着耳神经。

    秦岐的眼神霎时黑沉,单手搭在沙发,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整个人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

    在梦里的沙发,他做过最过分的事,她却毫不知情,四下点火挑衅。

    始作俑者咬完耳朵,磨了磨牙才松开,从倚靠着他的姿势抽身,语气里还是残存着不满,说:“你太笨了。”

    他以为是东西选的不好,喉结微滚,忍耐着应:“是啊,真笨。”

    “还有,补偿你。”

    陶之音听此,不免正眼看去,本想再嗔他,一时却被他的神色惊到。

    丛林间蛰伏的野兽,瞳孔明明紧锁着猎物,明确且幽深,然而姿态是何等的闲适,这不是狩猎,分明是一场饕餮盛宴。

    她跪着,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往后一退,摔坐回沙发,但幅度太大导致了重心不稳,背部砸在软实的皮面上,差点跌下去也顾不上,乱七八糟地侧身撑起,准备远离了他再说。

    腰间掐上一股蛮力,直接拖着陶之音回到原点。

    “跑什么?”

    “你拉我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他淡淡问,拉过她的手覆上。

    陶之音眸光闪烁,认命般颤颤巍巍地帮他,转移着话题:“还有什么补偿?”

    他一只手掌着她,宽大的掌心将之包拢,另一只手手背贴着额际,黑眸半眯,道:“想知道?”

    “想。”

    前世一只行李箱就想收买,陶之音迫切想知道他如今还有什么后招。

    秦岐视线巡视往下,深深地闭目,喟叹出一声回复:“你会喜欢的。”

    CHAUMET josephine系列的水滴型高珠项链,同主题耳环作配,以及一颗帕拉伊巴裸石。

    不喜欢他也有方式令她喜欢。

    陶之音恍惚的承担着重任,另一只手的食指划过他挺拔的鼻峰。

    反驳道:“才不会喜欢,你是骗子。”

    她在怪他,怪他前世不挑明的说法,即便眼前的他没有那时的记忆。

    他的心思太深太沉,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陶之音来不及思考,就被他勾着下巴欺身压上。

    “你在想谁?”秦岐凝视她,眼神里带着迫人的重压。

    陶之音推拒不开,上下无法进退,摇着头呜咽说道:“笨蛋!”

    “嗯,我是。”

    她回答了他,“我是在想你……”

    他裹挟着浓烈的情感朝她奔袭,再没了顾及。

    如同吃一颗应季的甜荔枝,剥开鲜嫩多汁的表壳,内里是甜腻白皙的果肉,荔枝饱满的汁水溅落在指腹,秦岐却吃到了葡萄的味道。

    窗外是繁星影印,月色皎美。

    “宝宝,嫁给我吧。”

    他微沉的呼吸近在耳畔,陶之音再度落泪。

    是身体的痛,更是心尖酸胀。

    “不要,什么都没有的求婚,好敷衍。”

    秦岐抽过沙发背上的薄毯,盖在她肩上,就着此时的姿势抱她回卧房。

    “都给你。”

    是包容,是笨拙,是无法次次言说的爱意。

    从此你是我卑劣想要占有私藏的至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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