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猴牌LOGO

    曹叡回到承露殿,一面打发小厮去博昌亭侯府,找夏侯霸过来议事,一面争分夺秒,命人开了芸香阁找书。

    夏侯霸得了口信匆匆赶来,只见曹叡坐在书案后,捧着本《六壬断案秘诀》正看得入迷,案头堆着高高一摞书。

    夏侯霸上前翻了翻,净是些《太乙神数》、《奇门遁甲》、《灵棋经》和《梅花易数》之类的占卜历算书。

    “你这是打算要得道成仙?怎么突然迷上这些艰深晦涩的东西了?”

    曹叡放下书,招呼他说:“七叔请坐,来得这么快,没耽误你正事?”

    夏侯家的子弟合族排辈,夏侯霸排行老七。

    曹家与夏侯家世辈交好(注:曹操的父亲曹嵩,就是夏侯睿的次子,过继给宦官曹腾为嗣),曹操与夏侯霸之父夏侯渊同辈,故而曹叡称呼夏侯霸为七叔。

    “我能有什么正事?”

    夏侯霸在书案对面坐下说:“刚从校靶场回来,就得了你的信儿。难得你肯主动招呼一回,我还不得四蹄生烟地赶过来?”

    曹叡抿嘴笑道:“你先喝口茶歇歇,我不跟你绕圈子。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事想求你帮忙。”

    夏侯霸说“都是自家人,你说个逑的‘求不求’!有事你说。”

    “七叔在朝歌里那边,是不是有处宅子?现今住着人没有?”

    “没住人。那院子原本是准备赏给谋士梁五的。结果他随父亲伐汉中张鲁去了,现今已在那边安了家。

    园子如今正闲着呢,就留了几个老仆人护院打扫。”

    曹叡说:“那你就把它借我用几年吧?不过这事我不好直接插手,还得你帮我出面安排……”

    他把初见月的事简单一说,又把自己的计划细讲一遍。

    夏侯霸笑道:“这事容易。只是难为你绕了一百道圈子,可惜了我家的院门和大马车。”

    初见月回到临淄侯府时,曹植正站在外院儿走廊下喂鹩哥儿。

    “你怎么跑出来了?”

    初见月埋怨他说:“不是告诉你不要出屋?”

    曹植笑道:“你说不让出府,还说连大殿也不能出了?你是打算把我也捂出绿毛来?”

    “我是怕你刚恢复点体力,就狗吃豆腐脑——闲(衔)不住地乱嘚瑟。

    你一上午都干什么了?没四处乱跑吧?”

    “没四处乱跑,就光在内殿里呆着了。期间母后过来一趟,说了半天的话。”

    “啊?”

    初见月叫苦道:“这可真是‘出门遇着下雨,听书赶上收钱’。我就摸了半天鱼,就碰上王后查岗来了?”

    曹植说:“你别担心,没事的。母后知道你这些天黑白忙活,特意送了点心盒子和几件衣服首饰过来。

    我说放了你一天假,让你逛街市去了。她说该让你出去松快松快,看样子连前几天你顶嘴的仇都忘了,还想等你回来当面赏赐呢。

    我怕你在她跟前不自在,好说歹说把她劝回去了。”

    初见月这才笑了说:“谢谢你帮我打马虎眼。那我进殿换衣服去啦?你也别在外面站太久,看再累着。”

    曹植打蛇随杆儿上地说:“是觉得有点儿乏了,咱们一起进去吧。

    你先去换衣服,一会儿我有事求你。”

    初见月撇撇嘴说:“我出门统共不到两个时辰,八斗君都学会礼贤下士了。

    一个‘求’字从你嘴里蹦出来,吓得我走路都忘了先迈哪条腿。”

    曹植气笑了说:“忘了先迈哪条腿,那你就两脚跳。成天苏秦佩六国相印——全凭一张好嘴的,你阿爷还好意思说你少言寡语。”

    初见月回屋换了衣裳出来,曹植拿出件黑缎袍子递给她说:“好好一件袍子,不知怎么杵了个窟窿,你想法子帮我补补。”

    初见月低头看看袍子上绿豆大小的窟窿说:“八斗君可真会挑人,满府都是心灵手巧的使女丫头,你上来就挑了个手比脚丫子笨的。”

    她张开手晃晃五指,“你看我这五根手指头,连骈长着鸭蹼呢,看到没有?”

    “没有,鸭蹼在哪儿?”

    曹植说:“你就在这儿守着我缝,让我见识见识鸭蹼怎么做女红。”

    初见月没法儿,只得笸箩翻找针,又跟婢女要来黑色丝线,手指撑着破洞,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起针贴着窟窿边缘,双股粗线拱了第一针。

    曹植手上卷着本书,坐在边上看两个字瞄她一眼,就见初见月满脸严肃,女娲补天也不见得有她谨慎仔细。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终于听到初见月长长吐出口气,在袍子反面绕着针脚缠了几个死结,用牙把丝线咬断了。

    曹植马上扔了书,趴过头来看她的大作。

    初见月一把将他推开,背对曹植站起身,自己拎起袍子看了一眼,立刻扑到案子上放声大笑。

    曹植忍不住也笑,拽住袍子袖筒,把压在初见月胳膊底下的黑袍硬抽了出来。

    只见原来的破洞,被初见月粗针大线地揪巴着缝在一起,好像烂疮刚刚结了痂,四周皱皱巴巴,中间鼓出个丑陋的大疙瘩。

    “你别看了,”

    初见月笑得快抽过去了,“你拿过来,我重新给你想法子。”

    曹植也笑得不行,说:“毛初见月真能干,让你缝个窟窿,你给绑出个命蒂(注:脐带)来。”

    “你先别笑,”

    初见月自己先笑得话不成句,“我包修、包改、包你满意。”

    她从曹植手里夺过袍子,又从笸箩里翻出剪刀,把原先的缝合线都挑断拆掉了。

    “八斗君,你生肖属什么?”

    曹植答道:“属猴。”

    初见月点点头,让婢女拿来纸板、丝绵、鱼胶、浆糊、几块粗麻布、一大块银灰色缎子布,然后削了根鹅毛管,开始在纸板上画猴子。

    她把纸样画完,先用麻布剪出猴子形状,然后刷上浆糊,放在一边晾着。

    等到麻布晾干挺刮,再将少许丝绵均匀夹到几片麻布之间,外面用银灰色缎布包好缝起来,接着把熬化的鱼胶涂到背面缝合处,粘到破损的黑袍子上,仔细用熨斗熨平了。

    黑色缎袍顿时焕然一新,胸前多了只活灵活现的立体猴子logo,配色也相得益彰,非常出彩。

    曹植爱不释手地拿着衣服看了又看,恨不能马上穿着跑趟许都,在满朝文武面前晃上几圈。

    “毛初见月,”

    他喜滋滋对初见月说:“你以后可有活儿干了。给我每件衣服上都做一个吧?我不白用你,你以后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

    “那……”

    初见月趁机说:“等你身体好利索了,我可以搬出府去,自己租房子住不?”

    曹植立刻觉得袍子上的猴子不香了。

    再说毛嘉得了赏赐,又是铜钱又是布帛,搬回自己的小屋后,装了满满两大箱。

    加上前些天初见月赢回来的钱,离家时带来的几口箱子,很快就不够用了。

    一个仆役在外面敲门说:“毛老丈,博昌亭侯府上的二公子,打发人来给侯爷打了招呼,想让你去朝歌里那边修车子。

    侯爷让你跟过去看看,马车现今就等在府门外面。”

    毛嘉赶忙答应了,出来将门锁好,跟着仆役出了侯府大门。

    一辆马车等在门外,将他直接拉到朝歌里的一座三进小院。

    夏侯霸在正屋里坐着,毛嘉进门就准备下跪,“小人叩见……”

    “不必行礼了。”

    夏侯霸上前扶起他说:“你跟我到前院看看,这架车子能不能修?”

    毛嘉跟在夏侯霸身后出了屋,走到前院车棚一看,只见棚内有架半新不旧的大车,轿厢厢板碎了两块,车辕也断了;每个车轱辘上三十根车辐条,连缺带断的,剩下不到一半儿。

    “回禀夏侯公子,”

    毛嘉毕恭毕敬地答道:“只要有材料,小人就能修好。”

    “那就好,”

    夏侯霸说:“材料有的是,回头拨两个人给你使唤,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他俩去办就成。

    你再跟我过来看看这两扇门,能想法子换成个结实好看的不能?”

    毛嘉跟着他到了二道院,只见一扇崭新的朱红大门上,硬生生被人用斧子从中劈开道大口子。

    “启禀二公子,这个小的也能换。”

    “很好,”

    夏侯霸看起来挺高兴:“车和门我都不急着用,你平日里该当差当差,下工之后再过来修就成,到时候工钱少不了你的。”

    毛嘉卑躬屈膝地说:“能为夏侯公子尽点儿绵薄之力,是小人的荣幸,公子不必额外打赏。”

    “你把车子和门给我修好就行,本公子从来不亏欠别人。

    你平时住在哪里?往来临淄府和这边,路上方便吗?”

    “回公子问话,小人才到邺城不久,没在城里置办产业,暂时寄居在临淄侯府前院儿。”

    “哦~”

    夏侯霸沉吟道:“这样的话……,我这宅子现今空着,你要是不嫌弃,就搬进来住着,省得两头来回跑,我也不用专门安排人手打理宅子了。”

    毛嘉正发愁自己的积蓄没地方放,这下瞌睡有人递枕头,忙不迭地答应道:“小的哪当得起‘嫌弃’二字?谢恩都还来不及呢!多谢夏侯公子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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