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曲水忘忧（上）
风雨过后，彩虹高挂远山之巅。
欢声雷动，似在庆祝，在欢呼。
“是真的！是真的！真的有用。”
“我不疼了，我不疼了！”
“我也不疼了，我也不疼了。哈哈哈哈哈，军医真的神了，这从哪里找来的药呀？”
“哈哈哈哈太好啦，太好啦！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将士们脸上的沟壑裂痕明显有一分愈合，军医手里舀药的勺子掉在药桶里，他悲哀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帐子，心道：“以人血入药，要遭天谴的啊。”
云柯闻此，心灰意冷，虽他不在乎生死，可他不愿死得不明不白。他被白霆接连放血多日，也不反抗，倒是搞得白霆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是云柯太乖了，像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人在案板，便如鱼肉，白霆是刀俎。
他气血亏损，体虚倒在床上，军医于心不忍，道：“将军，若是这般下去，云公子他……小侯爷若是怪罪下来，你…我…”
“小侯爷怪罪下来，此事我一人承担。”
军医懊恼：“我行医治病一辈子，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白霆道：“军医，舍一人而救万万人，这有何不可？他要是治好我州所有将士，我州将士定会铭记于心，感恩戴德，绝不会亏待于他。等我军大胜，给他封官进爵，立牌挂彩。”
军医道：“白将军可曾问过云公子是否愿意？我洛云州将士的命居然要一个外州人来救，岂不是可笑？”
白霆道：“少废话，你若是有法子，也轮不到本将军出此下策。”
“……”
白霆气急败坏，脸色阴沉走出营帐，正好被从营帐走出来的秦玄夜看到，他叫住白霆。“多日不见你，你在做甚？云公子可送走了？”
白霆低头，道：“回小侯爷，云公子已经送走了。”
秦玄夜余光瞟见军医一脸哀怨自责地走出那营帐，他问：“那边住着何人？”
白霆心口一抖，警惕地瞟了一眼军医。“一个小兵。”
秦玄夜状似无意地问：“他病得很严重吗？”居然要军医亲自去看。
“对了，小侯爷，侯爷派人送来了药材和郎中，还需属下亲自去接，属下……这就去。”
秦玄夜点头：“嗯，去吧。”
秦玄夜回到帐子内思来想去，还是走到了旁边不远的营帐，这营帐四周巡逻和镇守的将士比他这个小侯爷的都多，怎么能让他不生疑呢？
“让开！”
“小侯爷？”
两个小兵两脸蒙，在秦玄夜的厉声怒吼下各自退了两步，秦玄夜方一掀开帘子就瞧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云柯，脸色苍白得吓人，唇色全无，仿佛一个死人，毫无生气。
“云柯？”秦玄夜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他。他怒不可遏，转身质问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士兵，士兵不答。
秦玄夜道：“军医何在？”
两小兵连滚带爬，军帽掉了也不敢捡。军医来得很快，他跪在地上，羞愧难当，道：“小侯爷。”
秦玄夜问：“怎么回事？”
“这？小侯爷恕罪，都怪属下无能，医术不精。”
军医一五一十，事无巨细道来。
秦玄夜压不住心里的愤懑，他道：“以人血为引，你枉为军医！既然以人血为引可以救人，为什么不是你的血？白霆的？我的？偏偏是他的？”
军医羞惭，小声道：“属下从未想过此事。”
秦玄夜冷笑：“从未想过？呵…你们凭什么要他救人？”
“……”
秦玄夜见他了无生气，担心得紧，更是寸步不离守着云柯，只等白霆回来。秦玄夜有意避开云柯的脸，他不敢看，不敢面对。
只要看到云柯他就想起几天前对云柯的承诺。
军医在一旁小心伺候着，白霆丧眉耷眼地走进营帐跪在地上不起身，请罪的声音铿锵有力。“属下该死。”
秦玄夜怒不可遏，一张俊脸因为太过生气而变得有些扭曲，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你确实该死。”
冷飕飕的风灌进白霆衣袖，白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属下该死，但…小侯爷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洛云州的将士想想啊？堂堂七尺男儿，入伍从军，不是战死在沙场，而是病倒在此处，有何颜面回去面对他们的家人？面对洛云州的百姓？小侯爷…”
秦玄夜咬牙，眼里多了两分厌恶，他道：“我洛云州将士的命自当是靠我洛云州人去救。他一个外州人，不反抗不置喙你便心安理得取他鲜血，要他性命？白霆…你所作所为和曲水州那些烧杀抢掠欺辱我洛云州百姓的人有何不同？”
“……”
秦玄夜道：“曲水州人害我洛云州百姓，你取他们性命，我自是无话可说。云柯从未害人，你这般对他，可曾想过他是否愿意？”
“……”
秦玄夜问：“此等疯言疯语你都信？那人呢？”
“属下警告过后，已将他逐出军营。”
秦玄夜如鲠在喉。
良久的沉默，军医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白霆半步不退，秦玄夜亦是寸步不让，他道：“好在军医诊断他并无性命之忧。白霆，你有一个赎罪的机会，即刻护送云公子离开此地。”
“小侯爷！不可啊！”
秦玄夜甩手，道：“我洛云州将士的命自有我洛云州人来救。我父既然已将上好药材和诸多名医送到此处，我就不信查不出病因。军医…你陪同云公子离开，安顿好后再回来。”
“是。”
马车内铺了柔软的毯子，云柯被秦玄夜抱着躺在上面，一路疾行，山路颠簸，云柯在马车内撞来撞去，硬生生被撞醒了。他看了眼手掌数日未愈合的伤，如今裹着厚厚的白帛，麻木无知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无声叹了口气，马车陷入坑底，他哐当撞在窗框上，军医慌张解释，随后关心道：“云公子，我们已离军营二十多里，这一天一夜你也累了。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他们已被耀眼的火光吞没，军医大惊，急忙感道：“云公子，小心……”
利箭飞来，犹如雨落，军医避之不及，被利箭射中，一箭穿心。军医嘴里还说着：“云公子，小心。我……保护不了、你了，对不起。”
“冲！”
“全都给我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