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小理,出去玩要小心一些,多喝些水,注意安全,不要欺负小渔知道吗。”孟明美将保温杯和手帕仔细地装好,找出遮阳帽仔细地给喻理戴上,温柔地叮嘱她,“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你就和小渔一起回来,晚上外公还要教你们两个练毛笔,回来晚了外公要生气的。”

    “嗯。”小喻理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小理知道,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小理就和小渔一起手拉手回来和外公学写字。”

    “乖,去玩吧。”孟美明笑着拍了拍喻理的脑袋,门外的林此渔已经踮着脚等了很久了。

    “外婆掰掰。”喻理挥手和外婆告别,虽然她只是和林小渔出去探险一个下午,但是外婆说要有礼貌,出门的话要和别人说拜拜。

    午后的太阳毒辣,门外的林此渔找了一个阴凉处坐着,嘴里还舔着一根融化地差不多了的冰棍。

    “走叭。”见人出来,林此渔吃掉最后一口冰棒,很自觉地上前把人的保温水壶背在自己身上,拿她的手帕擦了擦自己因为吃冰棒而有些粘腻的手,“今天有点慢,冰棒我都吃完了。”

    “外婆今天睡得有些久,我陪外婆睡醒了才出来的。”喻理从保温杯里倒了点水出来给他洗手,“下次你可以进我家等,家里有电风扇,很凉快的。”

    擦干净手,两个小人手牵着手晃晃悠悠地朝自己前几天发现的秘密基地走去。

    “我们今天要去干嘛。”

    “那当然是去探索其他未知的地方,将秘密基地扩大。”

    “啊,可是下午好热,而且会弄脏衣服。”

    “那你说要去哪里嘛。”

    “嗯……我们去……”

    在夕阳下和林此渔一起疯跑回家的那个童年,连同蝉鸣一起消失在那个夏季里。

    仲夏消弭,年华逝去。

    那是2005年。

    喻理4岁。

    ——

    “小兔崽子,你给我跪倒外面去!”

    怒吼声响彻院子,路过的邻居已经见怪不怪了,王姨提着刚买的菜路过,刚好瞧见林此渔捂着屁股跑出来,身后林老爷子手里举着一根鸡毛掸子追出来,抬手就是往他身上抽。

    “哎哟,小渔,你怎么又惹你爸生气了。”

    林此渔一边躲老爷子的鸡毛掸子,一边和他犟嘴:“凭什么喻理那个丫头就不用学,什么都让我学,我就不画这个,我就不学!”

    “臭小子,你不学这个你想干什么!”老爷子人高马大,林此渔纵然灵活的像只猴子,也翻不出他这座五指山,三两下就被老爷子抓住,拎着耳朵提回了屋子里,“再说了,那理丫头哪里不学,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要带着那小丫头出去学坏,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你放开我臭老头,我说了我不学我就是不学。”林此渔死命挣扎。

    “你也给我站过去!”把人提进屋子里,喻理正低着头面对着墙角面壁思过,孟明美和许云两个人坐在边上,一个在慢悠悠地喝茶,另一个拎着一桶青花水料细细研磨。

    林此渔捂着屁股站到喻理的身边还有些不服气,他不明白,为什么班上其他的同学放学了都有动画片可以看,可以出去玩,他回来之后还要跟着老爷子学这些枯燥无聊的工笔画。

    就连现在放暑假,老爷子也不放过他,天天把他拘在这个院子里写作业就算了,他还要磨青花水料,画那些不知所谓的瓶瓶罐罐。

    画那些有什么用。

    他想出去玩。

    他要变坏,他要叛逆。

    “啪。”

    “死小子,嘀咕什么呢,还不站好?”林老爷子看林此渔站在喻理边上,站的歪七扭八,林老爷子被他气的头疼,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林此渔吃痛地捂住后脑勺。

    一直坐在边上没有说话的孟明美递过一盏茶给林老爷子,让他消消气,别把身体气坏了。

    许云也放下了手里正在研磨的青花料:“喻理,转过来。”

    一直低着头的喻理转过身来,不敢抬头看三个长辈的脸色,只能低着头扣手装死。

    等着家里三位长辈的惩罚。

    她不该不经过外公外婆的同意,就跟着林此渔出去玩。

    两个人还迷路了,急得三个长辈报了警,才把人找回来。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喻理点点头,“我不该不经过你们同意,没有完成任务就出去玩,还迷路了让你们担心。”

    “那你认错吗。”

    “认的。”

    她这次确实做错了,外婆的这几年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她还让外婆给她多操心,所以无论一会许云要罚她什么,她都是认罚的。

    许云也不是个会揪着错误不放的人,知错认罚,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这个月内,把《格古要论》*抄十遍交给我,没抄完不许出门。”许云给出了喻理这次犯错的处罚,“继续去站着吧,你们两一起犯错就要一起挨罚,林此渔什么时候回去,你也什么时候回去。”

    “知道了。”喻理垂着头,转过身去继续罚站。

    林老爷子见喻理乖巧受罚的模样,再回过头看自己家的逆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成天想着和他这个爹作对,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她抄十遍你这个带头的抄二十遍,天天带坏人家小姑娘,没有抄完你也不用出门了。”

    《格古要论》共五章,通篇1.2万字,抄二十遍,林此渔估计这一整个暑假都不用出门了。

    林此渔不服气。还想着和林老爷子顶嘴,喻理看着时间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顶嘴了。

    要不然可就不是二十遍《格古要论》能解决的了。

    说不好林此渔明年暑假都得窝在家里抄书。

    “这段时间你哪里都别想去,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家抄书,练工笔,要是再出去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老爷子放下茶碗,一锤定音。

    “好了,都歇歇吧,我先去做饭了。”孟明美放下茶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别穿着凉鞋站,鞋底硬伤脚,小渔不要光着脚站,都去换双舒服的鞋。”

    仲夏漫长,余晖笼罩在墙角边,少年倚靠在一起,筹划下一次的出逃计划。

    那是2009年。

    喻理8岁。

    ——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穿过草丛,喻理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将手里冒着冷气的可乐放到他身边,“别生气了,脸都气红了。”

    “我那是晒的。”林此渔扭过头不看她。

    “好好好,你别生气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突然来接我回去。”喻理伸手揪了两跟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把弄,“他们和外公说我不能一直在景市耗一辈子,他们要带我去云城读更好的学校。”

    “云城有什么好的?!”

    还未说完的话被林此渔打断了,他扭过头看着她,眼眶红红的:“云城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非得走?”

    “我也不知道啊,可是外公说我该去更大的地方。”

    她也不想走。

    可是外公外婆说她不能一辈子困在景市,困在这个小村子里。

    “说起来,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爸妈,哎,你说他们会长什么样。”喻理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人,让他不要沉默。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爸妈。”

    身边的人喝了一口还冒着冷气的可乐,不愿和喻理多说。

    他还在和她生气。

    “哎哟,你不要生气了,我答应你,回去之后每天都给你打一个电话。”喻理眼珠子一转,一把揽住林此渔的手臂,冲他撒娇发嗲。

    她知道他最受不住这个,每次他想带着她出去捣乱的时候,她都冲他撒娇发嗲,林此渔招架不住,每每到最后都只能投降作罢,乖乖留在家里练字画画。

    “你撒娇也没用,是你们先丢下我的。”林此渔想抽出手,又不敢用力,他无法,只能不去看揽着他手撒娇的喻理,“是你们先留我在这里的,他宁止要走,现在你喻理也要走,你们两个叛徒。”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竟开始哽咽起来。

    林此渔这个人似乎是天生就不会掉眼泪的,小的时候摔跤,就是膝盖摔破了皮也只是爬起来拍拍灰,然后找回去找孟明美给他上药包扎;长大了被接到了景市,每每调皮捣乱挨打受罚,林老爷子就是把鸡毛掸子都打折了,他林此渔也不会张嘴叫唤一句滴一滴眼泪。

    他上一次哭的时候,是宁止不告而别的第二天。

    宁止走的干净利索,所有的生活痕迹被收拾的一干二净,若不是他偷偷收藏起了他们几人的那些合照,林此渔甚至会以为和宁止相处的那几年只是一场巨大的幻觉。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分离。

    现在喻理也要走。

    “你不要哭啊。”喻理慌张地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你别哭啊,我,我放暑假我就会回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对不对,你别哭了。”

    或许是离别的氛围太过沉重,即使是喻理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林此渔没有回应她,只是伸手抱住她,默默地流眼泪。

    他很想开口说些让自己看起来洒脱的话。

    可是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尝到了满嘴的苦涩。

    少年还不懂分离,就已然尝遍了分离之苦。

    夏末的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孩童时代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结束。

    那是2013年。

    喻理已经十二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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