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昏”01

    关山朔月,沈榕坐在吧台前她的老位置上。

    八年前,在这个位置,因为贺远翔的事,她和林谨聿爆发两个人自幼相识以来第二次激烈的争吵。

    那天,没有案子要忙的林谨聿在吧台上调着一杯威士忌水割。

    沈榕坐在吧台前,目光呆滞,神情放空。

    林谨聿实在看不过眼,决定开口劝一劝,“动弹动弹,你都快把自己搞成JPG了!”

    沈榕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半死不活的表情。

    林谨聿:“这案子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嗯?从公安机关到检察院,再到法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那么多道手续把着,证据链非常完整,没有任何疑点!”

    沈榕又瞅了他一眼,依然不说话。

    “还是你觉得,这一群人的智慧,不及你一个人?你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还是手里捏着什么关键证据来证明自己的伪命题?嗯?”林谨聿再接再厉,希望沈榕的榆木脑袋能开开窍。

    沈榕依然不理他。

    林谨聿终于忍无可忍,“说话!”

    “我辞职了。”沈榕终于说了这天的第一句话。

    林谨聿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窜火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辞职了。”

    林谨聿指着沈榕,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平静了心态。“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嗯?”

    “知道啊,我……”

    没等沈榕说完,林谨聿就继续开火怼她。

    “你费了那么大力气、过关斩将杀出一条血路考进检察院,才干了一年,就为了这么个案子、不对,你就是为了贺远翔,说辞职就辞职,值当,是吧?”

    “那我身上没了公职,不就能自由调查了么。”沈榕油盐不进。

    林谨聿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将搅拌勺“啪”的一下摔在杯子里,没再和沈榕说一句话,气冲冲离开吧台。

    当时的自己对林谨聿还真是挺过分的,沈榕托着下巴如是想到。

    林谨聿换下西装,给她调了一杯长岛冰茶。

    “Nagajima ice tea 失身酒啊?你想干嘛?”沈榕半死不活地扫了一眼酒杯。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有兴致干嘛?对你来说,这应该叫睡觉酒。知道吗,我可帮你挡了一劫。”林谨聿邀功道。

    “什么事儿啊?”沈榕有一搭无一搭和他闲聊。

    “就你那案子,上热搜那个……”

    “大哥,我最近接的两个案子都上热搜了,你说的哪个啊?”

    林谨聿:“你碰瓷儿的那个。”

    沈榕喝了酒,整个人懒洋洋的,“哦,怎么了?”

    林谨聿狡黠一笑,“找我告你呗。”

    “吼~你给我当对家有瘾,是吗?”沈榕看着他,有时候真想看看这小贱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构造的。

    “推啦!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不算完,我不接,可不妨碍别人接。”林谨聿觉得自己还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多新鲜啊,律师我也干了快十年了,还真没在被告席上坐过呢。”沈榕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这意思就是有恃无恐?”

    “知道为什么当初袁蕾来委托的时候,我一力主张她公证遗嘱,而不是律师见证遗嘱吗?又是为什么一定要她拖着病体亲自去公证处办手续?”沈榕反问。

    林谨聿了然,“你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沈榕双手一摊,“我的操作合法、合规,他们愿意闹,愿意作,随便吧,那也是人家的自由,我管不着!”

    “那么,你今天如此颓废,比霜打的茄子还蔫吧又是为了什么?”林谨聿眯眯眼睛,大有拷问的架势。

    “我去见了贺师哥,劝他上诉未果,铩羽而归。”

    林谨聿听了这个答案,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情绪格外平静,“有需要我帮忙的自己张嘴。”

    “不拦我了?”沈榕疑惑。

    “八年前拦过你一次,有结果吗?既然你想把南墙拆了也绝不回头,那我能怎么办?奉陪到底吧。”林谨聿不是不想拦着,而是知道那根本没用。

    “直到为什么我始终坚持贺师哥无罪吗?”

    林谨聿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是八年间他始终没搞明白的事。

    “与其说我相信贺远翔的为人,不如说我更相信他和韩赟之间的感情。这个世界上哪个人都可以出卖韩赟,但‘贺远翔’三个字不会出现在那个名单上……”

    沈榕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拖着下巴睡着了。

    林谨聿看着沈榕的睡脸,将本就不是很吵的音乐声调得更低。他觉得自己终于明白沈榕到底在坚持什么了,就像世界上哪个人都可以背刺沈榕,但那个名字绝对不可能是“林谨聿”。

    这一年11月17号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谨聿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看着电脑里文件,手上却似乎是无意识地摆弄着一个首饰盒。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几声,不待他有反应,杜逸从外面推门而入。她瞟了一眼林谨聿手里的东西,随即又假装自己根本没注意到,开始和她说工作的事情。

    “林律,汪宝缨的经纪人刚才来电话,说是一会儿临时有工作,过不来,要把时间调到晚上。”

    林谨聿听了这个“噩耗”,表情不太好,“今晚不行,我有安排。问她明天白天的时间。”

    “我问了,人家说明天要去外地拍戏,什么时候回来不确定。”其实杜逸也觉得大明星屁事太多,毕竟没有哪个打工人愿意加班,即便老板给钱!

    “她想晚上几点?”

    “说工作完得十点之后。”杜逸把汪宝缨经纪人的话怎么趸来怎么卖,能不添油加醋就是她对甲方最大的容忍了。

    林谨聿瞄着自己手里的首饰盒,皱着眉头考略了一下,再说出口的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感觉。“行吧,今天你辛苦盯一下,晚上定下时间给我电话。”

    “妥了!那我给他们回复。”杜逸说完,实在没忍住,又打量了几眼那个首饰盒。“林律,你这是......打算今天告白吗?”

    林谨聿面无表情的扫了杜逸一眼,“你那点儿八卦之魂,用在工作上就可以了,别烧到我头上来。”

    杜逸露出一副“我很懂”的表情,“那就祝你成功!”

    林谨聿决定无视杜逸的调侃,“回去上你的班吧。 ”

    杜逸撇撇嘴,离开办公室。

    是夜,沈榕下班回家,将车停好,拎起随手扔在副驾座位上的一袋水果,下车进了楼道。

    乘电梯达到自己家楼层后,她拿钥匙开门,推门进屋的同时另一只手摸着门廊墙壁上的开关按下去,房间里的灯并没有亮起,仍旧一片黑暗。

    “前天刚充的电费,怎么就没电了?”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水果,转身出了门。

    沈榕走到楼道的设备井附近,拉开电表箱找到自己家的那快电表,上面显示的余电数额非常可观,并不是欠了电费。

    “ 有电啊,这什么情况!”沈榕皱着眉,疑惑且糟心的往回走,推开家门。

    家里的灯并没亮起,室内依旧一片黑暗。

    当沈榕再度走进家门时,发现家中餐桌上点亮了蜡烛,有个挺大且口味不明确的蛋糕,林谨聿正捧着一束花站在桌边,整个场景看起来非常恶俗。

    沈榕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神,随即笑了出来。“我说的呢!原来是家里遭贼了。”

    林谨聿:“惊喜嘛!33岁生日快乐!”

    沈榕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带着满不在乎年龄的笑容,但嘴上还要和林谨聿贫。“只祝我生日快乐就行了,前缀那岁数,咱们能不提吗? ”

    “那不行。”林谨聿欠欠的摇摇头,一副你不懂的嘴脸,“去年和今年不一样,今年和明年肯定也不同。咱们得记住这些年的变化!”

    “没什么不一样啊,”沈榕扫了一眼布置和蛋糕鲜花,“你每年都是同一个布置,我还真没看出来哪不同了。”

    林谨聿把手里的花塞给沈榕,自己坐到她对面,“仪式感嘛,当然还是要有固定的安排,但每年的礼物是不同的。”

    沈榕听了他的话,露出一个非常微妙且扭曲的笑容。紧接着,她朝林谨聿伸出手,“拿来!”

    “什么?” 林谨聿明知故问。

    “礼物啊!”

    “礼物肯定是要给的,不过得在特定的时间给才有意义。”林谨聿的歪理一套一套的。

    沈榕早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懒得搭理他,切了蛋糕倒了酒,“来呀,祝我生日快乐!”

    林谨聿走过去和她碰杯,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还真有那么点硬拗出来的浪漫,直到沈榕再度开口。

    “话说,今天晚上你得让我进行吧?”

    “不是,大姐,你就那么大的瘾吗?”林谨聿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

    “一年就让你陪这么一回,还叫瘾大?”

    “对,明知道自己技术稀烂,毫无天赋,还年年惦记,不是瘾大是什么?”林谨聿也挺佩服沈榕的。

    “反正今天我过生日我最大,你就说陪不陪吧!”

    “陪!陪!”林谨聿可不敢说半个“不”字。

    于是两人酒足饭饱后,便在电视前厮杀起了Wii的网球游戏,沈榕上蹿下跳几乎满客厅折腾,结果还是被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林谨聿剃了光头。

    “你是真的一点水的不放啊?”

    “我都已经放海了好吗?”

    沈榕累得瘫在沙发上不想动,想法在“再也不和这个小贱人玩了”和“明年必须一雪前耻”之间反复横跳。

    林谨聿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他收了游戏设备,然后走到沈榕面前,朝她伸出手。“起来吧,寿星。”

    沈榕就这林谨聿的手使劲,从沙发上挣扎起身。

    就在林谨聿正想和沈榕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机非常不和时宜的响了。他扫了眼电话,杜逸打过来的,没办法只能接听。

    “林律,汪大明星来了,正在会议室呜呜哭呢,嚷嚷着必须第一时间见到你,你赶紧来吧!”电话那边,杜逸的声音有些无奈和哭笑不得。

    “草(一种植物)!”林谨聿不自觉骂出了声。

    挂了杜逸的电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榕,“那个……我……”

    “走吧!委托人永远第一位。”都是律师,沈榕表示非常理解。

    “再说一次,33岁生日快乐!”林谨聿匆忙拎了自己的包离开。

    “滚啊!”沈榕怒吼,“不加前缀能死啊?”

    林谨聿离开没多久,沈榕环顾家中顿时冷清下来的氛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礼物呢?”

    晚上11点,城市霓虹半闪,路上的车辆三三两两,白天车水马龙的都市终于迎来些许安静。

    大多写字楼都几乎熄灯,从外面看,只有东岳所的窗子还亮着灯。

    林谨聿带着杜逸和团队的几名律师正在和汪宝缨开会。

    在他面前,汪宝缨哭哭唧唧的一边抹眼泪,一边控诉。

    “你们没人能理解我的苦,我太难了!那孙子哪有我红?老娘演大女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个剧组跑龙套呢!结婚之后,蹭我的热度,炒CP人设,连个代表作都没有,还好意思说观众不承认他的演技?后来生了孩子,又给自己拗了个好爸爸的人设,让我出去工作养家,他在家里带孩子。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从窗帘到地毯,哪块砖、哪片瓦不是我出去拍戏、接代言、跑路演、直播带货挣回来的?现在他在外头搞了一个,要和我离婚,分我的财产,抢我的孩子,想得美!”

    汪宝缨说到激动,使劲一拍桌子,整个律师团都被他惊得一哆嗦。

    经纪人在一边格外心疼,“哎呀!缨姐,你可小心点,手没拍疼吧?明天咱们还有个护手霜的通告,这要是拍肿了,怎么和品牌方交代哟!”

    林谨聿看了汪宝缨激动的状态,内心毫无波澜,“那个……汪女士,你先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他的安抚慢慢悠悠,语气中甚至带了点阴阳怪气。

    汪宝缨不理经纪人和林谨聿继续哭,“你们是不知道,他为了争财产,无所不用其极!先让水军在微博上引导舆论,又买营销号黑我,还亲身上阵,发长文说我当老婆、当妈有多失职!”

    “我知道,知道。”林谨聿将文件夹中的一叠打印纸递给汪宝缨和经纪人,“这是我们收集的网上黑你的言论,微博、微信公众平台、贴吧、论坛、知乎,应该还挺全面的。”

    经纪人接过材料翻看。

    汪宝缨继续义愤填膺的控诉,“呃……这些还不算,前两天更绝,竟然把我交给他托管的股票、基金、债券全都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一查账户,里头就剩了两块三毛八!林律师,两块三毛八!他这算恶意转移夫妻共同财产吧?”

    林谨聿点头,“有证据的前提下,算!”

    “什么证据?我不是证据吗?”汪宝缨有点懵。

    林谨聿耐着性子给汪宝缨解释,“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的证据,一共八类:包括当事人陈述、书证、物证、视听资料、电子数据、证人证言、鉴定证言和勘验笔录。您只能算证据之一,而且是八分之一。我们还得佐证您陈述的真实性,所以需要更客观的证据。”

    汪宝缨指向经纪人,“青青全都知道!”

    “她算利益关系人。”林谨聿摇头,表示经纪人的证言可取信的程度并不算高。

    汪宝缨拿出手机,打开APP快速浏览转账记录,“银行App上面,还有电脑上面,都有转账记录,你看,8月20号这天,我还在外地拍戏,手机都在助理那;8月23号……”

    汪宝缨似乎是猛然想起来自己在那天干了什么,一下子卡克。“算了,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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