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良方05

    晚上十点的关山朔月酒吧,卡座里已经上座了不少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

    林谨聿坐在吧台前那个总是给沈榕预留座位旁边,神情呆滞,目光放空,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被妖精吸干了阳气的……干瘪感。他面前的吧台上,放着一本打开的医学期刊。

    沈榕就是在此时哼着曲子走进酒吧的,她刚看完一场京剧从剧场出来,身心得到放松,人都轻松灵动了很多。

    沈榕把包往吧台上一扔,坐在林谨聿旁边。“Bloody Mary !”

    林谨聿似乎没听见沈榕说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嘿,酒保,说你呢,一杯血腥玛丽。”

    沈榕凑近林谨聿,却发现这人眼神木然、神游太空,只能伸手有节奏的敲着他面前的吧台,“酒保!酒保!酒保!”

    连续噪音攻击下,林谨聿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头看向沈榕。

    “酒精伤肝。”

    “你一副业开酒吧的,说酒精伤肝,亏心不亏心。”沈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状态异常的家伙一般见识。

    林谨聿默默拿起面前的医学期刊,展示给沈榕。“不是我说的,是这上面说的。”

    沈榕看着林谨聿,突然觉得两人似乎根本不在一个次元里。

    “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查找学术成果。这些期刊里面有一些中医药教授写的论文,关于中医对肝胆病、对癌症治疗的,云山雾绕,看得我都快魔障了。”

    和沈榕扯了几句闲篇,林谨聿总算是从太虚中回到了现实,说话和思维也顺畅了很多。

    “所以,让你这么自虐的动机是什么?”沈榕不解。

    林谨聿也无奈,“这不是接了个活儿嘛。”

    “哦~~~~”沈榕秒懂,“医患纠纷吧。”

    “括号,中医。”林谨聿补充。

    “医患,还是中医,这可挺少见的。等等,还是……癌症?”沈榕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些社会新闻,“我懂了,不会是遇上那种说自己能治愈晚期癌症的中医了吧?”

    “略有出入。我目标的这位中医,走的是祖传秘方治疗癌症早期的路子。”林谨聿指出了些许差异。

    沈榕从座位上站起来,绕道吧台里面,拿出个直筒玻璃杯,向里面放了三块老冰,又倒上威士忌,拿着搅拌勺开始不停搅拌。一边动作,一边还和林谨聿聊着。

    “没差多少。这种事,隔上一段时间就要在新闻里出现一次。从八九十岁字都认不全的老头老太,到读过博士的海龟,一骗一准,逢治必死。只要上当,就是一群;死,也是一波。这种案子,最后的定性,不是诈骗就是非法行医,全都涉刑,直接报警不就完了。”

    “我这个,受害人那老爷子还在健在,医院里躺着呢,中间过程也有点曲折。”

    “再曲折也是费力不讨好。这委托人是你家亲戚?”

    林谨聿摇头。

    “那是朋友?同事?”沈榕疑惑。

    林谨聿依然摇头,“都不是,就是普通的委托人。”

    “中医的医患纠纷案子,就跟我手里这杯威士忌水割一样,费劲巴力还卖不上价。所以大部分的酒吧都会把它从酒水单中剔除出去。你说你图啥?”沈榕有点闹不懂了。

    “挑战性?”

    林谨聿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当时接下这个案子,还是打折低价接下这个案子到底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挑战性确实说得

    过去,激愤于黑心医生诓骗患者和家属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只是这种激愤的情绪,他总是羞于这沈榕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不说也罢。

    “这案子,有什么挑战性?左右不过一个刑附民。”沈榕对“挑战性”三个字是不信的。

    “不是案子,是病人那老爷子有挑战性,应该是蒋老师的研究范围。”

    “何以见得?”沈榕有点兴趣了。

    “这么跟你说吧。一般癌症初期的患者,在做过一两次癌症介入手术后放弃接下来的治疗,主治医生都会推测大概是患者家中经济条件有限,负担不起医疗费用,所以才会离开医院,对吧?”

    “嗯,这个逻辑没错啊。事实上也是,大多数所谓的“中医治疗癌症”骗局的受害者都是晚期患者,毕竟在现代医疗手段无计可施了之后,才会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孤注一掷。”沈榕如是分析。

    “但是这位老爷子是真的相信,一个家里有祖传秘方的野郎中能把他治好,每天,膏、丹、丸、散,一个套餐下去,坚持了两年,他那胃,跟喀斯特地貌似的,千沟万壑,主动脉出血,现在等着做手术呢。”林谨聿大致给沈榕描述了一下何建国的情况。

    “这个回路……心理确实不太正常,貌似真的是蒋老师的研究范围。你接了这么个委托……任重而道远啊!”

    沈榕说着,将手里调好的酒往林谨聿面前一推,突然戏精上身,“孩砸,这碗酒,你、你把它喝下去!”

    林谨聿看着沈榕的人来疯,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玩的是什么梗,笑着接过酒。然后他调整了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特别严肃庄重。

    “妈,有您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野郎中,我全能对付!”

    林谨聿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小,酒吧卡座里的客人纷纷抬头看他。

    林谨聿将那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随后唱了两句戏词,“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好!”

    他唱完后,沈榕和客人们纷纷鼓掌叫好。

    深夜,龙城城区已经万籁俱寂,人民医院住院楼的也灯已经熄灭,住院的患者大多都已经睡着了。

    医院ICU病房的走廊外,灯火通明,田文德的已经呈现昏迷、意识不清的状态,被医护人员从病房送进ICU抢救,AED几次电击,均没有产生效果。最终,监护屏中的血压、心跳、血氧成为一条直线。

    “嘀——”的一阵仪器归零声响,刺激着每位医护人员和家属。

    田文德的过世,似乎就像很多卒于医院的患者一样平常,可他的儿子田韶光却并不这么认为。

    又一个星期一早上,沈榕停好车,拎着包走到律所门前。

    而一个满眼通红、精神萎靡的男人从一边窜出来,在门口将沈榕堵住。

    “您是沈榕律师吧?”男人的状态很吓人,语气也带着不可名状的执拗。

    沈榕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个人之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左手依然看似无事的拎着自己的包,左手却悄悄背到身后,暗中攥起了拳头。

    “是啊,你有什么事?”

    “我叫田韶光,想委托你打官司。”

    沈榕一听,放松下来。“哦!我还以为你不是要打官司,而是打我呢!”

    沈榕将田韶光带进盈华所,特意嘱咐宛若婷给人来一杯特浓咖啡。

    半个小时之后,田韶光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向沈榕陈述过,正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润喉。

    沈榕一页一页翻看田韶光带来的资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田韶光一直在悄悄关注沈榕的反应,见此,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沈榕合上资料的最后一页,看向田韶光。“实话实说,从现有的情况和材料来看,我不建议你打这个官司。”

    “可问题是,我爸都死了!”田韶光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我理解亲人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说。第一,如果你怀疑你父亲的死亡是由于医院出现了操作或用药计量的失误所引发的,首先要去向医学会反映,由医疗事故鉴定组调查并给出结论,你去了吗?”

    田韶光摇头,一脸茫然。“我爸今天凌晨没的,光顾着和医院理论了。再说,这些手续我也不懂啊。”

    “现在你知道了,待会儿可以跑一趟医学会。第二,根据我曾经接触过的医患纠纷案件的过往资料,再同你给我提供的这些资料对比来看,主治王医生没有任何操作失误的地方,况且,风险告知书也是你签过字的,合法合规。”

    “那……”

    沈榕打断田文德,继续说。“再有,医疗事故需要层层鉴定,哪个步骤都得花钱不说,结论还不一定对你有利。更加上我们打医患纠纷,需要反复取证、数次上庭,律师费本来也不便宜,耗时又长,一打好几年。如果你觉得自己耗得起,也承担得起这笔费用,那咱们就打。”

    田韶光听了沈榕的话,面上开始犹豫,但最后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那我爸也不能白死啊!”

    沈榕点头,“你可以把这些资料复印一份留下来,自己再多咨询几位律师,几家律所的建议。如果你希望我接,自然没有问题,但是这种官司一打一两年、三五年都有可能,我也无法承若最终的结果是你会胜诉。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当然,如果有哪个律师或律所敢说一两年结案,且结果稳赢……”

    “就委托他们?”田韶光眼中带着希冀。

    “就赶紧报警!妥妥的骗子大忽悠。”沈榕面无表情。

    沈榕送走田韶光回到律所后,路过卓晖的工位,被他一把拉住。

    “你干嘛?”

    “你现在没事儿,是吧?”卓晖一脸严肃。

    “什么没事儿,那不刚才还来一委托吗?”沈榕皱眉,一副卓晖瞎扯、自己非常忙碌的姿态。

    “可拉倒吧,那个你不是推了?”卓晖毫不留情面的拆穿。

    沈榕乐了,“哟,你听见了。”

    “废话,你又没关门。”

    “所以呢?”

    “哎呀,肇事逃逸那案子又没思路了,”卓晖搓搓手,“过来陪我唠十块钱的,给点儿灵感。”

    沈榕一听卓晖的话,朝他伸出一只手,“十块钱,拿来!”

    卓晖似乎没想到沈榕如此无耻,愣了一下,但还是拿出一张纸币,狠狠的拍进沈榕手里。

    沈榕这才拉过凳子,在卓晖旁边坐下,“这才对嘛!不能让我干白工啊。”

    明肃在一旁也凑过来,“我旁听,旁听只要五块。”

    卓晖看了明肃一眼,“扫码!”

    “你扫我?我扫你?”明肃懵圈。

    沈榕在一旁听着,对明肃的“智商”略着急,“你给他!”又转头对卓晖使了个眼色,“说吧,你想怎么唠?”

    “验尸报告调出来了,很迷啊。”卓晖说着,将桌上的验尸报告递给沈榕。

    “我看看,怎么还就能迷了?”沈榕接过翻了翻,一开始还不以为意,接过看了之后大吃一惊。“哎呀我去,这个杨令红是从四九年的白公馆还是渣滓洞穿越过来?”

    “看见了吧?颅内出血、多处内脏破裂出血,且由反复击打造成,全身均有钝器击打造成的骨折、骨裂,以及各种程度的外伤。致死原因是多处内脏破裂出血,但不确定到底是那一下子造成的致命伤。”

    刚拿到结果的时候,卓晖也是如此震惊。

    “多处内脏破裂出血却不确定哪一下是致命伤?这可就麻烦了。”明肃觉得自己一直在懵圈中,出了这个圈,又进另一个圈。

    “除了这个之外呢?仅仅是一个验尸报告还不至于让你思维混乱吧?”沈榕知道卓晖肯定还有别的疑问。

    “第二个迷,在于李斐自身。这人你们都接触过,对吧?”卓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儿没毛病吧?”

    “没毛病啊,”沈榕摇头,“绝对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就是性格有点畸扭。”

    “那好。他声称,案发当晚,自己撞的是个丧尸。”卓晖面无表情的放出一个炸雷。

    一时间,办公室的沉默震耳欲聋。

    “你信了?”反应过来后,沈榕一脸不可思议。

    “信了!”卓晖点头。

    沈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这……没毛病吧?”

    卓晖露出一个“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从桌上拿起一个U盘。

    “你不信是吧?这是你那举报材料,我拷了一份回来。你自己看过吗?”

    “没有。”沈榕摇摇头,“本来就是结案之后才拿到手的东西,已经不属于我的代理范围,所以没必要知道里面的内容。”

    “你心可够大的。正好,咱们一起看看。”

    卓晖将U盘插进USB接口,打开播放器,李斐当晚的行车记录被播放出来。

    画面的前半段,就是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车速不慢,至少100迈,而且走位有些蛇形,以此能判断司机没少喝酒。

    在如是行驶了一段之后,杨令红突然从灌木丛中跌跌撞撞的窜出,直奔李斐车而来。

    明肃看着画面,发出一声惊呼。“妈呀!这是现实版午夜凶铃?贞子在世?”

    卓晖将画面定格在杨令红远光灯的照射下,脸色清灰,眼神涣散的那一帧。

    “就是这种场景,你们说,李斐撒谎了吗?我的脑子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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