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检测是中央机甲学院每位新生严阵以待的大事，也是各专业老师摸底好苗子的时机，用一阵激流将同时进入试炼场地的10人冲开后，贾斯汀坐在监视器前观察着学生们的一举一动，他旁边是捧着咖啡杯，推门而入的郑荣安。
“郑老师也会来看学生试炼，真是稀客。”贾斯汀扬了一下手里的帽子，打声招呼。随后信手一推，将堆满学生简历的桌子清出一片空位。
他拉开掉漆的座椅，用袖子擦了擦，笑眯眯道，“郑老师请坐。”
郑荣安弯腰捡起掉落在他脚边的简历工整码好放在桌上，耐心摆正纸张的位置直到与桌角垂直。
然后才抬头，视线锁定了姬泽灵那组。
屏幕里她正像瞎了一样，哐哐往管道壁上撞。
“嗷！”
姬泽灵第四次撞墙后终于改变了逞强的想法，她伸出漆黑的小爪子，四处摸索，抓住了周仰止的衣摆。
“不好意思，我夜间视力太差了，你往哪走捎上我呗。”
周仰止将姬泽灵的手按在自己小臂上供她识别方向，见她手里还握着枪，连忙提醒，“既然视力受限，不如将热武器换成冷兵器，你觉得呢？”
哦，这是怕她胡乱射击被波及。姬泽灵立刻听劝，换了把匕首。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静悄悄地管道里响起周仰止的声音。
“你问。”
“你是怎么发现切叶蚁的动静的？之前在悬浮空轨上，你也是第一个发现虫子的人。你有什么分别虫族的秘诀吗？”
说话间两人来到管道转角，周仰止及时伸手挡在姬泽灵微肿的脑门上，在她即将撞墙前缓冲了一下。
“啊……哎不疼。”姬泽灵撞上了钝钝的东西，摸了摸脑门，猜到了是周仰止替她垫了一下，原本他问的问题她想糊弄过去，毕竟她自己也不说不清楚为什么有这种能力。
但姬泽灵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想到周仰止对她实在是够意思，她就不好意思瞎忽悠了。
姬泽灵回想了一下离开开发星这一路遇到的怪事，真诚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
“最近？”
“嗯。”姬泽灵想起在开发星种地割草修拖拉机的十年，长叹了口气，“是从我离开开发星开始的。离开开发星前我遇到过一次虫潮，当时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预感，待我躲进星港里，果不其然，虫族开始进攻了。”
“那次在悬浮空轨上也是一样。”姬泽灵沉吟片刻，细细道来，“一开始我也没在意车底的噪音，以为是什么故障。直到我眼前出现发动机里虫子膨胀繁殖的景象我才确定，有东西埋伏在车底。”
周仰止：“话说回来，你运气确实有些差，半个月里又是遭遇虫潮，又是空轨事故，全让你给遇上了。”
“何止，前两天我在校外还遇到了……算了不说了。”姬泽灵翕动鼻翼，闭眼，停住了步子。
周仰止安静地等她，两人结束闲聊，心思都放回了试炼中。
“快到了。”姬泽灵道，“前方是虫子的粮仓，空间会变开阔，粮仓深处是蚁后的栖息地，蚁后价值100分，是我们这趟的终极目标。”
“这些也是你‘看’到的？”周仰止嗅到空气中的潮湿和腐败味，空气里的味道无不应证姬泽灵的说法。
两人停在了洞口，往里望去，通道变得宽阔，洞穴顶部和四壁全被一串串紫色的荧光葡萄种满，仔细看，葡萄底层层叠叠铺着脸盆大的月牙状叶片。
“啧，不好办呐。”姬泽灵闭上眼，四通八达的洞穴在她脑海中如同经脉网络一般铺开，上面星罗棋布的“结节”就是兵蚁和工蚁。
蚁后被拱卫在网络正中间，没有一处薄弱环节可以投机取巧。
“情况就是这样，无论从哪个方向攻入，我们都会被兵蚁和工蚁包围，只能速战速决。”
“了解”周仰止自信满满就要往洞穴里钻，被姬泽灵拉住。
“这次任务的难点不是杀死蚁后，而是从洞穴里全身而退。”
周仰止利落地从干掉一只即将发现他们的巡逻蚁，一边聆听姬泽灵的意见。
“整个巢穴可以看作一台‘电脑’，每只虫子都是‘终端’，既能根据团体信号做出反应，也能上报周围的潜在危险，传唤增援。”
“也就是说要及时清扫看见了我们的虫子，不能任由他们报信。”周仰止沉吟片刻，扶额道，“我一个人兼顾四个方向，怕是来不及。”
姬泽灵自信满满拍上他的小臂，“看不起谁呢，我也是战斗力啊。”
相隔三米距离，周仰止在姬泽灵面前挥挥手，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不妨碍她主张自己是一大战力。
周仰止气笑了，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瞎成这样也能算战斗力？
监控器外，郑荣安忍俊不禁唇角上扬。
贾斯汀余光扫见他和蔼亲切的笑容，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睛确实瞎好久了，但出现幻觉还是第一次。
院里以严厉高冷出名的郑老师也会默默窥屏观察新生表现？
谁不知道这位爷眼光高着，机甲系的学生怨声载道也不是一两天了。
“没有天赋，还不努力，毕业了也是草包。”
“我都不敢点雪茄，怕一个火星子把你们全烧了。”都是他曾经对学生的“恶言”。
俗话说的好，如何隐藏自己的平庸？
当然是站在平庸的人群里，抱成一团。
被嫌弃地多了，机甲系的学生们也皮实了，他们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都达不到郑荣安的高要求，索性也躺平了。
因此，虽然面上不显，但郑荣安每年都特别希望学校能招来一个小天才卷卷大家。再说了，机甲一道最是看重教学相长。
收一个才思敏捷的天才学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精进。
收完第一轮课后作业，他就记住了姬泽灵这个名字。
这才有了后面他亲自去防卫所保释人的事，也有了今天此行。
贾斯汀也多少看出来他惜才的端倪，打趣道，“您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看来郑老师这次是要收亲传弟子了？”
郑荣安没做声，但眼里的关切丝毫没少，十块屏，他就盯着姬泽灵的那块了，连她的同伴周仰止都没能入郑荣安的眼。
贾斯汀不禁有些好奇，在蔫了吧唧的简历堆里翻找，抽出了姬泽灵的那份。
她的简历表格上还浸出了一块红油印子。
哦对了，中午那会被他拿来铺桌面垫盒饭了。
贾斯汀将简历展平，过了个眼。
“开发星来的机甲设计师啊……这倒是少见。”
“她很不错。”郑荣安很少表态，更不用说如此明晃晃地夸人了，“不过这孩子有点营养不良，体测上应该会遇到点槛。”
“懂了。”贾斯汀拍胸脯道，“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放心吧，我不会给他们小组上难度的，绝对不为难您的宝贝徒弟。”
郑荣安摆手，婉拒了他的特殊照顾。“考核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我就是来看看她的表现。总觉得她的潜力不止于此。”
“是嘛……”贾斯汀腿交叠翘上桌，头枕双臂，一边看着监控器里姬泽灵的表现，神情如同吃了苍蝇般诡异。
监控器里，姬泽灵不知哪来的自信，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蚂蚁粮仓洞穴。
一路上拌了几跤，撞了好几次脑袋，稀奇的是她选取的路线完美避开了所有巡逻蚁。
反观周仰止，一路真刀真枪杀进去，推进的速度还不如姬泽灵。
贾斯汀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讪讪道，“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