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泽灵弓腰，紧了紧握刀的手，在微弱的荧光下睁大了眼睛。

    心脏扑通扑通，难掩兴奋。

    她感受到身体的激动，深呼吸，十分新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己独自面临危险，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和依赖，而是……兴奋刺激。

    像个猎人一般。

    但，从形势上看，分明她才那个猎物啊。

    微弱的风声刮过姬泽灵的鬓角，她转身挥刀横扫，遇到阻碍后抽刀猛扎。

    一股腥热的液体喷到她脖子上。

    不一会儿，腥气引来了更多蚂蚁。

    姬泽灵将匕首插回腰上，拔枪点射，快速走位突进。

    很快没有蚂蚁能近她身了。

    再次汇合，周仰止就看到“杀红眼”了的姬泽灵。

    她身上沾了不少紫色的荧光葡萄的汁液，身上带伤，全都伤在四肢，避过了要害。

    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竟然比他先到蚁后洞穴口。

    姬泽灵打了个进攻的手势，周仰止立马跟上，蚁后的巢穴温度偏高，两人刚感受到暖意，手腕上的光脑就“滴滴”作响。

    暴露了两人的行踪。

    “什么鬼！”

    周仰止躲过蚁后的踩踏，背后贴住巢穴壁，扫了眼光脑，“一分钟后我们的试炼就要结束了。”

    一路上周仰止宰了不少“2分”，并不缺分，他还是冲到蚁后身边，进行干扰。

    “快下手，这只蚁后给你了。”周仰止跳上蚁后的脖子，双手拉住它的触角，大喊，“声源下方五寸是脑袋，快射击！”

    “收到！”姬泽灵从蚁后长足和身体之间的间隙挤过，赶在时间清零前射出最后一枪。

    【试炼结束，请离开黑仓】

    【姓名：周仰止；积分：84；恭喜合格！】

    【姓名：姬泽灵；积分124；项目排名第一，恭喜！】

    “天哪姬泽灵，原来你这么厉害啊！”苏朵荔守在黑仓外，在她结束后赶紧将她拉出来，给她道喜。

    “你们太厉害了，我和环环醒来后待了两小时，不断有蚂蚁来袭击我们，实在撑不住就出来了，你们是怎么待满24小时的？”

    另一边卡西乌斯搭把手将周仰止拉出黑仓，四人两两搀扶着往外走。

    卡西乌斯：“我刚上论坛查了一下，这个切叶蚁副本里，蚂蚁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要不停在巢穴管道里移动，并且第一时间杀死发现我们的蚂蚁，才能减缓被围剿的时间。我们同组的有两个同学被水冲晕后人还没醒就被蚂蚁咬死了。”

    四人出门前，路过一张大屏，全是参与测试的学生成绩，其中姬泽灵124分位于榜首，十分显眼。

    周仰止则淹没在排名里，不见踪影了。

    听了卡西乌斯的话，姬泽灵疲倦地点头，“就像你说的，我们不停移动位置，这才撑得久了些。”

    周仰止微微皱眉，没说话。

    他不觉得他和姬泽灵两人的综合实力比卡西乌斯和苏朵荔强多少，但这24小时待下来，他甚至没太感受过蚂蚁围追堵截的压力。

    不可能是他强上了多少，只可能是姬泽灵带他走对了路。

    “环环你反思下，你怎么不能带我苟过24小时。”

    卡西乌斯：“你怎么不想想，我和仰止半斤八两，那我们只能撑两小时是谁的问题。”

    “你！”苏朵荔扬手去揪他的后领，卡西乌斯赶紧躲，两人一追一打就跑出了测试点。

    苏朵荔跑走后，姬泽灵的步伐隐约有些吃力

    周仰止发现后，接替苏朵荔的位置搀着姬泽灵的手臂。

    他注意到姬泽灵的唇色都白了不少。

    “他们就是这样，从小打到大。”

    “挺好的，精力旺盛。”姬泽灵干笑了两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这种精神接驳的仪器里出来，自己就像被吸干了一样，直接虚脱了。

    不过比第一次直接晕倒是好多了。

    两人来到绿道边的长椅坐下，周仰止跑到一旁买了两瓶营养液塞到姬泽灵手中。

    姬泽灵放空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呆呆地望向前方路灯。

    身体疲倦，但精神意识还很活跃。

    她正前方，两个灰衣灰帽的工人正配合着，架着升降梯在路灯下更换摄像头。

    姬泽灵抿了一口营养液，小声问道，“最近学校好像到处在装摄像头？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仰止也不清楚，但不妨碍他联想到一周前的悬浮空轨事故和那些能避过霍氏筛查混入列车发动机的虫子。

    防患于未然，既然霍氏筛查可能不好用了，多装些摄像头也算是个笨办法。

    周仰止没说出他的猜测，待她恢复过来后，两人直奔下一个项目。

    *** ***

    深夜，新生女生楼，姬泽灵裹着被子煮上了香喷喷的泡面。

    她弄完第13个项目后所有食堂都已经关门了，只得回寝室自己弄点吃的。

    她轻手轻脚地煮面，隔壁屋苏朵荔闻着味就出来了。

    “香死了，你给我留一口，我先去拉个屎。”说着苏朵荔披上粉毛外套，眯着眼迷迷糊糊地就往外走。

    公共厕所在楼层尽头，她已经轻车熟路了。

    想着苏朵荔也要吃，姬泽灵在小锅里加了一袋泡面，又准备好她的筷子，盖上盖子等了三分钟。

    香气扑鼻，面也煮好了，人迟迟没回。

    姬泽灵搓了搓手，关火，又闷了3分钟。

    “咚咚。”

    “来了来了！”姬泽灵跳起来去开门，只见苏朵荔垂着头往屋内走，看也没看桌上的泡面，在左右两个房间犹豫了一下，往姬泽灵的房间去了。

    “睡迷糊了？”姬泽灵坐回泡面前，一边猛地吸溜，一边观察苏朵荔选择的方向，准备“笑她”。

    “大小姐，走反了？”姬泽灵煽动锅盖，让香味更好发散。

    苏朵荔突然停住步子，低垂的头缓缓抬起。

    “香迷糊了？”姬泽灵轻笑，正准备递来给她准备的碗筷，一双完全失焦的眼睛逐渐暴露在视野中，借着窗边的月光，姬泽灵清楚地看见她额角青筋暴起。

    姬泽灵递筷子的手迟疑了。

    在双眼对视的一瞬间，后背爬满冷汗。

    那双眼睛……没有焦点没有情绪，看得她头皮发麻。

    姬泽灵默默后退，藏在身后的手拨动光脑，随机拨通了一人的通讯号。

    “苏朵荔，泡面还吃吗？”姬泽灵佯装平静，自然地接上了上句话。

    她现在手无寸铁，阿姆给的枪还藏在房间枕头下。虽然理智告诉她要赶紧逃，但又怕这么一逃就彻底失去了线索。

    另一边，周仰止本来已经躺下了，接到了姬泽灵的电话。

    “喂？这么晚来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温和低沉的嗓音透过通讯器，传递来真切地关心。

    可这声关切只能消散在空气中，压根没人细听。

    周仰止见对面迟迟不回话，立刻机警了起来。

    “泡、面、香，我、的、呢？”生硬机械地音节从光脑传来，像苏朵荔的声音，但她从没这样讲过话。

    “从她的身体里滚出去！”

    是姬泽灵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叮铃哐啷”地摔打声。

    周仰止马上意识到不对，推醒已经睡着的卡西乌斯，两人就往女寝赶来。

    这边女生宿舍里，苏朵荔不与姬泽灵正面交手，直接往门边跑，冲了出去。

    姬泽灵闯入自己房间，摸出枪，穿着拖鞋追了出去。

    两人在女寝上蹿下跳来回追逐，很快将整栋楼都惊醒了。

    *** ***

    “姬泽灵、苏朵荔你们俩闹什么呢？”宿管阿姨举着手电将总控开关打开，瞬间走廊里灯火通明。

    “苏朵荔你像什么样子，连拖鞋都不穿打赤脚在外面跑？”“姬泽灵举枪对着同学就有点过分了啊？”

    姬泽灵没有做声，一直在观察苏朵荔的状态。

    开灯后她明显有个瑟缩的动作，她一直低着头，穿着长至膝盖的丝质睡裙，上半身裹了一件粉色的毛呢外套，裸露在外的小腿有磕碰的青紫痕迹。

    待她抬头，姬泽灵发现她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哎哟，这脑门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你们打架也不需要下这么重的手吧？”

    顿时周围谴责的目光都投向了姬泽灵。

    姬泽灵深呼吸，将枪收好，枪身持续发热，似乎在提示她身边的危险。

    她攥住苏朵荔的手腕控制她的位置，直接开口道出她了的怀疑。

    “联系异控中心，我申请全环节的霍氏筛查。”

    人群中传来窸窣地低语，宿管阿姨听到“霍氏筛查”四个字也吃了一惊。

    “再请人去三楼楼道西面的卫生间，那里应该能发现匹配她头上伤口的痕迹。请取样留证。”

    很快人群里出去两个人，剩下的人也议论开了。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则怪谈？‘突然出现的魔镜’？”

    “是最近开学后开始传的，好多人据说在洗浴室和卫生间看到了一面从未有过的镜子，镜中人的肢体动作生硬，但外貌细节和本人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便有人冷笑，“宁可传怪谈也不往虫族身上想？你说的情况不就是拟态虫吗？真是和平久了，刀和脑子都钝了。”

    “拟态虫怎么会通过霍氏筛查？不可能吧？”

    “你们是新生吧？”那女子高扬着头，双手抱胸，平静冷酷地道出事实，“星际时代最重要的一条规律就是变化，虫族可不会按照教科书上讲的来袭击咱们。”她摇了摇手里的光脑，朝姬泽灵道，“已经呼叫异控中心了，在人赶到之前我们要把感染者看牢了。”

    姬泽灵点头，脱下外套将两人的手牢牢捆绑在一起，一边呼唤苏朵荔的名字，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在姬泽灵的呼唤下，一直垂着头的苏朵荔有了变化，她缓缓侧身、转头，看向姬泽灵，突然眸子如同被火点燃一般，整栋楼的灯一瞬间同时炸裂。

    视野重新回归黑暗。

    在姬泽灵眯眼躲避四溅地灯管残渣时，苏朵荔猛地扑咬过来，狠狠咬住了姬泽灵的肩头。

    两只犬牙似乎长长了些，直接扣入到皮肉里。

    “唔！”姬泽灵痛哼一声，摔倒在地，苏朵荔的手脚像八爪鱼一般缠住姬泽灵，带着她往人群外滚，往门口移动。

    然而她们还没滚几圈，就被拦住了去路。

    周仰止和卡西乌斯赶到了！

    一眼就看到了滚作一团鲜血淋漓的两人。

    姬泽灵肩膀的伤口很深，潺潺热血外涌，苏朵荔唇齿下巴全都沾了血迹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整个人就如荒山跑出来的野狼，毫无平日富贵花般精致。

    周仰止和卡西乌斯迅速将两人拉开，一人按住一个。

    周仰止一把按住姬泽灵肩头的伤口，伤口在两人打斗的撕裂下越发可怖，姬泽灵奋力地呼吸，失血失温让她头晕眼花。

    她扬着下巴越过周仰止的肩膀目光寻找苏朵荔的身影，只见她双手被缚在身后，卡西乌斯的膝盖狠狠压住了她的后背，她侧脸贴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嗓子里不断发出低吼。

    卡西乌斯眼眶通红，手里的力道也丝毫没松，“几个小时……就几个小时没见，怎么就成这样了？”

    姬泽灵也红了眼眶，她很清楚被虫族寄生的下场。就像她说出申请霍氏筛查后，周围没有一个同学敢靠近他们一样。

    大家都知道感染者意味着什么。

    如果苏朵荔的意识无法苏醒，她将被关在异控中心的牢狱里，永不见天日。

    就算她苏醒了，如果无法清除脑中虫族残留的精神力，她将一辈子带着电子镣铐活下去。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吗？

    脑中疯狂灌入的信息让她难受地颤抖，姬泽灵挣扎着要坐起来，周仰止察觉到她的意图，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他坐了起来而后劝道：“你别再动了，血根本止不住。”

    “没人怪你，姬泽灵，你可以休息了。”

    周仰止感受到怀里的人一直在发抖、变凉，连带着意识都变得模糊，抱起她就要往医院赶。

    姬泽灵呼呼喘着粗气，勉强接收完脑海中多出的记忆片段，她咧嘴笑了，“我……我想到办法了。”

    “你说什么？”周仰止停住脚步，贴耳去听。

    “原来是这样……阿姆给的枪是这么用的。”

    周仰止皱眉，没听懂她的意思，当务之急还是送姬泽灵就医。

    他继续往门外走，门口已经有同学准备好飞行器，送他们一程了。

    “周仰止！”姬泽灵受伤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已经僵硬失去直觉，唯一能活动的手拉住他的衣领。

    姬泽灵梗着脖子，仰头贴近他耳侧，吃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回去，我……我能救她。”

    周仰止顺着她的力道低头，比起她说的话，她锁骨里蓄住的一滩血渍先一步挤占了他的视野。

    锁骨上的蓄的血还是流动的，填满凹陷后直接溢出，融入已经湿哒哒地深蓝作战服。

    腥味更刺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