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充足的防晒霜只剩下一点点了。观月初勉强挤完了余下的防晒霜，穿着长袖带了个水杯出门排队了。

    第一次绕山环湖运动，刚开始跟上的人还是有一大批的。直到两公里跑完，越来越多的人差距变大。

    千翎帽子挡住了大片光，但还是头戴着一条止汗带，节奏稳稳当当，不时调整呼吸节奏，每个月就这一次，倒也能忍受。绿间爱一路上嘴巴没停过，虽然她老说自己体力不行，但能甩开别人一大截，这已经够厉害了。还能边跑边说话。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千翎，等等我。”在跑到第四公里时，绿间爱抱着树喘粗气，“八公里，这学校不当人……”

    千翎停在原地，跑到后面身体其实越发清爽。熬过前面那段煎熬的时光，接下来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绿间爱休息了很长时间，直到她卸了大概四分钟，正要和千翎继续跑，就看见不远处跑来的观月初。他是自己一个人，但脸异常吓人。

    “观月，你的脸？”

    他咬着牙，忍住不去抓挠。他的过敏反应，皮肤晒到太阳中的紫外线马上变红，这一途中皮肤会变得瘙痒。

    千翎叹了口气，想起他平日里老是穿长袖长裤，即使大夏天也如此。每次户外运动都要涂防晒。她走了过去，把自己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小爱，我们走。”

    明明刚开始就是她们两个人。到终点时，又是三个人。

    “去医务室吧。或者去医院。”千翎低头看他双手死死抓着膝盖，青筋脉络沿着皮肤往上爬。不止脸颊。脖子处也是红色块状。

    “别去挠。小爱抓住他另一只手。”

    就这样。观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走到了医务室，眼睁睁看着他涂上了膏药和吃了药，她们才离开。

    【生日聚会，时间：下周四下午六点半，地点：……】

    放学时，她掏出手机，看见邮箱里多出几条邮件。随手删掉几个广告，就看见一行“生日聚会”，下意识要去删除，但一看到ID名字——向日岳人。

    是群发吧。

    她点开一看。

    哦。不是。

    【tips：千翎，是我妈妈特意邀请你来的。她很感谢你。届时，迹部、忍足他们都会来。】

    是伯母邀请的啊。

    但一想起向日离开时对她做的事情。

    既然是生日，那么便得挑个生日礼物吧。什么礼物呢。千翎犯难了。太贵的买不起。送手表吧。一锤定音。

    银座，她先购置了一个电子手表，价格合适。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家首饰店，一条简约的银灰色手链。比起她手上这条，银灰色沉稳，想到英二那个脾气，这个怎么都不适合呢。

    但，和这个很般配。千翎低头看了眼手腕的银色手链。

    一咬牙，把手链买下了。

    周末，图书馆里。千翎撑着下巴，目光虽然在书本上，但偶尔面前闪过黑影都会忍不住抬头看看。

    不是她要等的人便继续低头阅读。

    书中一行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像是冥冥之中，它早在此处等她。“我们大多数人骨子里头都有一种刚愎任性的意气，尤其是在少不更事和坠入爱河之时。”

    《小妇人》不是她第一次阅读了。故事中的情节她记得一清二楚。如今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初读结合看完改编后的电影，她很欣赏乔。她以为她的选择会和乔一样，自由与自己。比起做操劳家庭，完全依赖丈夫而失去自我的主妇，她想闯出自己的路。为何要成为菟丝花寄生、攀附他人而活。

    乔一生所爱不过爱与自由。成熟不是谁也不爱或者只爱自己，而是热爱生活，更爱自己，欣赏他人的幸福。

    她好像遇到了一个人，甘愿放弃一个人的自由，开始两个人的厮守。

    当然，这不代表她失去属于她的自由。

    “看什么这么认真。”

    耳朵被冰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千翎晃神，喜笑颜开的少年举着两杯奶茶，“一个热的，一个冷的，你喝哪个？”

    “我都可以。”

    “嗯，一个是巧克力牛乳，一个是抹茶牛乳，喝哪个？”既然选不出冷热，那便从口味入手吧。

    “抹茶。”

    是冰的。她接过道了声谢。

    在千翎的注视下，他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径直坐下。

    他才不想坐在千翎对面呢。

    眼见他还想絮絮叨叨，千翎止住了他的嘴唇，指了指周围学习的学生，摇摇头，指了指本子，悄悄靠在他耳边：“写作业。”

    是的。已经成为一周的情侣了。今天的约会内容是——学习。

    清水高中在整个东京排名也是靠前的。所以作业整体难度不低，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完了作业。

    约会安排都是菊丸做的，所以离开了图书馆，他们坐上了公交。

    “千翎，你不好奇接下来的行程吗？”

    不是都说什么神秘感吗？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她问出口啊。

    她顺着他期盼的目光点了点头。

    却没其他动作了。

    菊丸气馁地环胸，自己的女朋友能怎么办。千翎撒娇起来是什么样的啊喂，那种无意识下的撒娇行为，一定很可爱。

    “那你不问问我？”

    “……问问，你？”

    输了。他一败涂地。

    好吧。他们两个人撒娇最多的是他，撒娇他是手到擒来。千翎不是，她只会顺着他的意思来。主导权好像是在他手里，但……一种错觉，主导他们感情的好像还是千翎。

    千翎盯着头脑风暴的菊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来以后得读读恋爱心理学。她的恋人现在看起来很苦恼。

    她忍俊不禁，嘴角含着笑，右手伸开，掌心相对，十指扣住。“我相信你啊。只要是你安排的，我都期待。”他想说也好，不想说也罢。

    应声望去，发现千翎迎上来的目光里，充满宠溺和愉悦。

    被自己的女朋友撩脸红了，这很正常吧。是吧。

    到了目的地。是郊区的一处风光点。入目的是缆车，蔚蓝天空，像是汪洋大海飘过若隐若现的云色。远处群山如黛，角落一座山露出小尖尖，似雀鸟飞过惊扰了美人画眉，手一抖，留下的几点墨迹。

    什么心境看什么风景。往来形单影只的云彩如今成群结队，出双入对。

    “这边的烧烤远近闻名。我们全家来过一次。”

    是DIY烧烤。

    服务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一个靠近小河旁的烧烤位置。

    炙热的烟熏着下巴，潺潺溪水撞击着布满青苔的石头，水花四溅，流水声清脆悦耳，停在枝头的花色鲜艳的黄莺成双成对，从喉管吐露心声，伴随着泉水叮咚响，倾泻着天地间最美好的乐曲。

    小酌几杯汽水，千翎在这一边涮着酱汁，握着油乎乎的签子根部的菊丸，不慌不忙，这可难不倒他。

    高温烘烤，烤肉“滋滋”地发出声响，鲜红瞬间熟透，一股浓烈的焦香如缕缕炊烟，热油晶莹剔透，一两滴跟着翻身的动作而掉进炭堆里，油浇在炭火的一瞬间，妖艳火光乍起，一抹焰色却也昙花一现般短暂。

    “吃吧。”千翎把涮满调料的烤肉串递到他唇边。

    他心领神会，一下咬在一块肉上，温度适宜，料汁在舌尖打转，外酥里嫩爽滑弹牙，牛肉的劲道，不老不嫩的口感，经过烤炉一次次地翻转，肉质紧实，鲜香的味道，味蕾的翻腾。

    鸡翅比较难烤，火候与时间需要特别注意。否则一不注意，外头都焦了，里面还没熟。

    未到年纪是不允许喝酒的。千翎握着带气的饮料，云纹式样的被壁黏着小小的气泡。今天她滴水未沾，饮料奶茶倒是一点不少。

    鸡翅酥脆焦香，烤了将近三分之二，她拉着英二坐在椅子上。

    英二是很注重仪式感和记录生活的，碰杯后才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英二，你选文还是选理。”

    “……文吧。”这方面他还是清楚的，自己理科成绩那点分数。如果他和千翎在一个学校，或许他会犹豫一下，但是现在不会。

    “那感兴趣的专业，职业呢？”

    千翎怎么老问老师爸妈才问的问题啊。英二没趣地撇撇嘴，“在想啦。千翎你呢。”

    对于英二的回答她也不意外，想到一出是一出的英二有孩子的性情，无忧无虑的，对未来也没有丝毫危机感和焦虑，在这个年纪太正常不过了。

    “英二，我初三之所以这样努力打工，是因为我家庭情况。”

    菊丸心一紧，担心看着她。虽然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但他对她的身世和背景甚至没有不二清楚。

    不二说是因为她家破产了，父亲自杀。具体原因，他也不知道。

    千翎这样专注的神情，他微抿嘴唇，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不会有退缩的想法。他想和千翎一起面对。

    看到英二全副武装的模样，千翎不禁勾起嘴唇，“我爸爸和妈妈是白手起家，创业的。但在一年前，因为财务问题，接二连三被爆出不利于公司发展的新闻。终于，破产了。我爸爸承受不起巨大的债务，选择自杀。”

    “妈妈是连带责任，需要承担几千万以上的债务。所以未来的我算不上轻松。”她顿了顿，“我妈妈是与家里人决断才与我爸爸在一起的，我不清楚我妈妈那边家庭情况。我祖父留给我的家业是武道馆和祖宅。我的爱好就是空手道，我想走向世界，在这方面，我没有多余的试错机会。”相比其他人，她既不幸又幸运。

    这是千翎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起她的家事，她从容淡定的好像是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妈妈大概会继续爸爸的事业。即使现在破败，妈妈不会放弃。”这是她身为一个女儿对自己母亲的理解。“所以到时候，我也会努力去帮助我的妈妈。”她对金融行业兴趣平平，但她可以学。

    “未来，我可能会考虑相关金融专业或者去上警察大学。”也许是当初目暮警官那番话。

    兴趣爱好和从事职业从不冲突。

    她的眉目清冷而坚定，英二凑到她的身边，孩子般地张开双臂，彼此呼吸慢慢同步，心脏紧贴着心脏，前所未有的放松。

    “千翎，亦如你愿意相信此刻的我。”他的下巴贴合在她的肩颈，“我想和你一起面对。”或许他还这么幼稚，具体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想好。

    但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现在他只陪着千翎。他努力忽视内心的一点点空虚和空白，他还没有勇气正视它。

    千翎，请等等他吧。

    沿途，她靠着车窗，以前怎么没发现大街上的情侣这么多呢。“手伸出来吧。”

    看到他手腕处的那根发绳，她想摘下来却被阻止了：“过分！这是千翎给我的，怎么可以拿回去啊。你反悔了？”他立刻嘟囔着，警铃大作。

    顿时无数道目光锁定在他二人身上，一阵恶寒，“没有，本来买了另外一条看起来像是情侣款式的手链，既然你不想……”

    “想想想。”他小鸡嘬米似的点头。

    “对不起啦，我错了。我竟然怀疑你……”受不了一点撒娇。委委屈屈地垂下头，靠在胳膊旁接近发嗲的声线软绵绵的。

    一点气都没办法生。算了，反正她也不会生气的。

    只见她打开一个黑色的盒子，取出一条银灰色手链，泛着幽幽光泽的手链，与千翎手上那条几乎一样，除了颜色不同。英二揉揉眼睛，若不是品牌确实不同，他都以为是同款了。

    肯定挑了很久吧。英二头一下埋在了她的肩上，只听得一声闷哼，胸口一痛的千翎蹙着眉，“别闹了。快下车了。”

    得意洋洋的菊丸也不管太多，抓起她和他的手腕放在大腿上，对比两条手链，拍了一张照片。

    “千翎，我ins天天发动态，你都不点赞。”他手点了几下。

    “我不玩ins。”

    “……玩嘛玩嘛，有互动很有意思的。”是LINE不流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