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拔通房

    “妈妈,我不想伺候那头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夫人抱着杨妈妈痛哭,露出的胳膊上有淤青、有血丝,杨妈妈两眼含泪,轻轻给她擦拭伤口。

    “节度使应当不是有意的,武将天生力气大……”杨妈妈本想劝慰,说着说着,喉头哽咽,借口说不下去了,看着夫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这样自欺欺人的话有什么意义。杨妈妈一把抱住夫人,哭得喘不上起来:“我苦命的姑娘啊,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那是你的夫婿,府里的郎主啊!”

    主仆两人抱头痛哭,声泪俱下,门外杨笑雪也是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如果节度使有怪癖,喜欢在床上虐待人,那她怎么办?夫人好歹还有正妻的名分护身,她一个滕妾,难道比夫人还金贵吗?节度使打骂不了夫人,还不能杀了她泄气吗?

    不要慌,不要慌,是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千方百计陪嫁到此,不可能这样走到终局,天无绝人之路!杨笑雪默念着给自己打气,她决不能引颈就戮。

    听着屋中只有哭声,唯一的办法只是貌美侍女顶上,治标不治本。杨笑雪知道夫人是指望不上了,在门口听了一会儿,估摸着被支开的侍女该回来了,杨笑雪轻手轻脚穿过回廊。

    还不到绝境,她还有盟友!杨笑雪去小厨房外等着,胜金和陈二交好,她来主院,一定会来小厨房。那样活泛的人,肯定很震惊吧。他肯定无法预料,前一天还与他嬉笑玩闹的夫人,转眼就要推他送死。

    胜金很震惊,捧着的书册都快掉到地上了。

    “咳咳!不看就出去,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当心打翻灯盏,烧了书楼。”一个颔下几缕清须的中年男人瓮声瓮气训斥。

    胜金回过神来,立刻反驳:“书楼不许灯火进入,这是韩叔你自己定的规矩,哪能烧?”

    “你这样子,也读不进去,赶紧走吧。”韩叔赶人,“你都进主院伺候了,还来我这荒僻书楼作甚?”

    胜金被赶也不生气,笑眯眯上前接过韩叔手上的拂尘,在桌上胡乱拂了几下,“读书哪儿有停的?进了主院也要继续读书啊。”

    韩叔是落魄文人,据说很有才华,节度使开府的时候,投奔到府上来。听说当年节度使很爱惜他的才华,请他在幕府中任职,可惜韩叔性情孤僻,不愿意出仕,只愿在府中书楼清闲度日。

    节度使乃是武将出身,平日常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穿着打扮都向文人靠拢,可他终究是武将,还是沙陀族人,能看懂什么汉家经典?三请不到,节度使脾气也上来了,不惯他文人的臭毛病。

    韩叔就此在书楼住下,从一时红人,变得门庭冷落。如今书楼十天半个月不见得来个人,也就胜金自从摸到这个好地方之后,总是想方设法多赖一阵子。

    “韩叔,我活了这么久,如今才知自己生在哪国,可见读书还是有用的。”胜金掩卷叹息:“原来我是大唐人。”

    盛唐,长安。

    大唐二字,是民族记忆,是血脉基因。

    说起大唐,脑海里是辉煌的长安城,是盛世的长安街,诗人、武将、胡姬、美酒……是流光溢彩,是帝国荣耀。

    如果你能穿到唐朝?你想干什么?

    围观名留青史的帝王将相,感受千古风流的盛世华章,你有许多选择,但如果你穿到晚唐呢?

    晚唐是什么?是安史之乱,是黄巢起义……再多,就记不得了。大多数人只关心山顶的风光,走下坡路的晚唐,是少有人在乎的。

    胜金更惨,她十二年来终于知道自己身在唐朝,他刚刚看到卷轴上说,本朝开国皇帝是大唐庄宗李存勖。一个沙陀人,称帝的时候把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并列为七庙,说自己是李唐王朝的正统、合法继承人。

    这不开玩笑吗?这也算大唐?!

    胜金知道李存勖,上学的时候读过《伶官传序》,老师主要讲的还是作者欧阳修的生平。胜金对李存勖的了解,就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然后从这个名字得出,这是从唐到宋的过渡时期,史称五代十国。

    这是彻彻底底的乱世,别的乱世有名臣良将、精彩故事,值得大书特书的,比如三国;有的乱世只有四海渊黑,中原血红,惨得没有任何浪漫、忠义故事能以它为背景发生。

    这个问题的答案胜金以后会知道,他现在只是哀叹:“长安啊,那可是书里可的长安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1”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2”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3”

    韩叔把拂尘柄在桌上敲得乓乓响,“别背了,别背了,你一个黄口小儿,生在相州,长在安州,长安城的门都没见过,哪儿来那么多感慨?”

    “见过的。”胜金心想,那些影视剧、动画片、纪录片、画作、诗歌、文章里,都见过。

    韩叔嗤之以鼻:“见过?梦里见过?”

    胜金一本正经点头:“是的,梦里见过。”以至于现在脑子里全是一夜鱼龙舞、满街长安人的盛世画面。

    韩叔的拂尘敲在他头上,“青天白日梦!去去去,看见你就满肚子火,赶紧滚!”

    胜金不知道韩叔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但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总是随时随地都能生气。胜金麻溜躲开接踵而至的拂尘,顺手把看过的卷轴、书册塞回书架,习以为常跑掉了。

    在他身后,韩叔站在书楼里。书楼不点灯火,书架又格外高大,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薄薄得撒在一册册书卷上。韩叔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口中呢喃:“长安……长安……长安如梦里,何日是归期?4”

    胜金心里也纳闷的,根据府上老人的转述,韩叔就是那种典型的古板文人啊,爱惜书籍,钟爱学问,自己几乎每天去打卡,投其所好,经验值却怎么也刷不上去。按理说这样的清贵文人,一朝落难,在异族武将府上谋生,自己聪慧、有毅力、懂礼貌,天生的衣钵传人,都送上门了,韩叔怎么不咬一口呢!

    唉,唉,难道韩叔看不起自己是女子?可我不是啊,难道等恢复身份再来?那时候也太迟了吧?

    胜金想不通,只能暂放一边,老祖宗说积少成多,□□说过量变引起质变,耐心啊耐心。

    胜金踩着晨光进了主院,今日她不当值,不必一大早就在廊下听用。

    刚到夫人门口,小梅就脸色难看的走过来,“夫人病了,不见人。”

    “怎么了?昨日节度使不还……”

    小梅一把捂住胜金的嘴,小声道:“夫人不喜与节度使同房。”

    “夫人可还好?”

    小梅摇头:“哭累了,刚睡着,只见杨妈妈一人。”

    “早饭吃了吗?”

    小梅又摇头。

    胜金满脸忧愁,“不吃东西可不成,我去小厨房看看,给夫人做点儿家乡味道。上回你说老家会做萝卜糕,我去书楼翻菜谱,果然翻到了做法。我找陈二练手,你空了也来,尝尝正宗不。正宗了,我才敢呈给夫人。”

    胜金调皮一眨眼,小梅心领神会,知道胜金是单为自己做的。只因自己随口一句想念娘亲做的萝卜糕,他就肯为自己下功夫,让人如何不感动?

    小梅下意识露出笑意,又很快压平嘴角:“你去吧,多做些南方味道,夫人说不定能多吃几口。”

    进了小厨房,陈二率先迎上来,他如今是小厨房的大师傅了。“金哥儿怎么来了?”

    “我听说夫人今天胃口不好,找你商量该做些什么进上。”

    “七返糕、如意卷、赤豆粥、清蒸鲈鱼、炙羊肉、烫菜心,这鲈鱼难得,是郎主特意赏赐的。”陈二赶紧指着配菜说了今天的计划。

    “再加个桂花酒酿,七返糕、如意卷不要,换成羊肉汤。”七返糕、如意卷都是北方人才爱吃的面食,陈二做的炙羊肉也是草原吃法,现在夫人看到,还不直接掀桌啊。

    “唉,我马上做。”陈二也不问原由,接着忙碌去了。

    等他们说完话,杨笑雪才迎上来,眼神古怪的看着他:“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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