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众聚

    “外面有兵,走不了!”胜金问杨笑雪:“主院还有多少人?”

    “不清楚,护卫、侍女都死了一些,杨妈妈也死了。”杨笑雪飞快理解了他的用意:“你要把人召集起来共同御敌。”

    “是,只靠我们几个不行。”胜金重重点头,加重语调道:“是个活人就有用处,都动起来!”

    杨笑雪认可,立即行动:“我出面喊人,老三、老四护卫我。”

    “好!”胜金看一眼周荣、周芽,不用说话,周荣已经拉着弟弟跟上杨笑雪。在主院,只有杨笑雪有这样的威望,能让躲起来的杨家人出来。

    杨笑雪一边走一边用吴国话喊人,说明自己的身份,说明援兵已经来了,杨夫人没有死,命令所有人都出来。

    只要有脑子的都明白,乱起来一个人是没办法保命的,现在有人称头,大多数人就愿意跟随。而只要有人跟随,从众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人就聚集了过来了。

    胜金已经在院中点起火把、烧旺火盆,火光下,众人瑟瑟发抖,那些护卫也瑟缩着目光。胜金打眼一瞧,护卫有十个,剩下还有七八个侍女、妈妈。

    胜金站在台阶上,用吴国华朗声道:“外头全是乱军,马上就要到我们院子了。我本不该来,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愿意搭把手。如今杨夫人还在,乱军不敢过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守住。”

    杨笑雪也补充:“四处的门都关上了,我们逃不掉,只能拼。”

    胜金和杨笑雪往日的威望支撑了这场临时行动,妈妈们把尸体搬到门边抵门,护卫在胜金的率领下分成三个小队,老三、老四各带一队守在院墙上,胜金带人机动补充。杨笑雪带着侍女收拾油料、兵器出来,玉珠带两个个护卫去把后门堵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支火把蜿蜒着靠近,门上传来嘭嘭砸门声。

    瘫软在台阶上的杨夫人立刻哆嗦起来,抱着脑袋呢喃:“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头发乱糟糟盖在脸上,一身华服早就凌乱肮脏得不成样子,飞快缩到墙角。

    杨笑雪大声喊:“何方贼子,胆敢乱闯内院。夫人是吴国宗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外头一片嗡嗡声,有人说话,但听不清说什么,只是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胜金突然下令:“放!”

    护卫们齐刷刷冒出院墙,一齐放箭。

    外头只看见两边院墙上突然冒出人,瞬间己方就倒下一片,惊惧之下连连后退。

    “兀那小娘皮,他们肯定没几个人,给老子冲!”

    胜金探头看去,一个穿着铠甲的人正在下令,火光下他的面容很好辨认,是李将军。就是那个前院将军,杨夫人新婚那日,胜金救了人,却被他呵斥的那个李将军。他也是外族人,也是节度使义子,跟着节度使姓的。

    胜金张弓搭箭,瞄准李将军,一箭射穿他的喉咙。

    外头那群人瞬间跑得没有踪影,只留下几具尸体,证明的确有乱兵来过。

    来不及休息,玉珠气喘吁吁跑过来:“后门那边也有火光!”

    胜金刚放松的神经立刻绷紧,带着人往后门去。这里已经堆放了大量柴火,准备用来堵门。后门和小厨房挨着,隔一堵墙就是茅房。往外则是府中花园,有一汪池水,是府中女眷最爱游玩赏景的地方。

    自从杨夫人在主院居住之后,就不许府中女眷越过池水到她院子这边,因此,在花园到这边的廊桥上加了一道小门。

    胜金转头道:“带上油!”

    廊桥富丽堂皇,胜金指挥人往泼油点火,自己翻身下桥,找到支撑桥身的横木,嘭、嘭、嘭,砸掉横木下的楔子,横木松动,再一脚踹过去,廊桥摇摇欲坠。

    胜金翻上来,火把狠狠一扔,廊桥立刻腾起火焰。趁着火光,抽刀往连接处砍,廊桥垮得更快。

    建设这座廊桥,胜金也参与其中。跟着描画其廊柱、顶棚,是胜金这辈子第一次接触绘画。如今,一把火,就烧掉了数年的努力和经营。

    战争,这就是站酷的战争。

    花园廊桥在火光中坍塌,火焰朝着另一个方向舔舐屋檐。

    后门不用守了,胜金带着人往前院集合,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试探,前门留下越来越多是尸体。天渐渐亮了起来,喧哗声也好些时间没听见了。仿佛这些造反的人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能趁着夜色干。

    胜金爬上墙头,手搭凉棚远眺四方,节度使府各处都乱糟糟的,火光没有了,但黑烟和烧糊的焦味从各处飘来。

    “不能坐以待毙,阿雪,你去收拾东西,我们要突围。”

    “知道。玉珠,把男仆的衣服都拿来,女子全部换装束,发兵器,我去找印信。”杨笑雪揣了印信,把缩在墙角一晚上的杨夫人拉起来,喝问:“想不想活?”

    杨夫人哆哆嗦嗦不答话,杨笑雪两巴掌甩她脸上,杨夫人双颊顿时红起来。

    “想不想活?”

    “活,想活。”杨夫人继续哆嗦,衣服上有腥臊味儿传来。

    “想活就听话,小梅,你给她换身利落衣裳,一刻钟后,院子里集合,迟了……哼!”杨笑雪没说迟了怎么样,小梅却吓得不行,拉着杨夫人,踉踉跄跄往屋里跑。

    一刻钟后,胜金已经整队完毕,他和周荣领着人开道,妇孺们走中间,周芽领着其他护卫断后。

    搬开尸体,打开大门,再把大门外的尸体往两边搬,清楚一条人能过的小路来。护卫、侍女们已经见过死人,可这么多人层层叠叠堆在这里,还是让人心里发酸、喉头发苦,战栗不已。

    胜金让护卫们把插在尸体上的箭支都收回来,一群人走地鸡啄米一样,在尸体上拔箭。胜金甚至有些想笑,从来没有哪部电视剧、电影展示过,杀人之后要回收箭的。

    带着血的箭支插回箭筒里,胜金计划带着人回自己的院子,那是自己的大本营。至于以后怎么办,胜金来不及想,等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再说吧。

    胜金他们一大队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着很有规矩,这种没有“溃散”的队伍,一盘残兵游勇也不敢轻易招惹。

    “站住!”胜金眼尖看到几个人从旁边花丛里扑出来,长刀立刻挡在胸前。

    “少将军,少将军,是我啊,老金!”来人摘下不合体的头盔,露出那张老橘皮脸,“少将军,我,老金!”

    胜金微微把长刀往自己怀里收了收,问他,“你们怎么回事儿?”

    “少将军,我们几个老卒子,没敢往府里乱闯,这衣裳是对正的,我捡来的,真捡来的。”老金带领他几个老兄弟,手里也捉着刀,见了胜金先把刀扔下表诚意:“少将军,您是仁义的,我们几个都信你,您带我们一程。府里太乱的,个个都有山头,我们这个老家伙无依无靠的,也不敢乱走,您发发慈心,带我们出府。您别嫌弃,我们保证听话,不乱来。”

    胜金看着几人一眼,叹道:“都是下九流,谁也不嫌弃谁,你们走前头开路。出了府邸,各自奔前程去!”

    “哎!哎!”老金领着那几个人,在胜金的示意下捡起长刀,也学胜金他们的样子,抽出腰刀横在前面探路。

    等老金他们把后背留给自己,胜金才真正放下戒备。

    老金和几个老伙计递了眼色,让他们放心。老金是他们几个的伙长,一伙本有十个人,如今只剩他们六个,其他人都被砍死了,被自己人砍死的。

    老金和剩下的人躲在花丛里,看着胜金他们这一队人过来,老金就和大伙儿商量:“金哥儿有本事,心肠还不太坏,咱们不是能耐人,听仁义的能耐人使唤,能活命。”

    大家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相互一合计,干脆直接来投奔了。

    胜金抹把脸,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沧桑,“说好了,送你们一路,到地方各走各的。”

    胜金以为他们是个例,走着、走着,不时从旁边窜出几个人来,都是来投奔的,胜金能怎么办,只能把人收拢了啊。

    人是从众的,集群效应立刻显示出威力。胜金只觉得自己安安分分走在路上,队伍越走越庞大。

    除了自家兄弟姊妹,胜金又听从杨笑雪的建议,从杨家的护卫中提了杨雄、杨虎两个能干的人起来,这才把队伍收拢起来。别看只是跟着走,都能出“踩我脚”“走不动”“要屙尿”“崴脚了”等等屁事儿。

    不对,我把队伍拉起来干什么?胜金望着前后黑压压都是人,突然感受到了压力。想想吧,你中学课间在操场上做操,左右望着黑压压的人头不怕,是因为你知道他们是你的同学、朋友,里面还有逗你笑的沙雕;可现在这些人,个个手里都有兵器,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天知道谁突然发疯给身边人一刀。

    胜金一路走一路捡人,等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已经浩浩荡荡一群人。

    胜金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荣上前敲门,说明他们没有被挟持,陈赢才敢出门来见。双方都很戒备,陈赢不敢让人进屋,屋里都是老弱妇孺,人数也少,不能冒险。外头的人也不敢进去,听说要卸兵刃更是连连摇头,刚从战局中脱身,都还紧绷着。

    胜金出面做保,让陈赢打开院门,周荣、周芽、杨虎、杨雄四人守在门口,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没有埋伏,但是想要进去,必须卸下兵刃。

    胜金望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再次强调:“早就说过,出了府邸,各奔前程,这话到现在都作数,有想走的就赶紧走吧,我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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