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货离开

    定了三日后出发,各处的人都忙碌起来,一应粮食、财物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有人提议一把火烧了,胜金没有同意,只让归置整齐放在一旁,走的时候通知隔壁那条街那些有余力自保的人前来自取。

    听到胜金这说法,众人又是一叹,这年头,多的是损人不利己的,这种愿意把自己拥有的分享出去的人还是太少。自己是绝不愿意做这样的冤大头,如果有人愿意,嘿嘿,这不是活菩萨嘛!

    陈赢的组织协调能力在此时显现出威力,无论多么复杂的事情到了他手里都变得游刃有余起来。胜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居中调停。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无际无边。人多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胜金觉得自己干的活儿和居委会大妈有的一拼。

    “已经分了,当初你还自己按了手印。”胜金把签押单子举在两个什长跟前,“你们玩儿事后不认账的时候,也要想想清楚啊。”

    年纪小些的什长还梗着脖子不服气:“我又不识字。”

    “退一步讲,你想不认账,现在翻出来重新分,也先看看自己分得的东西。都是金子,他的金子虽然稍微重一些,但只是没有花样的金条,你这是拉丝工艺的金簪,到了大城换钱,他的价值还不如你高。”

    “旅帅再英明不过,可不就是这个理,某还吃亏了呢!”年长的什长立刻挺起胸脯,理直气壮瞪人。

    “行啦,谁也没吃亏。你之前说自己想回乡下老家,乡下人家就看重量,什么拉丝、什么工艺,他们看不出好赖。你,说的就是你!你说你要跟着一起走,等到了大城,这些东西贵女官眷抢着要,遇上手里大方的主,换两根金条都有可能。”

    年幼的什长嘟嘟囔囔,“我可没旅帅的本事,能不被人骗就不错啦。”

    “行了,吃亏享福,你们自己心里有数,都下去准备吧。临启程了,别动武,上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受苦的事自己。”胜金把两人打发了,喝了一口白开水,长长叹息:“你说,老二是不是见不得我清闲,故意把鸡毛蒜皮的事情往我这里推。”

    杨笑雪在一旁理账册,闻言笑道:“还不是你不准他们武力切磋争出对错,只能由你来当和事佬啦。”

    “唉,打仗都没死,死在斗殴里,可惜了。这些人还是吃了不识字的亏,以后要把这个短板补起来。”胜金自言自语。

    “这么多人,怎么教?”

    “大多出城就要散了,人少了,就好教了。”胜金随口应道。

    杨笑雪放下笔墨,认真地看着胜金,胜金被她盯得后背发毛,“干什么?”

    “你一直很奇怪,这年头不识字也不妨碍当大将军。我问老二、老三他们,是你挑头带大家读书,玉珠不想学,还是你拿饴糖哄着她读书习字。你又能识文断字,又能舞刀弄枪,这样文武双全的品格,我只见过世家大族的公子。”

    胜金失笑:“我算什么文武双全,样样都会,样样稀松,就会个皮毛,都是常识。”

    杨笑雪语含深意:“这样的常识,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知道的。”

    “阿雪,人这辈子有两双眼睛,一双是父母给的,天生就能观察万物,学习如何过好日子。一双是自己锻造的,懂了书本,就能学习前人的经验智慧,不用反复摔坑里。天生看不见的叫瞎子,不识字不读书的,叫睁眼瞎。”

    杨笑雪不同意这样的观点:“那些世家大族的翩翩公子,大冬天摇扇子,等乱兵来了,还不是一样砍翻在地,书本可挡不住刀兵。”

    “是。可你再看看如今身居高位的人,除了少数刀山火海拿刀拼出来的,剩下的还是拿笔的。”

    “现在拿刀的才多呢。节度使、杨统领、张都尉都是拿刀的,唯一一个拿笔的刘度支,也让儿孙拿刀呢。”

    “即便如此,拿笔的危险性也比拿刀的低,拿笔的成材率也比拿刀的高。你说的这些人都是幸运的,死在战场上的人太多了,你不能只看成功拼出来的。”

    杨笑雪还是摇头;“你总有你的道理,可我看到的世道不是这样的。”

    胜金的道理在任何朝代都适用,只是不适用于乱世,一力降十会,黄巢拉起的大军踏碎的世家大族的门楣、踏碎了读书人的风骨脊梁,五代十国是武夫当政的时代。石敬瑭都当皇帝了,还是不认字,批阅奏折靠大臣读给他听。

    也正因为此,北宋立国的时候,为了纠正这样的错误,狠狠打压武将地位,造就了繁星璀璨的诸多文化大家,也让经济繁荣的国家成为任人宰割的肥羊。

    罢了,说这些还太早了,胜金只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行礼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周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周芽是不受他哥影响的,安安稳稳继续挥刀,就像跟前没这头转圈驴一样。

    陈赢却受不了,他好不容易忙完了想休息休息,周荣却在屋子里发癫:“老三,你消停会儿,转得我头晕。”

    周荣猛得停下,一屁股坐到陈赢身边:“大哥对这些人太宽容了,纵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这样下去不行啊!明天就要启程,连去哪儿都不知道,你快去问问啊,老二!”

    “叫二哥。”陈赢先纠正了这个关键问题,才道:“大哥自有大哥的道理,这些人有多少能跟着我们都说不定,不必废力气调教。现在大哥要的是好名声,宽仁嘛,反正他性子本来就软,不出大褶子让他宽仁去。”

    “宽!宽!宽!有个屁用,难不成还真放那些人走啊。等他们走了,妇孺和壮丁人数就持平了,这样的队伍,到哪里都是肥羊啊。”周荣忧心忡忡。

    “做事总要人心甘情愿。当初让你识字,你跟被烫尾巴的猫一样,后来没被人骗着在卖身契上按手印,体会过识字的好处,学得比谁的卖力。”

    “成年往事提它作甚,我跟你说正事呢!”周荣瞪眼。

    “我说的难道没理?大哥比我们都聪明,这你也是认的,既然如此,就听聪明人的。蛇无头不行,两个头也容易打架,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周荣勉强被安抚住,看着弟弟站在屋角挥刀,自己也拖了上衣,赤膊过去给他喂招。

    第二天一早,队伍浩浩荡荡出城门去。

    胜金身穿从刘小公子身上扒下来的皮甲,手上拿着铁锤精心锻打的钢刀,胯/下骏马是周芽为他挑选的良马。和他一样装备精良的五十卫士护送着队伍出城,老弱妇孺走中间,粮食辎重押后面。

    城门只剩门洞矗立在那里,像张着口的巨兽,一行人从巨兽口中逃脱升天。

    到了分岔路口,老金等人出列辞行,跪下给胜金磕头,谢他救命之恩。

    “好啦,多余的话不说,都回去好好过日子吧。”胜金把承诺分给他们的东西照数给了,拉着队伍到了涢水一处码头。码头被芦苇遮盖着,有一条小路相连,仅容一辆车碾着荒草经过。远处水面上停着一大、两小三艘大船,船上飘着“唐”的旗帜。

    “这,这……”陈赢望着这三艘大船直打结巴。

    “干娘!啊——”周荣兴奋地挥手,“我就说怎么一直不见干娘和铁锤!”

    队中有人挥旗,一艘小船慢慢靠近。

    周荣率先跳上船去,胜金扶着韩叔慢慢往船上走,周荣迫不及待问道:“那大船也是我们的吗?”

    “自然是了。”

    一行人进了船舱,胜金先拜见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小侄见过王世叔。”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王世叔跨前一步拦住胜金,语带唏嘘,“这次多亏贤侄,愿意带我们一程,我们王家也是……罢,罢,不说了。”

    王家也曾是琅琊王氏旁支,只是他们这样的旁支只能为嫡支服务,在安州的这一支王家人以造船为生。鼎盛时也为大唐皇室造过龙船,如今战乱连年,主家嫡支碾碎成泥,他们也辗转依附了无数“将军”“天王”“大帅”。如今战乱又起,王世叔这一支决定断尾求生,居家搬迁。

    众人叙旧寒暄之后,才分宾主落座。王世叔十分谦虚,坚持在客位落座。胜金推迟不过,才在主位坐了。

    “诸位,如今在船上的都是自己人,我也大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将在此乘船,经过云梦、孝感到汉阳,顺涢水,王世叔族人在汉阳接应他们。既到汉阳,九省通衢之地,航运便利,杨兄弟可先往国中送信,若有国主派人接应,再顺汉水、经长江,直达金陵,亦是便宜。”

    王家、杨家都拱手称是,没有意见。

    周荣急得左看右看,外人的事情说清楚了,那他们呢,他们兄弟怎么办?

    “王世叔慷慨,腾空了大半船舱给我们。我们少少几个人,能占多大地方,主要还是运货。如今,这些货物还要我等亲自去取。”

    王世叔立刻站起身,拱手道:“天色不早,贤侄还要谋划取货、运货之事,小老儿就不打搅了,先去把货仓腾空,只等贤侄消息。”

    胜金亲自送他到舱外,重新回来,歪在椅子上笑道:“怎么样,谁愿意随我去取货?”

    “大哥,大哥!你还藏了好东西啊!”周荣兴奋得直搓手。

    “想得美!这是韩叔的功劳,韩叔知道仓曹范家的私库在哪里,他家私库和安州粮库没什么区别,临走之前,总要把口粮备上才行。”

    “没问题,我请缨,我当先锋!”周荣兴冲冲举起手。

    陈赢却考虑得周全:“船是王家的,如果我们把辎重全放在船上,他们杀人掠货,或者玩一出意外沉船,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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