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鼻涕泡

    “我……噗……”

    杨笑雪话出口的瞬间,鼻涕突然涌出来,吹个泡,然后破了……

    鼻涕泡……破了……

    破了……

    啊啊啊啊!死吧,让我死的吧!正在诉衷肠,突然冒鼻涕泡,世上有这样惨的人吗?

    有啊!我啊!

    杨笑雪猛地转过身,赶紧用手擦,一边擦一边呸,有些鼻涕都流嘴里了!

    胜金在一旁傻愣愣看着,张大嘴,想笑又不敢,怕她尴尬,从怀里摸出手帕递过去。

    杨笑雪转过头来不看他,抽走手帕仔细把鼻涕擦干净,小跑几步,离得远些,才狠狠擤鼻子。

    啊啊啊,丢人死了,现在就闭眼,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胜金可不敢笑场,他摸摸鼻子,社死的感觉他懂。看杨笑雪囧得埋头找地洞,胜金上前安慰“阿雪……”

    “别说话!”杨笑雪恶狠狠打断,快步走出茅草亭,一个人埋头往前冲。

    胜金好笑地跟在后面,看她冲到小溪边,投水揉帕子,仔细清理脸颊、眼睛,把哭泣、冒鼻涕等等一切不体面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杨笑雪拧干帕子拿在手上,擦干水迹,才感觉重回人间。

    “你待会儿要去哪儿?”杨笑雪若无其事问道。

    胜金体贴地顺着她说:“准备去崇寿寺看看,可否有幸请杨姑娘同行?”

    这样故意生疏客气的语气,逗的杨笑雪终于重展笑颜,“顾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相携走在路上,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谨守礼仪,但两人的心已经贴得很近了。胜金心想,怪不得有人说,爱是常绝亏欠。自己之前想着,如果有机会回去,绝不耽误阿雪。可是,回去的机会多么渺茫,他心中有数。见过阿雪的血缘亲人,胜金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她托付给旁人啊。

    杨笑雪看着熟悉的风景,去时这条路是萧索的,路旁的芦苇都透着凄凉,回时这路突然热闹起来,风吹起芦花飘在半空,有趣极了。

    两个无依无靠之人,如寒风中芦苇一般,依偎着取暖。

    “你知道江都城有哪些风景吗?可想一一去见识见识?”杨笑雪终于想起作为一个本地人,应该向胜金介绍一下名胜古迹。

    “听驿馆的小吏说过,百尺楼、崇寿寺、青牛宫……”胜金心里盘算了,一笑道:“百尺楼据传有七层,可只有一二三层可容人观景,一楼普通人能入,二楼是达官显贵,三楼就非是王公子弟才行了。”

    “你说得不错,百尺楼建在江边,登上三楼可远眺江景,听说很壮观,可惜我也没去过。之前不是有徐氏子弟请你过去吗?说不得我能沾你的光呢。”

    “他们啊,和我交朋友是假,想拉拢我上徐家的船是真。”胜金摇头苦笑:“答应徐氏,岂不是让陛下看我不顺眼,我一个外乡人,无权无势的,我这小身板可扛不住。”

    “江景何处不能看,你若不想得罪人,还是去崇寿寺吧。青牛宫是大唐皇家修的,这么多年都没断了香火供奉,最近几年,陛下痴迷修道,最信重的道长便是出身青牛宫。”

    胜金明白杨笑雪未明言的意思,他已经拒绝了徐氏子弟的拉拢,再去陛下信重的青牛宫,那岂不是是徐家作对。

    “那崇寿寺呢?”胜金问:“我可听说了,主持无相大师是齐王殿下的座上宾,还给出了谶语,说齐王殿下是极贵之人。齐王如今已是王爵之尊,再贵就只能是……”

    杨笑雪一把捂住他的嘴,又快速松开,小声道:“这里是江都!”

    “有句话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吗?”胜金嗤笑一声,徐知诰只差把谋朝篡位刻在脑门上了,还有啥避讳!

    “朝中衮衮诸公难道不知?什么至尊、极贵,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就是去拜佛参禅。”杨笑雪把话题往无相大师的方向说:“我从小就听着无相大师的传说长大,之前还听过他讲法,那次很多人一起听法会,可惜当时我太小了,什么都没听懂。要是能再听一次,就无憾啦。”

    胜金对讲经说法倒没什么兴趣,他知道乱世宗教信仰会快速冒头,知道佛教修来世的说法会大大降低老百姓的反抗力度因而得到上层统治者的支持,知道佛教作为安慰剂有效安抚着乱世百姓无处安放的恐惧,更知道太多顶着高僧大能的名头招摇撞骗的例子……那么多例子摆在眼前,怎么会对所谓的无相大师有多少尊重。

    无相大师,这个名字很有武侠范儿。

    胜金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随着杨笑雪来到崇寿寺。胜金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人多,山门前很多人前程得开始跪拜,也有贵人马匹车架停靠一旁,人挤人,吵吵嚷嚷,和上辈子旅游景区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贵人走中间、平民走两侧,比上辈子机动车道、人行道的分隔还明显,上辈子走错了只是被司机骂“你瞎啊”,这辈子真有可能被一鞭子抽瞎。

    胜金和杨笑雪随着人流,入内参拜,胜金出得起香油钱,排在前面,和杨笑雪一起走入大殿。

    胜金站在蒲团前,没有跪拜,只是好奇张望殿内塑像、经幡,并不比上辈子看到的更精致。是啊,没有工业染料、工业布料,如今这些都经幡塑像,便有些暗淡了。

    杨笑雪叩拜、许愿后起身,好奇问:“你不拜吗?”

    “我所求的,佛祖实现不了,何必拜?”胜金随口答她,又和她一起顺着人/流往外走。

    殿内值守的小沙弥听了这话,急忙转头出去。

    临近过年,大殿外的广场上搭了高台,有高僧讲法。平民百姓听法会自然只能去后面排队,胜金他们这样的出得起香油钱的“有缘人”被安排在讲法高台右侧的屋檐下,能清晰地听到讲法内容。

    这边听讲法的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衣着富贵,以老封君居多。胜金、杨笑雪是生面孔,那些老封君也没有主动交际,各自安静听着讲法。台上大师讲得很通俗,大约是为了照顾听众,说的是一些佛法小故事、因果报应、前世今生。

    听完讲法,胜金笑道:“这位大师口才挺好。”

    杨笑雪白他一眼,“且放尊重些,大师佛法精湛。”

    “是,是,一切都是现成的。”

    杨笑雪听得笑出声,“一切现成”是崇寿寺这一派僧人说话的重要“话头”,只因主持无相大师曾说过“以佛法来论,一切都是现成的”。刚才那位法师在讲法的时候,说过好多次这词儿。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另有高见?”

    一个苍老和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胜金转头,只见一位老僧,穿着僧衣、僧鞋,缓缓走到过来。

    刚才有座位听讲法的老封君们都站起来问好,原来这就是无相大师。

    胜金看他,既不特别威严,也不特别和蔼,上辈子许多扮演高僧的演员都比他更具“佛相”。可这样一位面容普普通通、气质温和沉稳的老僧,就是被无数人推崇、受齐王倚重的无相大师吗?

    走神的功夫,无相大师已经与众位老封君寒暄过,走到胜金跟前问他:“施主听了一场讲法会,可有高见?”

    胜金上前见礼,客气道:“小子狂妄,随口一言,请大师不要放在心上。”

    “佛法面前,无不可言,施主既有此言,定是心中有感,还望不吝赐教。”无相大师双手合十行礼,胜金赶忙回礼。这话旁人来说是宣战,显得咄咄逼人,但由无相大师缓缓说出,只觉心平气和,这是交流。

    “小子无状,只听出四字:真如一心。”

    “阿弥陀佛!”无相大师又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只这四字,足见施主与佛有缘,还请施主禅室一叙。”

    胜金呆了,这是什么既定NPC剧情,每个来佛寺的人,都触发和大师长谈的剧情吗?可是他对佛教的理解,只是洪荒文里西方佛教两个骗子以及“何处惹尘埃”这种早期网文里常出现的佛偈啊!

    救命!

    胜金赶忙拒绝:“小子不学无术,再多说三句,大师就能看出小子外强中干的本质啦!不敢耽搁大师时间,小子不过是一闲散游人,这便走,这便走……”

    无相大师叹道:“施主不信贫僧。”

    “没有的事!”胜金呐喊,你是齐王座上宾,还有这么多信众,我说不信你,我不要命啊!

    “还请施主禅室一叙。”无相大师伸手做请的姿态,僧袍划出一道弧线。

    胜金赶忙欠身还礼:“古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熟悉的句子又从胜金口中说出,杨笑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悄悄看他一眼。胜金秉持着有难同当的精神,拉杨笑雪一起了。反正无相大师不会因为自己口出狂言就当场招呼僧众进来打死自己吧!胜金不确定想道。

    禅室中,胜金和无相大师相对,盘膝坐在蒲团上,杨笑雪则跪坐在胜金身旁。禅室清净朴素,无相大师身后挂了一卷轴,上书大大一个“禅”字,两侧的书架上摆满了佛经,冬日阳光透过门窗照进屋中,灰尘都开始翩翩起舞。

    无相大师把茶盏递过来,胜金欠身,恭敬双手接过。另一杯茶无相大师直接放在杨笑雪跟前,杨笑雪伸手虚扶,又双手合十谢过。

    “施主对我弟子的讲法,可有高见?”

    这是无相大师第三次问了,胜金无奈笑笑,“小子无礼,妄加评论,方才大师讲法与华严宗所谓的“总相”,视“心”为至高本体有些类似,佛法故事“禅教兼重”,那位大师想是学儒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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