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前兆

    这日散才朝之后,一向到点下班的周芽拖着没走,跟到了偏殿。

    侍从自然不可能拦陛下的结义兄弟,一边派人禀告,一边引他进去。

    “怎么了?”胜金好奇,周芽可不是愿意管闲事的主。曾经有人当着周芽的面说胜金不是,周芽不发一言,被人告到御前,还理直气壮说抓风纪不是他的职责。

    周芽眼睛一扫,胜金顿时会意,挥手让侍从全部退下,只有先前预备和他商量政务的陈赢还在。这时,周芽才从怀中掏一块玉佩放在桌上,“拉拢我。”

    胜金接过一看,没看出什么来,递给陈赢。陈赢反复看了几遍,不确定道:“崇信候?”

    看到周芽点头,胜金更奇怪了,“他也是从龙功臣,拉拢你作甚。拉拢……若有所求,难道我不能答应吗?”

    周芽重复:“拉拢我,谋反。”

    嚯!

    好家伙,谋反二字,你怎么说得这样轻松!

    陈赢眉头紧蹙,“不应该啊,崇信候没有理由,这些年功勋卓著,又有陛下信重,父祖三代因他追赠,封妻荫子,什么样的主子能给他超过这的待遇,他不像有攫取帝位野心的人啊。”

    周芽摇头,“亲自见我。”言下之意,崇信候的确参与进去了。

    今天,周芽的说话指标已经用完,自觉把事情讲清楚,进入“闭口禅”模式,看着大哥、二哥商量,自己再不发一言。

    “陛下,您怎么看?”陈赢把皮球踢给胜金。

    “不看,依法办理即可。老四,你先虚与委蛇,看他们后续有什么动作。”胜金很淡定,这些年来,他建立了无可比拟的功勋,这些跳梁小丑,何必在意。

    胜金用二十年一统天下,打下中原汉国之后,偏安一隅的南汉立刻奉上降表,请求归附,今年赵念恩挂帅征服蜀国,自此,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正朔。天下打了五十年的烂泥潭,只有他收拾山河。

    厉不厉害吧!你说。

    胜金推行的新道统慢慢渗透天下,他明明能用远高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平推过去,却仍旧耐心经营,让制度、文化、道德的软实力慢慢沁润,他完成了二十年前的计划,让这个世界按照他的设想变化。

    厉不厉害吧!你说。

    胜金迄今为止,没有诛杀过一个功臣,不论是周芽、赵念恩这样打江山的武将,还是陈赢、韩书楼这样手握权柄的文臣,他不搞狡兔死走狗烹这一套,也不怕功高盖主,因为他的功没有人能盖过。自古以来,历数各朝帝王,也就始皇帝、唐太宗能做到了,放在千年的时间线里争前三。

    厉不厉害吧!你说。

    胜金始终践行一夫一妻制,身为帝王不纳二色,三个孩子都是杨笑雪所出,对杨笑雪带来的女儿也封公主,当成自己的女儿养大。不好女色、男色,不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不喜欢游猎跑马,一个皇帝,他在私情上都没有令人指摘的地方,这不是圣人,又是什么呢?就是拿两千年后的眼光来看,他也足以成为穿越女攻略、穿越男抱大腿的存在。

    厉不厉害吧!你说。

    这么厉害,作为当事人,胜金能不膨胀吗?之前觉得有人造反,可能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没有兼顾各方利益。现在有人造反,胜金只觉得这些人冥顽不灵,早晚被时代的车轮抛弃。

    这次被赶下车的居然有从龙功臣,的确吃惊,但胜金也不放在心上,对陈赢道;“你去查吧。”

    自古以来,定鼎天下之后,开国皇帝总要杀一批功臣,倒不全是因为忌惮功臣,也有功臣不服气的原因,特别是胜金这样起于微末的。这么说吧,二十年前,大家都是光屁股撒尿的交情,你还不如我呢,凭什么二十年后我跪你?

    这只是繁忙朝政中不大不小的事情,只因牵扯到崇信候,胜金才分一只眼睛过去,否则都是朝臣处理好,自己听结果汇报就是。

    很快,陈赢那边就查出了大致情况:“崇信候原是孝感人,如今安州、孝感、云梦单设一郡,乃我朝龙兴之所。龙兴之所无人胆敢造次,崇信候本家牵到附近黄陂,大肆圈占土地,用各州县“无主荒田”换走黄陂本地富户的良田,大族尚且如此,普通百姓更是被逼的家破人亡,沦为佃户、奴仆,如今的黄陂,只有崇信候顾家一个声音。”

    “好狗胆!”饶是以胜金如今的养气功夫,都气得摔东西,这可是从龙功臣崇信候啊!自己在朝上大刀阔斧的断土、清户口、查贪腐,自己人却转脸捅这么大窟窿,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自己呢!

    “这是窝案!御史呢!上官呢!怎么无人上报?被欺压的百姓就没有逃跑的,迁居的大族就这么乖乖受气?到底多少人牵涉其中?”胜金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陛下消气。”陈赢递上茶盏。

    胜金牛饮一通,直接喝干,才把茶盏撂桌上,又问:“怎么还有老四的事儿。”

    “此次灭蜀之战,乃是最后的国战,他们认为陛下派徐国公不派卫国公,肯定是忌惮卫国公的,想要卸磨杀驴。”

    “有没有脑子?”胜金都气笑了,“老四是禁军统领,还在武学堂担任校长,从此以后天下武将都是他的学生,这样还不是重用吗?”

    陈赢好整以暇,“这也是他们拉拢卫国公的原因之一。”重要才拉拢啊,京城只有禁军、太子率卫两大军队,周芽是最好的同盟。

    “不对啊,他们怎么确定老四会被拉拢,就不怕老四告密吗?”

    陈赢叹息一声,“大约因为老四听到狂悖之言重来不反驳吧。”

    笑话!周芽听到什么话都不会反驳,他本身惜字如金。除非去学堂上课,否则越在亲近的人面前话越少,因为亲近人都懂他,不必他浪费唇舌。亲近人懂他,外头那些人却以为周芽对皇帝有不满,只是碍于形势,不变宣之于口。

    “哼!这些蠢东西,随他们去吧!”胜金摆摆手,“查清楚了,按律法办,顾常芳毕竟是当初一路追随的旧臣,终身□□,家里三代不许科考。”

    陈赢不赞同,提醒道:“这次谋逆,隐约中有三年前的影子,陛下不可大意。”

    三年前,胜金领兵攻打中原朝廷,留太子监国。谋逆的事情被太子发现的蛛丝马迹,岂料是他们主动放出的烟雾弹,这些人带着太子的印信,在许州截杀胜金的队伍,胜金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险些被斩下马来。那些人还准备了许多证据,证明太子早有自立之心。若非胜金父子情深,绝对信任,及时派兵回家求援,那一战,胜金绝对活不了。

    当时情况之紧急,不必赘言。事后查验,掀起谋逆风暴的却只是中层官员,品级最高的不超过三品,家中都是曾经的世家大族。胜金给这次谋逆的定性是大地主阶层的反扑,按律处理,不曾株连。

    三年过去,胜金已经是天下唯一正朔,如今朝廷重心在经营开封,准备迁都,哪曾想,隐匿在乌云后的阴影,又重新冒了出来。

    胜金沉思一回儿,提议道:“这些人老鼠一样,躲在阴沟里随时冒头,只站在地面上打是打不完的。刚好,北方契丹日渐强盛,我也要会一会这草原王。我带兵先往北而去,把人引出来。”

    “以身做饵,何必陛下!”陈赢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赞成,皇帝是朝廷的中枢,国家的代表,怎么能让皇帝冒险。

    胜金浑不在意,“放心,天命在我。就是我有个万一,还有大胖呢!”

    陈赢为自己女婿心碎,这都是什么爹啊!“太子殿下最讨厌旁人叫他的小名。”

    “嘿嘿嘿,他就是七老八十,我还是我儿子,叫一叫小名怎么啦。”

    陈赢看着他又开始犯贱,心说有本事你当着太子的面叫。

    胜金自然是没本事的,如今太子在他的“锻炼”下越发成熟稳重,尤其这两年,都开始蓄须了,搞得胜金也不得不在嘴唇上留一层胡子,每每揽镜自照,总觉得自己跟汉奸似的,别扭得不行。胜金经常搞骚操作,全靠儿子收拾收尾,更加不敢拿儿子玩笑。

    胜金叹息一声,“唉,大胖要是真会篡位就好了,我老早就想当太上皇了。”

    陈赢左右看看,无奈道,“陛下,这样的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了,太子如何自处?”

    “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间谍,让他传出去,我就盼着大胖赶紧把朝廷接过去,我专专心心打仗。北边有契丹,西北边有党项、吐蕃,西南还有大理,等把周边一圈内藩都清理干净,外头还有高丽、东夷、占城,沿海大港兴建船坞,出海远航,既是贸易也是宣扬国威,经济账、政治账都要算……算算吧,事情怎么多,把我扣在京城有啥用,大胖还是早点登基吧。”

    陈赢只当自己没听见,敷衍地拱手一礼,起身就往外走。

    “哎,唉,二弟,亲弟弟,你帮我给大胖吹吹风,成全我呗。小时候我对他多好啊,生怕他当了太子没机会走遍四方,打仗都带着他,现在轮到他帮我看家怎么就不行了……”

    陈赢走地飞快,把皇帝这些碎碎念抛诸脑后。

    在崇政殿服侍的侍从倒是很淡定,看得出来,胜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消息传到东宫,太子又气得吃不下饭,“这都什么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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