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而已

    “这是织坊最新出的羊绒衣,我给你收拾了两套,北方寒冷记得穿。早晚洗漱用热水,不要图方便用冷水,都做祖父的人来,不能和年轻时候比。”

    宫中,杨笑雪听闻胜金再次出征的消息,开始给他收拾行囊。按理说这些东西,都有相关职司办理,缺谁都不会缺皇帝,但妻子收拾的行囊,又怎能一样。

    “知道,阿雪这是嫌我老了。”胜金故作委屈。

    杨笑雪白他一眼,继续道:“这次危机重重,不要逞强,即便没有也战果,也及时退回来,不要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性命最重要。”

    “现在也就你敢和我说这些了,放心吧。老四这次也跟着,不会有问题的。”胜金拍拍她的手背,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他们都老了,眼角爬上鱼尾纹,发丝中有点点白色间杂,衰老固然令人难过,可夫妻之间最美的承诺不就是共白头吗?

    “我放心,你也放心,我会守好家里。不知背地里藏了哪些人,不知他们有什么手段,一定多加保重。”杨笑雪不劝胜金不去冒险,也不干涉胜金的具体决策,她只关心他的健康。

    “好,我放心。这次照旧大胖监国,两个小的我也不带去,他们兄弟齐心守在家里。有啥拿不定主意的,你和二弟、念恩他们商量。”胜金切切嘱咐,他再一次领兵北伐。上一次北伐攻占中原,完成一统。这一次北伐与契丹交手,又是新的挑战。

    依依惜别之后,胜金又跨马出征,队伍外松内紧,就等着鱼儿咬钩。

    契丹已经建国,自称大辽、大契丹,胜金异军突起攻占中原之后,眼见汉人王朝有再次兴起之态,契丹也慢慢收缩防线,两军在大同附近展开对峙。

    胜金担心家里,契丹这边内乱刚刚结束,两边都打得非常克制,双方都清楚,这次只是试探。

    “陛下,朝中急报!”传令兵着急递上一个密封的信匣子。

    胜金抽出一看,上面只有六个大字:太子病重,速归。

    咚咚咚!胜金看得心脏直跳,瞬间真以为太子出事了,转念一想这是圈套!胜金把信递给周芽,他看过之后,难得情绪外露,紧紧皱着眉头。

    “真的吗?”周芽不相信,太子好端端在都城,身边围着整个太医院,他怎么可能突然病重。

    胜金给周芽使了个眼色,自己也不信。这次用计的人终于相信他们父子情深,不再行挑拨之事,而是利用父子间的感情,想让他方寸大乱。

    “传令全军,彻查营垒、清点兵士,校尉以上全部保平安,确认安全。”

    “查探契丹动静,是否有攻城的迹象。”

    “清查军中舆图、布防图等重要图册,清查火药坊、水源和粮草。”

    “给京城回信,告知他们朕三日会回銮。”

    胜金的命令一条条发出去,心里知道这条消息是假的,但也要预防他们假戏真做,在军中制造混乱。

    等到下午,又有京城的密报送来,这次密报上加盖了皇后印玺,胜金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像是杨笑雪亲笔,但他看过那么多侦探剧、悬疑小说,知道世上有人擅长模仿笔记,自己又不是字迹鉴定专家,无法分辨很正常。

    看来,这次背后之人能量不小,连杨笑雪的印鉴都能偷,肯定在后宫有钉子,回去之后连后宫都要清查。

    胜金和周芽商议之后,决定主动出击,周芽留下坐镇,全面主持与契丹之间的对战。胜金带队先走,身边只带精锐亲卫,千人骑兵坠在后头策应。在大黎境内,那些叛贼不可能拉起军队,胜金带上信号弹、新式燧发枪,肯定能撑到骑兵队赶来救援。

    “危险。”周芽依旧惜字如金,但还是要说。

    “放心吧,我有分寸,这次大战交给你,让那些挑拨我们兄弟感情的瞎子看看卫国公的风采!”胜金拍拍周芽的肩膀,也不等什么三天后,直接趁着夜色乔装出发,军中人都以为皇帝还在龙帐之中。

    一路疾驰,雪满刀弓,在月夜下疾驰的胜金,突然想起当年从吴国江都城逃命的往事,当时他也是这样,匆匆忙忙往家里赶。不过,当时追兵就在后头,生死一线,慌张不已,现在胸有成足,只等叛贼出现。

    一路疾驰到云州,依旧没有发现叛贼的影子,难道他们不打算在契丹、大黎边境接壤的地方截杀他吗?还是说这是心理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这样慢慢消耗自己的耐心与防备,致命一击就在自己最放松的时候?

    胜金这样揣测着,继续回程,路上又接到了陈赢的急报,他所写的内容比前两次都丰富,详细解释太子突然高烧不退,太医院用尽办法也不能退烧,如今已经吃不下饭,只能参汤吊命了。

    胜金抖着信纸,面上装作着急,心中却嗤笑:这些人做戏越来越真了,陈赢的字迹、口吻模仿得惟妙惟肖,难道参与叛逆的人比预料中多,与他们的关系更亲近。

    越是这样,胜金越不敢放松警惕,吩咐亲卫打起精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队伍一路疾驰回朝,沿路慢慢都有了太子病重的传言,胜金更加相信这是个谎言,就是为了让自己忙中出错。

    胜金一路小心翼翼,到了京城之外,更是吩咐亲卫大战在即,做好准备。自古以来,危险发生在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一路疾驰回京,看到城门的那一刻就是最放松的时候。

    亲卫分成前后两部分,护卫着胜金慢慢靠近城门,城门洞这里是绝好的伏击地点。胜金也绷紧心神,看看胸前软甲,预备着砍杀随时跳出来的敌人。

    城门口,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男人站在风中张望,是陈赢。

    胜金依旧没有脱离亲卫的保护,他宁愿相信这个陈赢是叛贼找来的替身。

    陈赢走进,胜金才看清他眼下全是亲黑,胡子拉碴,声音嘶哑:“终于到了,太子病重,快回宫。”

    啊?

    胜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宁愿相信陈赢突然失心疯要谋反,也不能相信太子真的病重。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

    那是太子!太子!这是京城!京城!

    胜金以为自己很镇定,其实他是滚下马来的,亲卫们手忙脚乱扶住他,胜金三两步跨到陈赢面前:“你骗我?”

    “走!”陈赢没空解释,拉着他重新上马,往宫中疾驰而去。

    京城已经戒严,长街上只有他们这一队人,马蹄声声踏在石板路上,仿佛踏在胜金的心上。

    不可能!陈赢是假的,或者我是假的,说不定是在做梦,也有可能这是叛贼计划的一部分,真是好大手笔!

    胜金完全不能相信,机械地被陈赢带到宫中。

    “你终于回来了。”一向刚强的杨笑雪双眼通红,泪珠滚滚而下。

    “父皇……”太子妃是最端庄稳重的,此时揽着两个孩子给胜金行礼,泣不成声。

    周遭宫人随着胜金的步伐依次跪倒,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柔,不敢打扰即将失去儿子的父亲。

    这一切,胜金都看不到了,他只是脚步匆忙往室内冲,高高拎起下摆、脚步踉跄,根本顾不上仪态。

    床榻上,太子紧闭双眼,脸色蜡黄,瘦的脸颊凹陷进去。大红色的织锦被褥,更衬得他脸色难看。

    胜金一个健步冲到塌前,炸撒着手想碰又不敢碰,转头怒吼:“太医呢?”

    太医就在一旁跪着,面对帝王的怒火,无人敢出头。冷大夫毅然站出来解释,他向来受胜金看重,主持多项医疗相关事务,因随军征战有功,身上还有伯爵的爵位。

    “陛下,一月之前,太子殿下突然昏厥,太医院查便之后,依旧找不出原因。皇后命臣接手之后,暂缓殿下生机流逝,但依旧没有找到对症的办法。”

    冷静,冷静,李胜金,你要冷静!

    胜金深呼吸三次,才勉强能够说话,“查了太子的饮食吗?相生相克,不一定是一次性下毒,有可能长期微量毒素积累。”

    “查过,并无异样。”

    “东宫摆件呢?太子日常起居用的东西有毒,或者谁与太子最亲近,下在旁人身上再传给太子。”

    “东宫一应人等,均已查过。”

    “那就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下手,对,对,在脑袋重要穴位扎银针……”

    “陛下,查过,殿下身上没有伤痕,针眼大小的外伤都不曾有。”

    胜金使劲转动脑子,还有什么?那些悬疑剧里的离奇死亡方式还有哪里,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大胖不能变成悬疑剧开场的引子,不能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由头!

    “一定还有我没想到的地方,一定有。”胜金左手无意识攥紧,短促的指甲划开皮肉,慢慢渗出血来。胜金举起拳头狠狠敲自己的脑袋,怎么想不起来,怎么想不起来!

    杨笑雪一把拉住胜金,“别这样,我们想办法,慢慢想办法。”

    胜金从无措迷茫中回过神来,一屁股颓然坐在地上,“我怎么想不起来?我该早些回来的,我还一路和空气斗智斗勇,我该早些回来的!”

    杨笑雪抱住胜金,放声大哭。哭声在大殿中盘旋,关心太子的人眼含忧虑,太医们眉头紧锁生怕被迁怒,宫人们无措地跪在地上,忧心自己被殉葬。

    大殿之外,飞鸟扑簌簌飞过,灰白色的天空不留一丝痕迹。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