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拥戴

    权力斗争的路上,真的能避免亲人流血吗?

    胜金以穿越者的高屋建瓴,小心翼翼一辈子,仍旧有周荣反叛、顾常芳背刺,杨笑雪难道能因此免俗吗?

    答案是:不能!

    看着殿内跪着的人,杨笑雪脸色平静,她初听时惊骇,可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作为胜利者,还有什么值得她动容呢?

    殿中跪的是曾经的太子妃,陈乘空。大黎开国第一功臣陈赢之女,皇长孙女、皇长孙的生母,曾经的储妃,现任皇家慈幼局的名誉主事人,陈乘空。

    殿内,有刀兵的痕迹,尸体已经被搬下去,但没来得清洗,大殿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睿王伤了胳膊,太医正在一旁治伤,其余皇室成员无人受伤,都安静坐在一旁,包括东宫的两位。另一侧,是拥护杨笑雪的臣子,他们作为胜利者的拥趸,搭上了胜利的马车。有些人神色中甚至带着无法隐藏的笑意看着那些失败者,即便跪着的人里,有他们的挚爱亲朋。

    陈乘空身后还跪着的人,有前朝官员,也有诰命夫人,他们是跟着谋逆,准备掀翻杨笑雪的统治。

    弘兴元年,开国柱石陈赢抱病身亡,他和卫国公周芽是撑起大黎江山的两根梁柱,如今一根轰然倒塌,朝廷震动。圣人令百官吊唁,配享太庙,死后哀荣。当即便有人在市井散布谣言,说杨笑雪毒杀陈赢,杨笑雪没有从重处置,滋长了反对者的野心。

    弘兴二年,太后薨逝,为此有人攻讦圣人不该改元,妨克太后,这两年去世的重臣很多,为此又有人串联起来,准备政变。圣人提早察觉,朝中因此有大案。

    如今是弘兴三年,法场的血还没有干,但是有人脑子不好使,一想到皇位上坐的是个女人,仿佛她就不那么可怕了。因此,有了这次逼宫。逼宫的头领人物,出乎预料的是陈乘空。

    陆晓红第一个站出来痛骂:“圣人待你何其厚恩,你简直忘恩负义、玷污门楣!你也是女人啊!”

    你也是女人啊!这一句,陆晓红从胸腔里咆哮出来——你也是女人啊,杨笑雪上位,对你而言是何等好事,你怎么看不清这一点?领头逼宫,你的脑子呢?看看跟着你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看到跪在你身后的马源了吗?他一心想要回到男主外、女主内的旧朝,跟随你的诰命夫人是只会相夫教子的无能之辈,她们无法走出家门,便加倍恨有能力的人,比那些男人更甚。你麾下尽是这样的遗老遗少,等这次逼宫成了,下一次逼宫的对象就是你啊!

    陆晓红想不通,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往前数,列朝历代的太子妃只有一个某某氏的记载,何曾像如今一样能站在人前,万人敬仰。受了这样大的恩惠,大家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圣人也这样想吗?”陈乘空冷哼一声,“武皇想过传位给娘家侄子,圣人与母家关系淡薄,可终究只会传位给自己的儿孙,难道圣人会传位给儿媳我吗?”

    陈乘空的发问令殿内一静,被捆着手、堵着嘴跪在陈乘空身后的马源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太子妃找他联手,说是为了拨乱反正,为了让大皇孙继位。她是怎么做母亲的,为了权位,连儿子都不要了吗?果然,就不该让女人掌权,看看这天下,夫妻不像夫妻、母子不像母子,礼乐崩坏、纲常沦丧,这是灭国的乱象啊!乱象!

    一直默不作声的杨笑雪突然抚掌大笑:“好!这才是陈赢的女儿!”

    为了自己的野心逼宫,来抢着皇位,杨笑雪甚至有些欣赏她了。胜利者有资格宽容,杨笑雪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陈乘空,心中盘算中,东宫的子嗣,怕是不中用了。

    陈乘空没有过多解释,没有历数自己的心路历程,更没有痛哭流涕地求情,她只是平静的、冷漠的问:“他日史书工笔,将如何记述我?”

    在场的朝臣没有一个能回答,众人把目光投向圣人,等待着她的决断。

    “弘兴三年,陈乘空谋逆,斩!”

    寒气森森的判词之下,陈乘空却笑了起来,打直脊背,重新大礼参拜:“谢圣人隆恩!”

    谢谢你,没有把我判定为陈赢之女、原太子妃,更甚只是轻蔑地称我一声陈氏,我有姓名,我叫陈乘空,我是父母都头生女,他们对我寄予厚望,乘空而上,乘空而上,我终究是不能了。这辈子,为自己拼一把,不悔,只是,终究连累了父亲。

    我,陈乘空,在史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逼宫失败,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后来人瞧好了,权力的争夺,是要真刀真枪拿命去换了,我的失败,会详细记述在史书中,成为后来人的经验。我,等着后来人!

    弃疾、去病从绣凳上滑下来跪倒,生母在国庆□□宫,他们说自己不知情,圣人相信吗?朝臣相信吗?天下人相信吗?现在又该怎么办?为母亲求情吗?谋逆啊!这是求情能解决的事情吗?可是不求情吗?那是他们的生母啊!

    “陆卿!”杨笑雪突然唤人。

    陆晓红转身行礼,大声应下:“臣在。”

    “拟诏——”

    早有机灵的宫人,知道今天一定用到笔墨纸砚,抬来小桌准备在旁。陆晓红走过去,没有凳子,她扎着马步,提笔悬腕,侧耳聆听,等待着——

    “弘兴三年,陈乘空谋逆,褫夺太子妃之位,贬为庶人,斩立决。文襄公功勋卓著,在世时镇压一切宵小,陪葬皇陵、配享太庙殊荣不改。文襄公夫人不知情,除诰命,赦。陈安空、陈翊空、陈烨空附逆,斩!未成年者流放,三枝后人三代不能入仕。”

    “一干附逆人等,着有司查处论罪。”

    被捆着的马源挣扎得更厉害了,首犯处置得如此详细,他在旨意中,却连姓名都不曾提及。不行,不行,不论是忠心还是骂名,他都该有姓名!

    陈乘空的母亲,文襄公的遗孀今天也在场,她诰命的头冠已经不知摔到哪里去了,鬓发散乱,灰白的发丝乱糟糟垂在脸上。她也有自己的名字,曹娇娥。曹娇娥以为丈夫去世的那天,是自己一辈子最难过的时候,没想到还有今日。

    不能倒下,她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死了三字一女,还有一子一女要指点,她还有孙子孙女要看顾。流放的路太远了,她这条老命得护着儿孙!

    曹娇娥用手抹了抹,把杂乱的发丝顺到而后,出列拜倒:“臣妇无能,愧对先帝、先夫,臣妇谢圣人隆恩。”

    当初,曹娇娥拉着杨笑雪的手玩笑,和她一起安抚新嫁娘四弟妹,如今,垂垂老矣的老妇人,跪在圣人脚下,祈求她给孙子们一条活路。

    谋逆逼宫的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后续如何调查、如何判决,都无关紧要,最要紧的文襄公死后待遇、原太子妃的处置都出乎预料的宽容,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

    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陆晓红身子一抖,重新拿过一张纸,屏息凝神开始书写。圣人的话不是从丹璧上传来的,这仿佛来自天外、来自九霄,来自她的心底。

    “自唐运告终,其天下土地人民豪杰分争。朕辅佐先帝征战九州、匡扶社稷、一统天下,帝赐英贤为之辅……”陆晓红随着圣人的叙述,遥想先帝当年征战天下的丰功伟业,想起那些人杰英豪追随先帝、圣人的光辉事迹,想起太子不幸的夭亡……却是她的大幸!

    “诸臣下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臣不敢辞,择日设坛备仪昭告上帝皇祗。”这是一封即位诏书,我写的是一位女君主的即位诏书,陆晓红激动得热血上涌,脸上红晕一片。

    圣人的话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这个时候他们仿佛都不在这里,或许躯壳在这里,神魂却飞到了天外。

    这是什么?我听到了什么?我要如何应对?朝臣问自己,但没有答案。

    大殿之中,人人静默,一直像长/枪一样笔挺立着的卫国公周芽出列了。先前叛乱时亲手杀过叛贼的卫国公,衣袍上还有血迹的卫国公,他掀起袍角,下跪行礼,“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下之师韩先生的亲传弟子,文襄公陈赢去世之后,文臣中执牛耳者——韩书楼,他也出列,跪在卫国公周芽身旁,同样低头垂目,三呼万岁。

    文武之首,已经拜服。

    重臣的目光扫向丹璧之下皇族众人。李胜金奴仆出身,建国之后不曾与任何世家高门连宗,如今皇家人少得可怜,不必和以往任何一个朝代的皇族相比,就是刚发家不久的大臣,子嗣也比皇家多。

    现在,轮到皇族中人表态了,他们中每个人都有资格表态,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第一个说话,压力来到二皇子睿王身上。

    睿王扶住吊在脖子上的右胳膊,下拜,“儿臣恭贺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是群臣拜服的开端,重臣如同风吹过的麦穗,齐齐低头。

    史官随身带着便捷纸笔,借着人群躲在柱子后面奋笔疾书,没墨的时候毛笔在舌头上蘸一蘸,墨淡一点没关系,只要能看得清。

    杨笑雪看到这一幕,转开头,看向窗外高远的苍穹,耳边,词臣文思敏捷,已经开始赞颂:“陛下开太平万世之基业以济万民,神文圣武,四海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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