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一次挑起漠北与北安的矛盾，很显然，漠北那边不过是我去一趟的问题，纵然他们对姜世子的死万般不服，但他们始终是要生活的，他们肩上都有父母儿女，就算孑然一身我也有法子按下这些人。”乔清南一本正经地对楚端说着自己的意图。
楚端问：“所以呢？”
“可放在北安百姓眼中，我这去一趟就不止是这个份量了，两度安定边疆，加上陛下的罪己诏，陛下的份量可就远不如臣了，这江山，最后会是谁的呢？”
楚端心头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重复道：“所以呢？”
“加上爱卿还手握重兵，还有吗？就这些……
楚端瞥一眼乔清南的脸色，继续道：“爱卿觉得朝中有哪位大臣，不会反对呢，还有母后，爱卿应该不会不清楚我母后的份量吧。”
听完这番话，乔清南假装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唉，是啊，说起来陛下的帝位也是太后娘娘一手送上去的，”
说完她还不忘揶揄一句，“陛下如今可坐稳了？”
楚端：“…....”
乔清南看着他吃瘪，心情都好了一些，她堆出点笑容忽然调转语气道，“既说到此，臣也想问问陛下，既然陛下知道臣这点份量撼动不了什么，为什么上一世要那般对臣。”
这还是乔清南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问他。
楚端顿了顿，思虑片刻后缓缓说道：“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爱卿不止手握重兵，还有整个乔家在背后做支撑，再说，朕那时也没有此时心境。”
乔清南的笑差点没挂住，“呵呵，陛下还真是长大了。”
“乔清南！”楚端气道，“扯什么有的没的，朕现在说的是，你如今的谋划根本就漏洞百出……你，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真的是来帮我的?”乔清南原本是不信的，可如今看楚端这模样，倒真有几分来帮的意思。
“陛下真的，在这样的风言风语中，还是一点也不怀疑臣。”
乔清南不用想也知道，这几日朝中弹劾她的奏折必定和她刚重生去逛青楼闹酒肆时一样多，甚至可能更多，楚端也会看到她在漠北培养了诸多势力的证据。
甚至看到她和姜墨安插在京都的暗卫的联络信。
乔清南怔神一般望着远方，半眯着眼，意味深长道：“陛下应该是怀疑的吧。”
楚端揉了揉头，终于开口：“是，朕是怀疑，那么多证据指向你，朕若是没有一丝怀疑，那和庸君有什么分别。”
“那又为什么没有怀疑呢？”乔清南问。
楚端偏头，和乔清南一起看向外面：“是……因为姜砚，因为朕的皇后说，她原本是想在大婚那夜以死相逼于朕，逼朕下罪己诏，是你劝她不要，她说你早早猜到了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跟着回京都，就是想要让朕动心，哪怕最终被朕厌弃，被终身囚禁于冷宫也不想让她哥和朕，斗得两败俱伤，她说你告诉她，你有办法，让她不要如此做，因为这样她一辈子就可能淹死在高墙红瓦里了。”
“砚妹妹竟都和你说了。”乔清南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最为真，可惜楚端没看到，他只想抓紧说服乔清南，告诉他她的计划，他才好帮她。
楚端继续道：“朕的皇后，才智可一点也不逊色于乔将军，她在你说出要将那人斩立决的时候就猜到了，当天晚上她便和我说清了所有以及她的猜测，之后一切的发展都如她所言，朕不得不信。
更何况，朕没有那么蠢，你在漠北密谋数年朕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查到，就这么巧，在姜墨入狱后不过几天，那帮人就突然全查出来了，连有多少人，如何联络都清清楚楚，国师卜卦都不曾那么快。”
乔清南就这样安静地听着，欣慰地赞叹道：砚妹妹真聪明，陛下也不错。”
然而楚端看着她这一副不知死活地样子，更起了，急道：“你还笑，朕都没这么蠢，那你做得如此错漏百出，后面该如何圆，圆不好你就会死的，乔清南。”
乔清南愣了愣神，忽然拍了拍楚端道：“陛下让一让，挡着臣看日落了。”
然后继续笑着安慰楚端道，“陛下，那些东西本就是臣想告诉陛下的，陛下知道了，以后对漠北了如指掌，也就不会再受漠北随意挟制了，还有往来的暗号信件，他们也都告诉陛下了吧。”
“乔清南，你要做什么?”楚端心忽然慌了起来，总感觉要出事。
乔清南拍了拍身上的灰，莫名其妙地说道：“陛下，臣还想告诉陛下，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不会天衣无缝，都有漏洞可抓，就看局中人想不想抓，有没有脑子抓。”
乔清南凝神，她听到车马靠近以及屋檐上方弓箭上弦的声音，随即伸了个懒腰，“圆不了就……算了。”
楚端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被乔清南掐住脖子，楚端顿觉不妙，挣扎道：“乔清南，你疯了，你放开朕，你相信我……我，一定能……保住你。”
乔清南手上加重力道，“陛下，臣既然没能成功挑起战乱，更让那混账东西的手下出现在了陛下面前，如此，臣只能出此下策了。”
楚端心里又气又着急，他来是给乔清南活路的，不是要送她去死的，他答应了姜砚，一定会保住乔清南的命。
可乔清南顺着他的喉骨掐得分寸刚刚好，让他只剩着一个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清南拽着他，一脚踹开门，然后用楚端挡在前面：“臣没猜错的话，当是太后娘娘驾临，可还望娘娘恕臣实在是抽不出身，不便行礼。”
只见院子里停着一个清雅精致的轿辇，轿辇上传来一句清冷直接的询问：“乔将军想要什么可直说。”
听闻尹太后自放权后，就一直青灯古佛的带在自己的殿里，非楚端亲请或万不得已，绝不沾染半边朝堂之事。
乔清南探出头，看见尹太后一袭白衣，稳稳地坐在白纱垂下的轿辇上。
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场面连轿辇都不下。
往下看，乔清南看见姜墨也站在轿辇旁，她怔怔地望了几眼，呼吸间不自觉松了一息，手上的力度也卸去几分，楚端抓住机会：“母后，乔清南她不……”
乔清南赶忙回过神，及时掐断楚端的话，她不过一时没想明白，太后为什么会把姜墨也带过来，但如今也无关紧要了。
她绕到楚端的另一边，忽然捏住楚端宴会上受伤的那个胳膊，楚端疼得龇牙咧嘴。
沈林敏锐地注意到，惊呼道：“乔将军千万注意，陛下的那只胳膊受了伤啊。”
乔清南打量了他一眼，松开手，“那就沈公公你了，准备一个马车，然后你进来把房间里的箱子搬到马车上，随我和陛下一起出城走走吧。”
沈林立马点头：“好，老奴这就准备，乔将军千万别伤害陛下。”
说完他立马跑着出门准备，周太医站在姜砚身旁，手紧张得指尖都有些发白，他抬头看了看轿辇之中，终于转头对乔清南开口道：“将军，能否让在下给陛下看一下胳膊，刚才将军的一捏，恐怕会让伤口裂开，若是发炎了，陛下身体出现问题，将军也会不好走……”
乔清南低头看了看楚端的胳膊，楚端拼命忍住，却还是止不住地抖动，她点头道：“可以，但只可你一个人过来。”
周太医忐忑地望向轿辇上那位，“太后娘娘，臣……”
轿辇白纱中伸出一只手：“去吧，周太医好好看看。”
乔清南看着周太医慢慢靠近，刚转个身想给他腾位置，就看见一个半大的医箱，以极快的速度砸向她的头，她下意识用手挡住，周太医顺势又用藏在手中的银针去刺她的另一只手，乔清南被迫只好先行松开楚端。
变化不过瞬息，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出现，“放！”
三只从不同方向出现的羽箭，裹挟着令人寒厉的朔风同时射向乔清南，乔清南转动短刀，一个旋身才勉强踢开。
她一只脚跨进屋内，然后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拉楚端。
这时，一支更为强劲的红色羽箭对着她的背后射去，刹那间刺穿她的身体。
刚准备好车马的沈林，气喘吁吁地一踏进院子，就看见乔清南身体僵直地吐出一口黑血，然后迅速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红箭穿胸而过，红色的箭尖在乔清南的胸口处隐约可见，谁都知道，太后手下红羽军弓箭的红色箭头上都涂着让人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
“乔将军！”
“乔清南！”
沈林和楚端的声音同时响起，楚端踉跄着跑向乔清南，沈林颤抖着跑去扶他，两人都还没来得及碰到乔清南，就被太后手下的红羽卫拦住。
“带走。”轿辇中再次传来声音吩咐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晚上到静殿听训。
而这一刻，姜墨眼里的混沌也在乔清南闭上眼睛那一瞬，消散了。
他刚好站定在乔清南的正前方，看见的第一眼便是她很安静地任由两个红羽卫架着，衣衫微乱，高高的发髻垂落在胸前，血珠颗颗滴下。
姜墨四肢僵硬得一步都走不出，他只能看着乔清南被带走，手里的短刀掉落下来。
咣当一声。
他的心也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扔进一个极狭窄的黑洞中一样，咚地一声过后，濒死般的窒息感蔓延到他的每一寸皮肤。
其实这几日他都能听见，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听见了，只是做不出任何反应。
如今他能看见了，也能做反应了，因为蛊解了，因为蛊主死了。
“乔清南，这破桃花蛊怎么不太一样?”
“因为是萧姑娘改良过的呀，她说她考虑了我在酒馆时提出的要求。”
“你……那要如何，你才肯给我解?”
“我死了，就解了。”
“那你……就不怕我害你吗？”
“不会，我相信姜世子永远不会害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