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安好

    “乔清南!”

    楚端冲进静殿,看见自己的母亲尹寒衣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喝着茶,见他这般莽撞,冷眸道:“陛下现在见哀家都可以如此不成体统了吗!”

    听到这话,楚端只好收起脸上的焦急,强装冷静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乔清南怎么样?”

    “烧了。”

    “什……什么?烧了什么。”

    尹寒衣凝起眉:“陛下难道不清楚吗?红羽箭上的毒无药可解,见血封喉,乔清南在中箭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什么。”

    楚端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两个字,而后又木讷地重复着念道:“死,死了”

    “国师,国师在哪,沈林!”楚端下意识想要去找白生,一如那个雨夜里,沈林给他呈上乔清南的血衣铠甲一般。

    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是这个结局。

    乔清南还是死了。

    楚端转身,身体却宛如被布满荆棘刺的藤蔓死死缠住一般,每走一步仿佛都被拉开血淋淋的裂口。

    “陛下又要去找国师起阵吗?”

    楚端的耳边嗡的一声,他再次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一眼挑穿他意图的母后。

    尹寒衣伸出手,婢女立马扶着她起身:“乔将军的遗体已经被焚毁了,陛下就不要再……”

    “为什么?”楚端突然吼道。

    “母后为什么要一定要杀她,不能先听儿臣一言吗?”

    “刺杀天子,挟持天子,意图谋反,这里哪一条罪不够她死的。”

    尹寒衣脸上像附着一层寒霜一样,她冷冰冰地反质问楚端道。

    似乎什么情绪都触动不了她眼底的平静。

    楚端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冲向脑中,瞬间爆发:“母亲到底是因为皇权不容挑衅,还是因为姜墨。”

    终于,楚端才好像看见母亲眼里,泛起了一丝的波澜,她缓缓道:“因为她必须死。”

    楚端红着眼,颤抖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谁,可以要她,必须死。”

    “有。”尹寒衣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反驳的力量,直直地传进他的耳朵,“她自己。”

    楚端怔在原地,忽然想起乔清南在房间里和他说的话。

    “往来的暗号信件,他们也都告诉陛下了吧。”

    楚端拢了拢袖子,开始躲避尹寒衣地眼神:“不可能。”

    啪!

    尹寒衣扫过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在此刻显得极为震耳。

    她很清楚她的儿子,他在试图骗自己。

    尹寒衣背对着楚端,“陛下也该清醒一些了,朝中百官既然已经知道了乔清南在漠北秘密培养暗卫,还就京都的情形构建了情报网这件事情,陛下就应该知道,她不死,以后各地就都可以借口囤建自己的势力,逐渐盘踞一方,长此以往,北安必将四分五裂,到那时,陛下又该如何应对。”

    楚端握紧拳头,这些他都知道,“可她是自愿交给朕的,而且也是为了姜墨才……”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哀家没有兴趣深究。”尹寒衣打断楚端的话,冷冷道,“哀家只答应了杀掉她。”

    ……

    没有人知道,楚端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从静殿走出来的,宫女太监们避得远远的,逃不开的就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所有人都知道楚端是去静殿听训的,那么有哪一位天子会喜欢别人看见自己挨了骂失魂落魄的样子。

    太后的话就在楚端的耳边回响着。

    “陛下知道吗,乔将军原本选择死在周太医的手里,但她却想到,你可能会迁怒周太医,又或是姜墨迁怒,所以才求了国师来劝说哀家出手,你们两个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王爷世子,竟让她不放心到这个地步,陛下难道不该反省吗。”

    楚端就这样,一遍一遍想着母亲的话,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转了又转,终于还是走到了地牢入口。

    沈林知道一些,低着头小声问道:“陛下,此处阴寒至极,陛下要不还是别去了,太后娘娘交给陛下的东西,就让奴才代为去一趟吧。”

    楚端看了眼黑漆漆的地牢,摇头道:“还是朕亲自去吧,朕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沈林实在担心,毕竟楚端有伤在身,便提议道,“陛下,要不传世子出来吧,太后娘娘说世子是被蛊惑的,要从轻处罚,如今说起来,世子也在地牢里也呆过了,该挨的刑也挨了,不如就今日提到偏殿,也方便陛下转交。”

    楚端沉默了一会,同意了。

    就这样,姜墨从地牢中被带出来,随沈林穿过后花园,一路山石琼木,他却只低着头,踏着沈林的脚步走着,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沈林也没有多问,他也想不操心一会,安静一会。

    到了偏殿,沈林停在门口:“世子请,奴才就不进去了。”

    姜墨点头进入偏殿,偌大的殿内只有楚端一个人,他站在那,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姜墨先开口道,“陛下还会下罪己诏吗?”

    楚端转过身,咬牙切齿道:“姜墨你到现在还只想着这事吗?”

    “那我还能想什么!”姜墨抬眸,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气,“是想怎么杀了陛下,还是杀了太后为她报仇。

    他沉沉地望向楚端,“还是说,最应该死的是我。”

    楚端神色微怔,忽然软下语气,道:“哥,对不起。”

    姜墨猛然抬起头,张了张唇,却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现在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他什么都无法思考。

    楚端继续道:“朕知道,朕最对不起的是姜王爷,罪己诏一定会下,朕也会下旨,将王爷堂堂正正地迎回京都。”

    随后又加重语气地承诺道:“朕会亲自去迎。”

    姜墨听完,整个人却像是失去主心骨一样,瘫倒在地上。

    好像如果不是他,这些原本在宴会之后就可以达到的,回想起在乔清南府里的那些日子,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让他等她,可他还是没有等。

    原本乔清南可以好好活着,她是北安的护国将军,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而现在这一切,都因为他,变得支离破碎。

    他不能为她报仇,甚至都不能为她平反。

    姜墨全身忍不住开始颤栗起来,他极力捂着心口的痛意,可还是阻拦不住心底那一股无法言说的无力感,像一碰上就会腐蚀所有的毒水一样,抽走他全身的力气。

    “这是乔清南给你信,还有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谋划的。”楚端忽然蹲下来道。

    姜墨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真的吗?她还活着吗?”

    楚端僵硬地张了张嘴,呼吸微滞,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包括她的死,是她让我母亲下令杀死她的。”

    姜墨刚抬起的手,又重重落下,眼里的光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端将信放在他的手上,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放在信的上面,“这是母后让我给你的,母后说这是杀死乔清南的毒。”

    说完楚端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他不想说,犹豫了许久,他还是说了出来。

    “母后说,你如果还是放不下恨意,她欢迎你想办法把毒下到她的身上。”

    姜墨抬了抬眼皮,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拽住楚端的袖子:“陛下,陛下上次是如何逆转时间……”

    “没用了。”楚端打断他,他知道姜墨想问什么,“母后把她的遗体烧了,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这是她在给朕的信里说的,她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重来,现在的结局是她自己选的,她很满意。”

    说完,楚端起身往殿外走去,沈林提着灯在门口等着,小小的一盏烛光在他手里摇摇欲熄。

    楚端走了一会,突然停住抬头看向天空,昏暗的夜空中只有很小的几颗星星在微微发着光。

    “沈林,你那天同朕一起看着乔将军倒下,你会难受吗?”

    “回陛下,会。”

    “可朕却觉得你还是同往常一样,会时刻记得提醒朕注意脚下,注意身体,不曾有一丝失态。”

    “回陛下,奴才会伤心,但奴才一日是陛下的贴身总管,就得一日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

    楚端愣了愣,低头看向沈林,看起来他似乎还不如他。

    他是皇帝,想尽一切办法坐稳皇位的他,不应该还要奢求任性,奢求妄为的。

    楚端和沈林离开后,偏殿彻底陷入了黑暗,楚端走时吹灭了灯,并命沈林锁上门。

    他告诉姜墨,“这一日后,姜世子就回漠北吧。”

    该罚的罚了,该堵住悠悠众口的事乔清南也已经安排好了。

    黑暗中,姜墨半伏着地身形单薄伶仃,惨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很想一个孤寂的野鬼。

    他在地上坐了好久才艰难的爬起身来,走到窗口处支起一个小小的缝隙,借着外面的一点点光展开信。

    信开头道:夫君安好!

    是乔清南的笔迹。

    漠北离不开夫君,夫君切不可置漠北军民于不顾,夫君知道,夫人我一生之愿就是北安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如今身死,望夫君长命百岁,与陛下共筑北安百年,千年,岁岁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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