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琸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等归慕，天气逐渐从春天过渡到夏天，他穿着校服短袖，蓝领白衣衬得他皮肤白皙，他单手拿着手机，手臂线条利落流畅。
他无聊，只能漫无目的地刷着网页，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扭动自己的脖子，余光中看到了归慕。
裴靳琸“还挺准时。”
归慕走在他旁边，礼貌地隔了一定距离，没有说话。
裴靳琸也没在意她的沉默，站起身，看了眼她鼓鼓的书包，关了手机随口问“你是乘着这点儿时间做作业了？”
裴靳琸人高，站起来归慕只到他的耳根处，归慕又稍稍往后移了一点，然后回答他“嗯。”
“我能吃人？”裴靳琸看着她后退半步的动作说道。
归慕愣了一下，没想好该怎么回，此时太阳从云朵里跳出来，车站此时变得暖烘烘的，正好一缕光束照在归慕身上，原本瓷白的皮肤染上光，少女的眼睛似融化了雪山的水。
“算了。”裴靳琸又说，他迈开步子往前走，语气慵懒“走吧，归同学，带你去个好地方。”
归慕拉紧书包长长的带子“……”
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既视感。
裴靳琸走在前面领着归慕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达目的地——电玩城。
归慕僵在门口没进去，她长这么大从未去过这种地方，在她认知里电玩城跟酒吧这些是一类的，未成年不得入内。但归慕却看见游戏机前坐了几个小学生，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
裴靳琸察觉到归慕没跟上来，慢悠悠地转身，“杵那儿干嘛？走啊。”
归慕视线落在少年俊朗的脸上几秒，他的神情一如往常。
看她犹豫，少年扶额笑了笑，“未成年真可以进。”
她爸小时候没带她去电玩城抓娃娃？
归慕还是没动，心里打着盘算。
“我保证进了之后没有警察叔叔找你。”裴靳琸无语摊手“这样行了吗？”
归慕这才点了点头。
到前台，裴靳琸熟稔地用修长的食指敲打着台面，之后暗房里出来一个人，体格稍壮，浓眉大眼，看着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没到夏天，他已穿上了短袖，一只胳膊是花臂。
许山看清眼前人，余光瞟了眼归慕，调侃的话已到嘴边，“哟，款爷这是来我这儿把妹子？还挺漂亮。”
他盯着归慕看，问“你女朋友？”
归慕不喜欢别人这么打量她，皱着眉说“不是，同学而已。”
“疯了吧你。”裴靳琸对许山的眼力见儿及其无奈，少爷气性又上来了，“还赚不赚钱了？”
许山看女生离裴靳琸的距离都可以容下一个他了，自知是自己误会了，他赶忙向归慕道歉“对不住了，无意冒犯啊。“
归慕礼貌一笑“没事。”
裴靳琸“眼神不好得治。”
许山继而瞪裴靳琸”你这小子来我这儿什么时候带过女的过来，我误会不是很正常？”
虽然归慕对八卦不感兴趣，但女洗手间总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流言，其中包括裴靳琸在校外有很多女朋友，听到许山这么说，归慕狐疑地看了一眼裴靳琸。
这一眼刚好被裴靳琸看见，他眯着眼反问归慕，“怎么？”
归慕抿嘴摇头。
裴靳琸也懒得纠结那一眼是什么意思，继而对许山说“先来50个币。”
“不上课了？”许山坏笑道“高中生可不许逃课哦。”
“多少钱？”归慕赶在裴靳琸掏钱包之前问。
正在录单的许山打趣道“不是吧款爷，你还要人小妹妹付钱？”
归慕帮忙解释“是我要请他。”
许山顿时觉得有些有趣，这个小女生看着不好接近，居然要请不缺钱的裴靳琸打电玩。
稀奇。
“你追他啊？”许山上半身不由向前，故意看了一眼裴靳琸，对归慕掏心掏肺地建议道“他可不好追哦。”
归慕：？？？
归慕眼睛睁得大大的，想反驳说没有，但又担心自己这么强硬地说不是，会让裴靳琸难堪。
裴靳琸听不下去了，眼看着归慕别别扭扭的样子，他打断道“你什么时候闲话这么多了？到底有没有币，没币我不做你生意了。”
许山这才憋嘴，弯着腰数币去了。
在他数币的间隙，裴靳琸靠近归慕一点，弯腰，唇贴近她的耳朵，留有一定的安全距离，跟她商量道“钱还是我付，我长这么大还没让女生请过客。”
温热的语气在夏日的气流中不减半分温度，一点一点地包裹着她的耳朵，末了，还有微微潮湿，留在她的耳弯。
耳朵一直是归慕的敏感地带，心里飘忽的云朵一直不落下，她还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
待他说完，归慕的整只耳朵都麻掉了。
裴靳琸见她沉默，随即直起身，“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记我卡上吧。”他先斩后奏道。
许山“蛮横。”
裴靳琸“……”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归慕用手指轻轻搓揉自己的耳朵，将那份温热散在指间肌肤。
许山数好币，用篮子装好交给裴靳琸，帮他们开机子，光着大膀子回了里屋。
归慕拉紧自己的书包，觉得自己好像又欠他了，明明应该她请的，她在裴靳琸身后问“你要喝水吗？”
裴靳琸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他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看来她是不请他就不会罢休。
等归慕与他并肩时，裴靳琸才慢条斯理地回答“可以。”
“柠檬水，谢谢。”
归慕记下，背着书包去外面的奶茶店买。
裴靳琸坐在游戏机前，拿出自己的手机随便刷刷打磨等归慕的时间。
归慕再进来的时候，都过了近二十分钟。她将手里的可乐递给裴靳琸，气喘吁吁道“抱歉，我不知道奶茶店离这儿这么远。”
裴靳琸也不知道避风塘离这儿居然挺长的距离，心想着早知道就不说柠檬水了。
他关了手机，接过柠檬水，冰冰凉凉的，他手心温润，顿时掌心里就润着冰水，“谢了。”
“不客气。”归慕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裴靳琸看见她额头上的密汗，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纸巾。”
归慕接过，“谢谢。”
裴靳琸插好吸管，放在她的游戏机前，转而又把自己的那杯插好，还不忘调侃道“这次不用还。”
归慕知道他是在说她一包纸巾还一次撑伞，但擦着汗的手一顿，红色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朵。
归慕将纸巾扔在不远处垃圾桶里，再回来时，裴靳琸柠檬水已经喝了一半儿了，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会玩吗？"裴靳琸扭头问她，下巴点着屏幕上的拳皇。
归慕跟着看了眼屏幕，“不会。”
“没事。你看我打一盘就会了。”裴靳琸把可乐瓶放在一旁，投入5颗币，从容不迫开始第一局。
“好。”
裴靳琸修长的手指按动着按钮，黑亮的眼睛锁定着屏幕的小人，黑长的睫毛似鸦羽，屏幕上的光反射在他俊朗的脸上，照亮了他的薄唇。
他快捷灵敏地操作，嘴里还在给归慕讲解“这个是跳跃……嗯，手杆可以灵活扭转，向前向后……这个一般是放大招……这是防御，然后下蹲防御……小进攻是这个……”
慵懒的声音混在一阵热血打斗声中格外好听。
他似乎做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中间他还故意送血了几波，最终2：1拿下第一局。
归慕感觉得到他都没有进入游戏状态，只是单纯地让她看清如何发招，在归慕以为裴靳琸会继续的时候，他就已经点了结束，没有丝毫留恋。
裴靳琸问“看明白了吗？”
归慕看着眼前的屏幕，犹豫地点头，“应该是可以的。”
归慕挽起袖子像奔赴考场的考生。
裴靳琸从篮子里抓了一把币，白皙的胳膊横过来，身子微侧，领口朝一边倾斜，露出精致的锁骨。他离归慕的距离很近，近到归慕可以看见他右眼角的泪痣，小小的一颗藏匿在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下。
归慕再次闻见了他身上的洗衣粉香，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靠一点，无声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在硬币投入游戏机发出10次咯噔声后，裴靳琸坐直，再往自己的机子里投币，语气娴熟“来吧，1v1。”
归慕“……”
他坚定的语气让归慕认为他似乎忘记了这是她第一次玩拳皇。
归慕抿了下嘴，双手放在操作盘上。
“建议你选八神庵，招好使。”裴靳琸说。
“哦。”
归慕选好人物后，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确实像裴靳琸说得那样，拳皇并不是很难，操作很简单，但是想要打出攻击性却很难，归慕第一局输给了裴靳琸，不过很快她就基本摸清双方人物的属性。
第二局，归慕快速进入角色，先发制人，裴靳琸掉了些血，但很快找回状态，立马反击。
屏幕上的小人按着她的节奏发招攻击，五颜六色的光照在她白净的脸上，她和裴靳琸都没有说话，耳朵里是游戏机发出热血的声响，还有不远处小孩儿玩弹珠的嘻哈声，以及归慕自己感受到的呼吸声。
全部混合在一起，在大脑中炸出一团团烟花，最后只留下前所未有的宁静。
第二局归慕险胜。
“厉害嘛，归同学。”裴靳琸称赞“学东西这么快。”
归慕笑着松了口气，露出了小牙白，弯弯的嘴角似云层之上的月亮，总是隐没在冬日的眼睛春光乍现，可以融化一切严寒，白净的小脸一时间都明亮起来，不似从前笼罩着一层雾。
这或许才是冰山一角吧。
裴靳琸看着屏幕上印着的笑脸，伸手去够闲置在一边的柠檬水。
归慕也注意到后屏幕上自己的脸，便敛了笑意。
大概好久没听见这么直白的夸赞了才得意忘形了。
“还想玩吗？”裴靳琸喝了一口，冰块溶解为水，冰凉顿时侵入胃。
“我想自己一个人。”归慕偏头看他，“可以吗？”
眼睛里像碎满了星子，亮亮的，像只小鹿斑比。
裴靳琸把篮子给她，慷慨道“呐，都给你。”
“你要不玩其他的机子？”
“没事，”裴靳琸下巴上扬点了下游戏机“不差这一次。”
“谢谢……”
裴靳琸靠在椅背上，懒懒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归慕便没管裴靳琸的视线，立即进入游戏状态。
在玩第三局的时候，裴靳琸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说“第一名真的很重要吗？"
放在操作盘的手指顿时僵住，屏幕上的小人一动不动，接受着对方的攻击，它身上出现刀剑白影，它只能不停地往后退去，归慕看着小人倒在地上，声音低到像从尘埃中发出，“很重要。”
她偏头望进裴靳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对我来说，特别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