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残月挂在天边,黑色的幕隐去清冷的月光,留下微弱的光辉晕染在周围。路边的大树在灯下泛着光,原本的绿色褪去了应有的亮色,树枝奇形怪状地生长着,为人们撑伞的同时,却像一个怪物。
“天,你知道306那户人家又闹到医院去了。”
“那可不嘛,真是吓死我了。”
“你别看归诚长得人模狗样的……你是不知道,孩子他妈用担架抬出来,眼睛都在出血,胳膊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人归诚就是脾气暴了点,但人家会赚钱啊,苏眉也算捡个便宜。”
“不能这么说吧,苏眉长得俏啊,我上街买个菜也收拾得精致,那小洋裙穿的都好看啊。”
“切,看着那么光鲜亮丽……再说了,人归诚也不差吧,赚那么多钱。”
“呸,人模狗样儿,做他邻居这么多年,他家暴的次数我都数不过来了……换我我肯定受不了,你看那苏眉也没喊着要离婚。”
“就是命贱。”
“嘘,小点声儿,孩子来了。”
“你说归慕也是真够可怜的,摊上这么个爹……”
“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
归慕双手握拳,牙关紧紧咬住,眼睛漠视着前方,就像是没听见她们的议论,沉默地上楼,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
此时她是一朵孤傲的彼岸花,等待地狱的到来。
钥匙插入锁口,啪嗒一声。
屋内一片狼藉。
电视柜上的花瓶碎片残留在地板上,上面沾满鲜血。茶几移了位置,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伤痕,地板破了漆皮。墙上激烈的撞痕和血迹斑斑宣示着刚刚的虐打。
一切的一切只是发生在平常星期一的晚上。
归慕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地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拨出妈妈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冰冷的机械声将归慕的心扔进空无一人的冰窖。
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归慕强忍着泪水,再次拨打苏眉的电话。
在响起第二声时,
终于接通了。
苏眉微弱的气息从电话那边传来,“慕慕……”
眼泪摇摇欲坠,终于涌出眼眶,狠狠地砸向地面,归慕吸了吸鼻子,再发声时已是哭腔,“妈妈。”
“归慕啊。”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起,“你妈还得住院几天,有我在这里照顾着她,你放心在家,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
“你爸已经被警察叫走了。”小姨双手握住电话“要是他回来了,你也别惹他,知道吗?”
归慕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知道了。”
“如果他再发疯,你就到医院来。”小姨嘱咐道。
挂了电话,归慕跑去洗手间洗脸,抬眼时,只见镜子上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红肿。
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心里的声音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是啊,归慕这孩子,
真够可怜的。
*****
酒吧二楼。
裴靳琸站在包间的落地窗前,手里摇曳着红酒杯,眼睛停滞在归慕离去的背影。
门外响起敲门声,裴靳琸敛了心思,道“进。”
酒保阿杰的身影印在了窗上,他说“老板,7号桌的顾客说是您的高中同学,你看……”
裴靳琸眉头微蹙,他心里想的是归慕,但这个想法在他脑袋里停留一秒之后就被他自动否定,因为他早已交代好了阿杰。
“谁?”
“蒋楚。”
阿杰回想起刚刚他跟阿杰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这单可以免一样。
裴靳琸眼底透不出情绪,慢悠悠地说“确实是同学。”
他将手中的酒一涌而进,“八折吧。”
有些时候,人总是贪得无厌。他高中还跟他称兄道弟,裴靳琸给了他很多好处,大学在一个城市,他三番五次来找他,也是为了利用他认识他学校的女生,裴靳琸知道他人品不好,也不想让他霍霍女孩子,后面就跟他断了联系。
阿杰点头拉开门离去。
裴靳琸再下楼的时候,许山正在清洗杯子,他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手指敲打着桌面,“一杯威士忌。”
许山笑骂道“去你大爷的,真当我是你员工啊?”
许山最见不得裴靳琸大少爷的样子,搞得像是自己欠他的。
裴靳琸眼皮懒散一抬,“我给你地儿调酒是我该?酒不给调就算了,语气还这么差。”
许山最近迷上了调酒,时常把裴靳琸的酒吧当做实验室了。
裴靳琸看他不开腔,又不紧不慢地说“场地费就先算了,你霍霍我那么多酒,我都没找你算账,你嚷什么?”
许山气极,叫骂道“滚滚滚,说不过你行了吧。”
这些话裴靳琸说得确实有理,他酒柜里的酒很多都是进口来的,他不知道开了裴靳琸多少好酒。
“对了,刚刚听Jeff说你居然亲自给一个女生调酒,”许山好奇问“怎么?有情况了?”
zhuo一酒吧谁人不知,裴靳琸调的酒只给自己喝,从来不给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人喝,今天居然给别人调酒,那个人还是个女人,这也太反常了。
"不是酒,就一杯柠檬水。"裴靳琸淡淡回话,眼睛落在了一边,头顶的灯光落下,直挺的鼻梁骨,刀削般的下颚角,影子似凿在玻璃台上。
别的不说,裴靳琸这张脸许山是服气的。
此时他衣领微敞,露出白皙的肌肤,骨节分明的手摇曳着酒杯,乍一看,还真像个情场老手在酒吧寻觅猎物。
许山盯着他的脸瞧了好一会儿,又问“谁啊?能让裴少爷亲自调一杯柠檬水。”
裴靳琸懒懒地掀起眼皮,语气自嘲“某位没记住我的老同学。”
提起老同学,许山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刚刚他在调酒,有个女人过来付钱,模样出挑,皮肤似雪,就是眼睛太冷了,这样的女人看着就不好近心。
许山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现在听裴靳琸说了一句,倒是记起来了,刚刚那位不是裴靳琸第一次带到电玩城的姑娘吗?
“喂。”许山叫他,把调的几杯酒都递过去。
“怎么?”裴靳琸没着急喝。
“我刚刚看到一姑娘,觉得面熟,”许山说“好像是你高三那年带来的妹子。”
裴靳琸皱眉“话能不能好好说,什么妹子。”
“嘴碎嘴碎。”许山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是你同学吧?”
裴靳琸别他一眼,手指敲打着大理石,道“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她。”
“那麻烦你想想欠我的钱呢?”
“这个改天说。”许山才不吃裴靳琸岔开话题那一套。
“怪不得。”许山说“所以那杯柠檬水是给她的咯?”
裴靳琸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看来就是她了。
自从高中那会儿裴靳琸破天荒带她来电玩城,之后许山就没见到过她,还以为当时他俩能成一对儿呢,结果高考一结束,裴靳琸不谈恋爱,拉着他去自驾游西藏。
“她是才回的西屿?”许山道。
“嗯”裴靳琸把酒杯搁在台面上,发出声响,“人回来工作的。”
许山见裴靳琸也没心情聊她,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道“明天江安有个酒局去不去?张佳伟叫了几个姑娘,据说一个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许山说得天花乱坠的,裴靳琸压根没兴趣,他都懒得给他一个正眼,拒绝道“没意思。”
“哦。”许山呛他,“合着单身狗有意思呗。”
裴靳琸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说“合着有些人不是了?”
“滚你丫的。”许山骂他不要脸“我都有仨了,你好意思。”
许山把酒倒满后推给他。
裴靳琸悠悠开口“你之前的那个女朋友怎么来的要我说。”
许山的前任是来拳皇不慌电玩城“偶遇”裴靳琸后无果,跟他勾搭上的。
许山努嘴,气焰灭了一半,没说话了。
“我也不是怪你,毕竟是好兄弟嘛。”裴靳琸故意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能给你带来幸福是我的荣幸。”
许山“……”
谁能把这个自恋狂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