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鹿之喃计算着晚饭时间,换好衣服下楼,听到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还以为是梦姨正在做饭。

    她控制着轮椅靠近,边走边说:“梦姨呀,我想吃菠萝咕咾肉,今晚做这个呗。”

    厨房器具碰撞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鹿之喃以为梦姨没听清,她又凑过去,准备把门打开说。

    “梦姨,梦姨,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因为做中餐油烟较大,相比较外面的开放式西厨,中厨加了道推拉门。随着门从侧面被推开,鹿之喃才看到里面正在做饭的根本不是梦姨。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站在灶台前,袖管挽至小臂之上,拿着铲子的手骨节分明,青筋蜿蜒曲折蔓延至看不见的袖口之中,身前挂着一条藏蓝色挂脖式围裙,显然是回到家后就直奔厨房,根本没来得及去楼上换衣服。

    鹿之喃惊讶于景誋为什么会在这做饭,不会是被发现了,想给她下毒吧?

    景誋没回头,一只手拿着铲子,一只手拿手机让人送菠萝:“听到了,出去等着。”

    “四哥,您怎么在这?梦姨呢?”

    景誋发完消息把手机扣在台面上,转头去看坐在厨房门口的女孩。

    “请假了,最近几天不过来。”男人觉得这里油烟太大,不适合病人长久呆着,催促道:“有话等会说,你先出去。”

    “哦。”鹿之喃小声嘀嘀咕咕,做饭怕人看是什么毛病。

    景誋做饭速度很快,鹿之喃刚打过第3489关开心消消乐菜就做好了。

    她不知道本来自己下楼的时候就可以吃饭了,那时男人做的就是最后一道菜,其他的都在保温箱里,如果不是她要吃菠萝咕咾肉,还可以更快。

    鹿之喃磨磨蹭蹭的滑到餐厅,姿势颇为乖巧的坐在一边,等景誋过来一起吃。

    景誋把菠萝咕咾肉放到她面前,说:“吃吧。”

    鹿之喃看着眼前的菠萝咕咾肉,薄薄的生粉里裹着鲜嫩的肉丸,外表金黄酥脆,这道菜最难掌握的就是菠萝的火候,面前的菠萝没有丝毫锅底焦黑,还是原本的颜色,看着完全不输明理之前给她做的。

    在知道梦姨今天不在后,她就没觉得今天能吃到这道菜,没想到景誋还是给她做了。

    她想到,这是她吃的第二个人做的饭,餐厅厨师不算,梦姨是工作也不算。

    吃饭这种几乎每天人人都会做的平常小事,可以很官方,也可以很亲密,尤其是做起来。

    做饭,往往会跟家这个字扯在一起。

    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她坐在这里反而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

    好像吃了,就代表两人之间就会逐渐迈向更亲密的关系。

    缺少家庭温暖的孩子,总是会在这些普通又平凡的小事上格外敏感,鹿之喃没有资格像别人一样矫情什么妈妈的味道,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什么味道。

    景誋看她只盯着面前的菜发呆不动,以为小孩子反复无常的毛病又犯了。

    “又不想吃了?”

    他把那盘菠萝咕咾肉端起来,放到一边:“不想吃就吃别的。”

    鹿之喃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盘离她远去的菠萝肉,不明白为什么景誋把它端走。

    她又开始小声嘀咕:“ ******** ”

    景誋没听清,问她:“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没有不想吃….”

    景誋听见了,但还是想逗逗她,一脸疑惑的明知故问:“什么?”

    小鹿憋着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的脸颊炸毛。

    “我说!没有!不想吃!”

    男人笑着装模作样的揉揉耳朵,把菜重新放到她面前:“这回听到了。”

    小东西人小脾气还挺大。

    鹿之喃拿起筷子,夹了块肉丸放在嘴里。美食总是第一口最惊艳,脆咸甜的味道顿时浸满口腔,肉丸肥瘦相间一口在嘴里爆汁,配上酸甜的菠萝,清香不腻。

    小鹿瞬间星星眼,忍不住抬手给男人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四哥真厉害,好吃!”

    她现在觉得,话少做饭又好吃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医美。

    景誋看着鹿之喃这小模样实在招人疼,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

    “喜欢也别贪多,积食会不舒服。”

    “别总摸我的头,该长不高了。”鹿之喃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明理她都不让摸,天知道她有多想长高,“而且我这才吃第一口你就说积食,大不了吃完我散散步。”

    景誋用视线扫了一眼她的轮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散步这种话的,坐轮椅散步还真是少见。

    “为什么想长高?”

    男人好像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想问她,从她口中亲自说出来的,跟资料里那种通过文字转述的完全不同。

    这对他来说是彼此了解的过程,也是对方逐渐信任他的过程。

    鹿之喃嘴里嚼着食物,随着咕嘟一声咽下去后,才说:“为了跟别人扯头花。”

    “扯头花?”景誋实在是不了解现在小孩的说话方式,也不理解。

    这次他没有问别人,而是直接开口问她:“什么是扯头花。”

    “以前在孤儿院长大,小孩子嘛,打架总喜欢扯头发,我因为比别人矮,总是够不到对方的头发落下风,就想长高点。”鹿之喃觉得这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告诉他也无妨,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被人可怜的事,最后结尾还记得给他科普:“所以扯头花就是扯头发。”

    男人听到女孩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想到她被人欺负扯头发,心里就就像棉里藏了根软针似的,密密麻麻的刺着痒痛。

    “疼吗?”他问。

    鹿之喃光顾着吃饭,完全没察觉到身边男人的情绪。

    “嗯?”女孩仔细的挑着勺子里的鱼刺,心里想着绝对不能放进嘴里一根,“不记得了,应该疼吧。”

    挑完鱼刺,鹿之喃直接一口吃掉,没有一点腥味的清蒸鲈鱼格外鲜甜,可能是今天心情好,也可能是在车里决定和景誋拉近关系,开始亲近,就有了走向男人的合理借口。

    鹿之喃心里常年给外人竖着的那道高墙,在此刻像是愿意给景誋抛出一条,方便他攀爬翻越过来的枝条藤蔓。

    “我跟你说个秘密。”鹿之喃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凑近,是一如既往说小秘密的姿势,“其实我以前是小平头,那时候别人想扯都没办法,压根儿抓不住。”

    “嗯。”男人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后来不留小平头了吗?”

    “不问。”

    鹿之喃看他一脸阴郁低沉的样子,不理解这男人为什么情绪那么多变,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问东问西,像是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下一秒又突然说不问。

    不过不问也好,因为他就算问了,接下来的原因她也不能说。

    景誋让她慢慢吃,自己去外面打个电话,还没等女孩回应就起身走了。

    男人出去后没像他说的拿出手机打电话,而是靠在门口不远处的柱子上,微微低着头,身体呈现松垮的微弯,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燃,放在嘴里猛吸一口吐出后,也丝毫没觉得轻松。

    关于鹿之喃为什么不留小平头,这世上除了鹿之喃自己,他是唯二知道的人。

    因为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景誋现在觉得当年的他就是个蠢货,这些年他自诩,没做过任何值得自己有后悔这种情绪的事,除了在鹿之喃这件事上。

    当年他给了鹿之喃一张副卡和一部手机,后来的一段日子里,他几乎忘记这件事,还是偶然间点开私人邮件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放着不少鹿之喃,还没有被打开过的资料,是他之前叫人去查的。

    他在资料里看到鹿之喃是个女孩,不是他一开始想的小男孩,然后用匿名加密号码给她发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条信息。

    规则制定者让鹿之喃不许留短发,也不许打扮成男孩的样子。

    当时景誋想的是,既然他们之间开启了这场游戏,那就绝不能给对方作弊的权利,男女之于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景誋必须要承认,女孩相比较于男孩来说在社会上确实更难存活,更不用说她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孤儿,刚刚八岁还没有长大,就要独自游走在处处是陷阱的成人世界里。

    但他依旧不允许对方作弊。

    景誋觉得,自己那卑劣的人性在某一瞬,甚至因为她是女孩而产生一丝兴奋。

    就好像她是女孩,比是男孩好像更好玩了。

    那一刻,他仿佛拥有了一个独自私有的,纯洁如白纸般的少女玩物。

    十八岁的景誋,或者说是景四,真是个恶心又卑劣透顶的男人。

    回想到自己的过往,景誋其实也说不好是当年的他更难,还是她更难,总之他认为,鹿之喃这过往短短十八年的人生里,至少有一部分的苦难是他造成的。

    哪怕是一小部分。

    虽然他给了她一张卡,给了她重获新生的权利,但那些只不过是自己随手便可丢弃的东西,对比她付出的东西,谈不上任何珍贵价值。

    他们之间,从开始就不对等。

    他何德何能,哪里来的资格去左右鹿之喃的人生。

    香烟已经烧至断尾,马上就要接触到男人的指缝,他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灼烧的疼痛似的,呆呆站在原地,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景誋在想一个自己从没有想过的问题。

    他有资格爱鹿之喃吗?

    毕竟有些东西藏不了一辈子。

    可是让他放手,又何其难。在鹿之喃的视角里他们或许刚相识没多久,但在他的视角里,他已经如阴沟里的老鼠般,在暗地里偷窥觊觎她须臾数年。

    让他放弃鹿之喃,何尝不是拿着钢化铁啐,髓骨欲裂生生抽筋剥皮。

    或许他就是如此卑劣,甚至于还会,亦或者必须,没有选择的继续卑劣下去。

    鹿之喃没心没肺的在屋里大吃大喝,完全没管外面的男人在想什么,她心里有点感觉,或许景誋对自己有点别的意思。

    毕竟她又不傻,她知道自己是个身体康健,头脑清晰,聪明异常的花季美少女。

    一个男人给女人做饭,这不是有意思是什么?

    没谈过恋爱的小鹿崽,对待感情想的过于直白,也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猜对了。

    她赶紧拿手机给明理发消息问。

    【怎么勾引男人?】

    明理的电话几乎是瞬间拨过来,鹿之喃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门口,然后把电话挂掉,继续给她发信息。

    【不方便接电话,打字说。】

    【你不是说只是去学点东西,怎么开始研究起勾引男人了?】

    【我觉得景誋对我有点意思。】

    【我觉得你觉得的错了。】

    鹿之喃不服,据理力争。

    【你怎么就觉得我觉得错了。】

    明理不想跟她玩文字游戏,发过来的消息虽然是文字,但足以能看出来发的人是如何咬牙切齿,连发两条,外加个系统自带但足够有威慑力的表情。

    【总之我不同意,你要是勾引男人,我现在立马去他家把你拎出来!】

    【然后再把你关起来打死!】

    【染血的菜刀jpg】

    鹿之喃撇撇嘴,颇有些不情愿的回了个表情包。

    【小人跪地,写着四个大字的,小的遵命jpg】

    景誋收敛好情绪后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鹿之喃在玩手机,知道她这是吃完了,他看了看盘子里剩余不多的菜,吃的还不少。

    “吃完了,要不要去院子里散散步。”景誋问她。

    鹿之喃把手机锁屏收好,为了防止明理再打过来,还在侧面拨了下静音。

    “好啊,你家院子太大了,我上次都没逛完。”

    鹿之喃刚说完,景誋就走到她身边,把轮椅换了个方向,随后背对着她蹲下身,手臂向后一伸,卡着她的腿窝往自己的方向揽。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因为惯性,瞬间整个身体趴在男人背上,随着视线逐渐移动上升,她人就被景誋背起来了。

    鹿之喃抓着对方手感一点都不好,硬邦邦的肩膀,颇为不解的问:“我们不是要去散步吗?”

    男人背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坐轮椅算什么散步,也消不了食。”

    鹿之喃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说要去消食,毕竟当小残废不久,也不是真的残废,她经常会下意识的忘记自己需要坐轮椅这件事,当时说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

    可背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坐轮椅消不了食,坐他身上就能了?

    随后又想,哦,这男的对自己有意思。

    鹿之喃多会顺杆爬,既来之则坐之,反正她也不亏,索性就心安理得的让人背着了。

    景誋背着她走出家门到院子里,鹿之喃颇为安心的趴在男人宽厚的脊背上,用余光偷偷瞧着他的侧脸,心里觉得,这波属实是不亏。

    她感觉自己好像不怎么排斥和景誋产生身体接触,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事要必须做。

    跟景誋这样的男人谈个恋爱,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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