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景誋听完鹿之喃满口胡诌的醉奶文学,直接把她打包送回房间了。

    男人在把她送回去后,甚至没敢在三楼的范围内呆着,他怕自己会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也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去到她房间里。

    景誋不确定自己的阀值在哪里,到什么程度会爆发,索性直接远离。

    肆无忌惮点火的小姑娘,根本不在乎男人要用多大的忍耐力偃旗息鼓。

    景誋独自坐在一楼客厅,四周没开灯,昏暗无光的视线里,隐隐能看到男人的整个身体都陷在沙发里,他的手背搭在额头上,像是刚沾染过令他上瘾的俗物般,一遍又一遍回想。

    他没答应她的原因很简单,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想拥有鹿之喃。

    但他知道,刚才在玻璃花房里,女孩不是真的想吻自己。

    里面或许有利用,或许有算计,也可能是情窦初开对异性的好奇,总之不会是喜欢自己。

    因为十年前的初遇并不美好,景誋很珍惜和鹿之喃日后的每个第一次。

    如果鹿之喃刚才说的不是要不要接吻,而是要不要恋爱。

    那他会毫不犹豫的应下。

    有些顺序不该错乱,也不该逾矩。

    开始错了,过程和结局就不该再错。

    感情里在乎多的一方最善于胡思乱想,此刻的鹿之喃早就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甚至都没去关心,为什么男人承认对她感觉,又拒绝自己的索吻。

    隔天一早,鹿之喃刚下楼,就看到景誋在厨房做早餐,她好像忘记问梦姨这次休假需要多久。

    景誋把肉末蛋羹放到蒸锅里,洗完手擦干净水珠后,向鹿之喃招了招手,说:“过来。”

    鹿之喃滑到开放式西厨区,乖乖给负责投喂的男人问好:“四哥,早。”

    “不早了,再晚一会你的早八课就要旷了。”

    “怎么可能,不吃早餐的话时间还有很多。”

    鹿之喃以前就不怎么吃早餐,高中狗时期,她都是在学校食堂,中早饭一起解决。

    “那你还是旷课吧。”景誋拿起身边,之前给她订制好的拐杖,放到她面前,说:“试试。”

    “不要。”鹿之喃浑身都在抗拒,皱着张小脸,“用这东西好丑。”

    男人把拐杖放到一边,走过去,强劲有力的手臂捏着鹿之喃的肩膀,直接把人从轮椅上拎起来。

    “轮椅总不能一直坐。”他提醒鹿之喃:“你不是真残废,按理说早就该试着用拐杖复健。”

    鹿之喃心里还是不太愿意,这段时间她早就把轮椅当成自己偷懒,不用走路的爱鞠,试问谁不想拥有一辆,电动的,甚至可以上下楼,哪里都能去的小车车呢?

    景誋把拐杖放到单腿站立在地上,女孩的肩膀下,指导她该怎么用。

    “手臂夹紧,放松受伤那条腿,把重心放在手上发力。”

    鹿之喃试着往前走几步,男人始终站在她身后,垂落在身侧的手,是随时防止她摔倒的姿势。

    用拐杖走路其实很累,初用时会觉得手臂酸软,最上方的支杆卡在腋下也很痛。

    鹿之喃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很像高中学校养在中心里湖里,不能吃只能用来观赏,长着一头蓝色毛发的鸭子。

    那些鸭子一点都不喜欢高中里的学生,看见人就跑,学生们也不喜欢夏天会在草坪上随地排泄的鸭子。

    就像现在的鹿之喃,她也觉得这拐杖不喜欢自己,彼此之间都很嫌弃。

    后面吃过早饭,景誋送她上学的路上,女孩一直都没跟他讲话,鹿之喃最终还是把拐杖带到学校了,只是跟男人商量,自己只是带上,但还是要坐轮椅,遇到不方便使用轮椅的时候,再用拐杖。

    景誋看她这么排斥用拐杖,索性就随她去了,这东西本就是为防止她在学校,遇到需要起身的事情站立不稳。

    大学校园里用轮椅就足够吸引别人的目光,更何况是腿上还抱着一根拐杖的轮椅,从不进行无用社交,甚至连朋友都不喜欢交的鹿之喃,这次真觉得自己成湖心里的鸭子了。

    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社死,社会性死亡虽迟但到。

    鹿之喃一开始还微微低着头,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后来发现咒语根本一点不起作用后,索性就开始摆烂。

    女孩一副要去前线打仗英勇就义的样子,滑动在校园内单独隔开的非机动车道上。

    从看不见我,变成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鹿之喃上的是选修课电影赏析,她来的有些晚,大多数座位上都有人了,好在鹿之喃不需要座位,自带可移动小板凳,她寻了个最容易被老师忽略的角落位置坐好。

    只是她没料到,方嘉泽也会来上这门课,并且还坐在自己身边。

    教室里的排位有不少都是男女坐在一起,许多情侣也会把这节选修课,当成是学分制约会。

    鹿之喃趴在桌子上,老师放的电影她早就看过,觉得没必要再看一遍,也没主动跟方嘉泽讲话。

    方嘉泽也看过这部电影,是50年代国外的黑白悬疑电影《罗生门》,算是这类电影的开山鼻祖,讲的是一个武士被杀后,盗贼、武士的妻子以及武士的亡魂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掩饰自己的过失,三位当事人向审判长讲述了三个不同版本的案发经过的故事。

    方嘉泽压低声音,问鹿之喃:“你也看过这部电影?”

    女孩神情厌厌的,一副早八人独有不爽的表情回他:“嗯,看过。”

    鹿之喃还以为在他看见自己上景誋的车后,应该不会再主动和她说话。

    其实方嘉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他好像无论如何,都对鹿之喃产生不了一丝厌烦的情绪。

    别说厌烦,甚至从第一次见她开始,那种莫名的想亲近,也没有减弱半分。

    “你觉得这里面谁是最大的恶人。”

    鹿之喃趴在桌子上侧头看他,想了想,说:“武士吧。”

    “为什么是武士?”这部电影的争议很大,整部电影都是围绕武士之死而展开的,大多数人认为,是那些说吃小孩的错。

    女孩回想起这部电影中的细节,里面有句话她记得很清楚:“黑泽明说,住在罗生门这的鬼,因为害怕人类的凶残而逃走。”

    “他最大的错,可能就是生在罗生门,并且同为罗生门里的人。”

    受害者有罪论是当代人在网上盛行的一句话,许多女孩被害后,就会有人发出,作为女性是否穿着过于暴露这种狗屁言论。

    但受害者有罪这一说法,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也确实成立,古人亦有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嘉泽把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放在心里细品:“照你这么说,他生来就有罪。”

    “有些罪恶,本就是生来自带的,虽是无法选择的被迫,但也怨不了任何。”

    鹿之喃说:“被生下来,活下去,就得认。”

    话题似乎愈发沉重,现在的场合也不适用于讨论这些,方嘉泽看着她,觉得眼前女孩的思想有些过于超脱。生在俗世间,思想能够做到不随波逐流,何其之难。

    “下午社里有场辩论赛,你要不要过来看?”

    鹿之喃拒绝过他一次进社邀请,之后他也没再提过,这是第二次,只是这次不是让她进社,而是作为观众旁观。

    “什么主题?”她问。

    方嘉泽伸出手指,点了点前面播放电影的幕布,说:“就是这个,受害者有无罪论。”

    鹿之喃答应了,说实话,她并不讨厌方嘉泽,在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之前,她对他只能说是无感,上次之所以会感觉到恶心,是因为方嘉泽当时看她的眼神。

    不过这次,她倒是没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鹿之喃和方嘉泽,说到底,不过是上代是非恩怨的衍生产物。

    倒是应了这部电影和下午辩论的主题。

    他们本也是生来就有罪的人。

    下节课鹿之喃是本专业语言课,自然是不可能跟比她大一届的方嘉泽同行,道别后,鹿之喃正准备去下个教室,在门口就被人拦住。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在脑子里搜索后没印象,觉得应该不认识,摆动摇杆就准备走。

    陈乐乐赶忙跟到她身边,步伐随着轮椅往前走。

    鹿之喃也没停下,在教学楼里轮椅也开不快,她问她:“有什么事吗?”

    “不是吧?”陈乐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说:“你不认识我了?我跟你一个班啊,上次还让你帮忙送演讲稿来着!”

    鹿之喃这才想起她是谁,同个班,主课程都一样,同行去也没什么毛病,只是她不太想在大学里交朋友罢了。

    看她没说话,天生乐派的陈乐乐也不在意,她凑在轮椅边上,一脸八卦的问她:“我刚看你跟方学长坐一起,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没有。”

    “哦。”陈乐乐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自己无意之中措合了一段缘分呢,她又改口说:“那就是正在发展中。”

    鹿之喃再次否定她:“没有。”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方学长长得多帅啊,家世又好,待人亲和有礼貌,我看你们俩坐在一起就很配啊,你…..”

    鹿之喃看她一脸磕到了的样子,嘴里说出口的话越来越离谱,立马打断,“没有,我结婚了。”

    “啥?!”陈乐乐没控制音量惊呼一声,引来不少周围人的视线,“你你你….”

    “你才大一,年龄还没到,怎么可能结婚了!”

    陈乐乐看着身边坐在轮椅上的女孩,长着一张还未满十八岁的高中生的脸,别说结婚了,就算男人跟她谈个恋爱,看起来都像犯罪,觉得对方肯定是在骗自己。

    “办了婚礼没领证而已,我老公着急要孩子。”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左右鹿之喃不打算在大学里跟别人产生交往,无论是朋友还是谈恋爱。

    索性就掏出老本行,胡说八道,彻底杜绝一切未来会产生的麻烦。

    陈乐乐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被眼前的漂亮同学震碎了,她现在看鹿之喃的眼神,宛若看一位已经失足在悬崖底的失足少女。

    “这种男人不能要,你长的这么漂亮怎么能这么早生孩子!”女孩觉得不对,又说:“不是,漂不漂亮都不能这么早生孩子啊,你老公怎么能对你这样!”

    鹿·胡/说八道·十级选手,说:“没办法,我爱他。”

    陈乐乐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继续好心规劝:“不能换个人爱?”

    “不能。”

    “他这是ICU,DVD,VCD!”

    “不,他只是把我当成好baby。”

    陈乐乐觉得这孩子没救了,被男人PUA的彻底失心疯了。

    鹿之喃完全不管自己在一位少女的心里种了什么惊涛骇浪,她只觉得自己的耳边终于清静了。

    到教室后,陈乐乐没再往鹿之喃身边凑,甚至还找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像是沾了恋爱脑自己会被传染似的。

    后来一整节课,她都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去找导员,跟她说明鹿之喃的情况,让老师介入一下。

    好不容易熬完整天的课,鹿之喃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被学校掏空了,坐在原地放空大脑半天,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答应方嘉泽去看辩论赛来着。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现在不用走路,去哪儿都挺快,不过想来想去,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打算先过去。

    燕大的社团有单独的一栋楼,这也是招生简介上被学校大肆宣扬的优点,培养人才兴趣的多元化,给所有学生资源优渥的自由学习环境。

    辩论社在五楼,场地尤其大,几乎占了一小半五层。

    今天的社团楼很安静,鹿之喃路上几乎没碰见多少人,她刚坐电梯上到五层,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听觉格外灵敏的小鹿,瞬间就听出其中一个是方嘉泽。

    “装什么清高,没有你妈的话,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方嘉泽对这句话没什么情绪,只说了句:“让开。”

    “真不知道方曼茹那么厉害的女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照样是个继承不了家业的废物。”

    鹿之喃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这三句话,就足够让她炸毛了。

    敢被她听到夸方曼茹厉害,这人的坟头草就可以开始冒头了。

    鹿之喃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社团楼的走廊因为人流量大,经常要搬一些器具,所以建设的很宽敞,足足有四米宽,地上通铺米白色水波纹瓷砖。

    她坐着轮椅,用眼睛算好距离,又把腿上放着的拐杖打横抱紧,按下手边面板上的自动行驶键,码速调到四,最高是七,做好一切准备,轮椅瞬间就冲了出去。

    方嘉泽和潘熙朗都是背对着鹿之喃,因为轮椅的性能极好,滑动在瓷砖上根本没有发出多少声音,导致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鹿之喃是提前测算好距离的,两人中间站着的宽度空隙,足够通过自己的轮椅。

    女孩冲过去,手里拐杖冒出头的方向,直指刚才夸方曼茹的人。

    不出片刻,方嘉泽感觉自己眼前,刚才好像速度极快的,飘过去什么东西,随后他就看到,上一秒对他恶语相向的学长,此时正跪在地上,朝着的方向,还恰好是他本人。

    就像是,在给他下跪?

    鹿之喃因为坐在轮椅上,拐杖恰好能打在男人的后腿窝,因为没有防备,人只能下意识的往前倒,身体的防御机制在遇到危险时,会条件反射支撑。

    就像为什么跳楼的人手臂大多会骨折,在落地的一瞬间,常人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支撑。

    所以这一下,潘熙朗是跪定了。

    不过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站起身,怒目吓视的盯着不远处的鹿之喃,方嘉泽也看到她了,也知道方才那些话,都被她听去了。

    不过眼下不是在意那些事的时候,学妹很明显是在为自己出头,方嘉泽三两步走过去,站到鹿之喃面前,挡住潘熙朗的视线。

    说他无所谓,但如果牵扯到别人就不行了。

    潘熙朗看出面前两人是相熟的关系,心里的怒火顿时忍不住,握紧拳头冲着方嘉泽就挥过去。

    方嘉泽还顾虑着身后的鹿之喃,这一拳虽然没打在他身上,但他也只是挡了对方的拳头,没有回击,随后抓着他,调转方向,让对方不会误伤到鹿之喃。

    潘熙朗又速度极快的用另一只手打过去,这次身后没有鹿之喃,方嘉泽也没再顾虑,挥拳回击。

    两个男人打得不可开交,鹿之喃知道,那人一开始要打的应该是自己。

    不仅在她面前夸方曼茹,还要打她!

    这口气她要是忍,自己几十年后死了,都没脸去见她亲爱的老妈!

    鹿之喃坐在一边瞧着,方嘉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瘦,但很明显这场打斗占上风,她在看到方嘉泽把对方控制在地上动不了后,控制轮椅滑过去。

    一点没犹豫,抄起手里的拐杖就往男人身上打。

    根本不管下手的位置是头还是屁股,用尽十足十的力气,乱抽一通。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副校长本来是来看自己女儿的辩论赛,没想到一上来就亲眼目睹一场校园暴力,戴着几百度眼镜的校长,满脸严肃的走近。

    “现在立刻把你们家长叫过来。”

    鹿之喃人都傻了,坐在轮椅上看着站在眼前的副校长,为什么她做坏事总能被抓到!

    “老师,我们都是大学生了,就不用叫家长了吧….”又不是小学生,鹿之喃不想给明理打电话,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带伤打架,估计还要挨好久的骂。

    “不想叫家长就直接扣学分。”副校长毫不留情的说:“你们这是校园暴力知道吗,就因为你们是成年人,所以才更要重视,你们这是犯罪,是有社会性质的犯罪!”

    鹿之喃看实在没办法,她不能被扣学分,重修学分是每个大学生都不想经历的噩梦,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报了景誋的手机号。

    她刚报完,副校长甚至都没来得及把他们三人带到办公室,直接就在走廊里拨过去。

    接通后,他直接开口就问:“喂,请问是鹿之喃的家长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到这话,正在处理工作的手顿了顿,随后摆手示意,让其他人出去。

    等人都走后,他才说:“我是。”

    “你家孩子在学校对同学进行校园暴力,伙同他人把对方按在地上,鹿之喃同学坐在轮椅上拿着拐杖抽打。”

    “我认为,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不该直接认定为校园暴力。”景誋在电话里几乎是没有犹豫,马上反驳对方说的话。

    “我家小孩不一定就是施暴者,也有可能是受害者,你作为老师,说话要负责任。”

    男人护犊子的意思很明确,我家孩子有什么错,要调查清楚再说,半分不能让人有污蔑的机会。

    挂断电话之后,景誋坐在办公室里,觉得刚才令他头疼的文件,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好样的鹿之喃,受伤也丝毫不影响闯祸。

    大学生打架被叫家长,挺有出息。

    并且听电话里的意思,还是群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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