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听到有人惊呼这句几近离谱的话,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说话的那人。

    只有景誋和明理,眼神始终落在不远处,穿着侍应生统一服装的鹿之喃。

    鹿之喃左看右看,最后实在是不知道该看谁,只能把头低着,企图她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自己。

    下雨时熊猫会趴在原地,捂住头,以为把自己的头挡住,身上就不会淋湿落雨,就像此刻的鹿之喃,玩转欲盖弥又彰。

    可自己身上那两道视线,丝毫没有移开过半分,女孩只能认命般,重新把头抬起来。

    她不能去看明理,不能被人知道她们熟知,只好去看景誋。

    男人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在暗处用眼神裹挟着女孩,像是在说,为何还不过来。

    鹿之喃接收到对方的意思,只好认命般走过去,只是速度慢的跟什么似的,大概来只乌龟都比她快。

    景誋看不得她这么磨蹭,以为走得慢就能躲过去吗,男人穿过人群,三两步来到她面前,抓着女孩的手臂往吧台走。

    速度不快,景誋怕她的腿伤还没好利索,手里抓她用的力度也不重,只要鹿之喃稍稍一挣,就能解脱。

    但鹿之喃没动,她深知自己今天不占理,女孩的身体稍落后男人半截,心里疑惑,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景誋把人带到吧台处,双手掐着女孩的肩膀,把人往上一提,放在高脚凳上坐着。

    男人站在她面前,看鹿之喃还在低着头不看自己,一副鹌鹑模样,他抬起手,托着女孩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与自己对视,说:“来这上晚自习?”

    鹿之喃早就在心里想好说辞,丝毫不怵他,换上以往在学校的白兔脸,无辜道:“对不起。”

    景誋站在鹿之喃面前,两人距离极近,男人的大腿贴着女孩的膝盖处,中间没有丝毫缝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才说话那人身上,无人注意到,灯光暗处角落里的男女。

    他问她:“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骗人。”鹿之喃说。

    景誋松开钳制女孩下颚的手,身体向后靠坐在高脚椅,男人很高,就算坐高脚椅,双腿也能自然垂地,甚至还可以弯曲,他动作自然的用腿,把女孩的双腿夹在中间。

    这次鹿之喃挣扎着动了动腿,发现动不了,男人这次用的力度与抓她的手臂不同,分毫没给她挣脱的机会。

    “那你说说,为什么骗人。”

    鹿之喃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骗你在学校上自习,实际却跑出来兼职。”

    男人听的几乎想笑,兼职?

    小骗子出来花五万块钱,买五百块兼职的活,还真是出人意料,有理有据,出口成章,他都快找不出来词形容她了。

    换句话说,她会缺钱?

    她那张卡,足够她挥霍无度一辈子。

    只要他没破产,鹿之喃还拿着卡,她就永远不会缺钱。

    他问她:“这么说,你很缺钱?”

    鹿之喃这次是真的打心眼里诚恳的点头,她缺钱啊,她可太缺钱了,用分毫没有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确实没有钱,所有的钱都在明理那保管,除了两张卡,一张明理的,一张好人大哥的,如果有人去查,她名下可以说是一分钱都没有。

    比讨饭乞丐还像乞丐。

    甚至她的手机号和微信,用的都是明理的名字,因为她刚成年不久,之前玩游戏总要实名认证,明理不玩,索性就用她的,后来也没改过。

    鹿之喃可谓是,除了一张合法身份证之外,跟黑户山顶洞人没区别。

    男人看她的头都快点成拨浪鼓了,诚恳的不行,拿出自己手机,给鹿之喃微信里转过去两万块钱,甭管真与假,他都见不得她这副模样。

    鹿之喃听到手机响,也不敢看,她怕是明理发来的消息。

    景誋看她没反应,催促道:“看手机。”

    对方开口说,鹿之喃就不得不看了,只能祈祷上面没什么劲爆字眼,男人就算坐着也比她高,都不用特意去瞧,就能看到自己的屏幕。

    但她没想到,虽然景誋距离自己极近,她拿出手机后,男人居然偏过头,视线故意躲开她的手。

    对方不看,鹿之喃就能光明正大的看,她解开手机,看谁给自己发消息,直到看到列表最上方景老板三个大字。

    鹿之喃点开,看到对方给自己转钱,双眼睁到最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说:“四哥,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看她这副表情,很是不理解,对方为何会是这种反应,他反问道:“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鹿之喃几乎是脱口而出,说:“我不给别人当情人!”

    景誋:“……”

    看他不说话,鹿之喃又补充,“我也不接受包养!”

    景誋:“……”

    “我虽然没钱,但我有骨气!”女孩满脸正义凛然,“我永远不会向邪恶的阶级主义势力低头!”说完,还紧攥着小拳头,一副百折不屈的模样。

    男人像是终于听不下去了,抬手按在她头顶,阻止对方继续开口,鹿之喃的脑袋被男人的手掌,按的向下缩。

    鹿之喃不服对方这个举动,猛的向上抬起自己的脑袋,嘴里还在强调,道:“绝对!绝对!不会!”

    “工资。”

    “哦。”

    沉默,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静止般沉默。

    男人用手顺着她因为挣扎,摩擦炸起来的头发,叹气,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这脑袋里平常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鹿之喃没说话,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时光机,她想立刻马上回去打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景誋知道小姑娘这是觉得丢人了,也没拆穿,他早就瞧着鹿之喃这身装扮不顺眼,说:“去把衣服换了。”

    “哦。”

    景誋松开钳制她的双腿,鹿之喃得了空,立刻跳下高脚椅,速度不似来时那乌龟模样,几乎是在一瞬间,一溜烟转身就跑。

    仿佛身后有什么脏东西在追她似的。

    鹿之喃知道,是她自己的脸面。

    鹿之喃去侍应生服装间,刚换回自己的衣服,后脖颈就被人从后面掐住,她几乎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因为她已经闻到对方身上独有的,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女孩几乎是立刻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明理本身就比鹿之喃高出十公分,今天出席晚会又穿了高跟鞋,自然是比刚换下侍应生衣服,小白鞋的鹿之喃高出许多。

    女人掐着鹿之喃的后脖颈,把人转过来,拉到自己面前,质问道:“错哪了。”

    鹿之喃小心翼翼的,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她,声音比蚊子还小,说:“错在不该自己去炸屎?”

    明理:“……”

    鹿之喃满脸谄媚,嘿嘿一笑,“下次,下次我一定叫你。”像是怕对方不信,又说:“我说真的,下次我一定叫你,这种好事怎么能自己去做呢,是吧。”

    “别满嘴跑火车,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明理丝毫不放过对方,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能拿来好笑的事,“上次腿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腿刚好就跑出来干这些事,你有几条命,几个脑袋,几条腿。”

    明理很生气,她很少会跟鹿之喃发这么大的脾气,多数情况都是假生气,被鹿之喃哄一哄,混着就过去了。

    但这次不行,她们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都知道这里是谁的家。

    鹿之喃低着头,回她:“一条命,一个脑袋,两条腿。”

    “闭嘴!”明理压低声音,控制着音量,几乎是咬着牙说,“你再说这些话,我现在立马去拿刀把那女人杀了。”

    “反正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你不想做,我去做,做完大家都解脱。”

    鹿之喃听到这话,也不笑了,她抬起头,也开始发脾气,说:“什么解脱,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本来就自由,更不用解脱,你是有病,才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行,鹿之喃,你厉害。”明理甩开手臂上,鹿之喃方才撒娇搭上来的手,“我让你看看有没有关系。”

    “她现在就在宴会上,我只要走几步,就能把事情了结,结束后你就走,也别再回头看。”

    说完,明理就要往外走,鹿之喃见状赶紧把人拉住。

    鹿之喃用的力度不重,只是两指捏住女人腰间晚礼服一小块可怜的布料,但她一拉,明理就像被钉在原地似的,脚下的路怎么也无法再往前迈动半步。

    她们彼此都知道,鹿之喃方才说的是气话,也不算气话,算是有目的性的气话。

    这不是鹿之喃第一次说,四年前,明理来阳城上大学前,她们就为此爆发过一场很激烈的争吵。

    那次,鹿之喃几乎把所有恶毒的话都说了个遍,为的就是不让明理与自己这件事有关联。

    十几年的相处,她们的关系,早就是比家人还要稳固般的存在。

    谁又听不出谁话语里其中的真实意思。

    鹿之喃捏着女人的裙子,语气这次是诚恳的道歉,说:“我错了。”

    明理始终没有转身,她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对鹿之喃心太软,所以才导致她什么都不跟自己说,什么都擅自决定,决定后偷偷去做。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说不定等自己知道时,一切都晚了。

    “我真的错了。”鹿之喃看她不说话,再次开口道歉。

    “知道错了,就给我稳妥些,别再让我知道你去做,类似今天,亦或者你腿伤那种事。”

    明理转过身,面对着鹿之喃,盯着她的眼睛,语气神色郑重又认真,说:“鹿之喃。”

    她停住话头,视线离开她的脸,看这间环境凌乱,空间逼仄的换衣室,这里的地板属于这场宴会最底层的侍应生,头顶上悬挂着的水晶灯,却属于这座庄园的主人。

    明理不想让鹿之喃成为地板,也不想让鹿之喃成为水晶灯。

    她们不属于这里,也不向往这里,她们的目的是毁了这里。

    “鹿之喃,你我相伴十余年,未来还会有几十年,在这个世上,你可以隐瞒,可以骗,可以伤害任何人,但我不该在那任何里面。”

    她重新看回鹿之喃的脸,说:“鹿之喃,我不想给你收尸。”

    鹿之喃往前走半步,双臂环绕抱住女人的腰肢,头靠在她身前,手掌轻轻拍着她裸露在礼服裙外,骨节凸起瘦弱的脊背安抚,轻声说:“我不会再这样,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明理也回抱住眼前,比自己年幼四岁,身高比自己矮小的女孩,她知道鹿之喃的内心很强大,强大到曾经可以把,已经身处于地狱里的自己拉出来。

    她确实完全可以什么都自己做,也能做的很好。

    但她把自己拉出来,自己就要站在她身边。

    不是身后,明理从未真正答应过,要站在鹿之喃身后,给她处理一点烂摊子,亦或者打掩护。

    她可以站在鹿之喃身边,可以站在鹿之喃身前,但绝不会站在鹿之喃身后。

    两人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立马分开,更衣室本就两个门,明理迅速从后门走出去,鹿之喃从前门出去。

    方才还极具亲密拥抱在一起的女孩,像是走向不同的分岔路口般,出了这道门,她们之间在这场宴会上,就毫不相关。

    她是宾客明理,她是侍应生鹿之喃。

    走到半路,鹿之喃就碰到来寻自己的景誋,男人走到她面前,问:“怎么去那么久。”

    鹿之喃已然忘却方才在男人面前丢脸的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明理,因为她发现,自己忘记问,明理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跟谁来的。

    “去洗手间了。”鹿之喃随口回。

    男人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说:“看来你今天格外喜欢洗手间。”

    鹿之喃听对方这几乎是一语双关的话,不禁心里疑惑,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被发现去方家主楼炸屎的是她了?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问?

    他不问,她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男人没拆穿她,心里有疑惑,他更愿意先去证实,再去了解原因,毫无源头的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问错了,伤感情,问对了,还是要究其原因。

    既然结果都一样,为何不提早规避错误。

    景誋没带鹿之喃回吧台,带她去一旁的沙发上坐着,问:“饿不饿,晚上吃饭了吗?”

    “没,还没到我们打工人的用餐时间。”

    男人笑笑,说:“我去给你拿些吃食,乖乖在这里坐着。”景誋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嘱咐道,“别乱走,在这等我。”

    “哦。”鹿之喃本也不想动,这一天她可干了不少事,累都累死了。

    景誋没去多久,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似一个不注意,鹿之喃就会去做什么似的,他给鹿之喃挑了几块和她口味的小蛋糕,填个肚子就算了,正经饭还是回家再吃。

    他把蛋糕放在女孩面前,说:“吃点东西。”

    鹿之喃看着眼前精心装裱,外表极好的小蛋糕,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吃。”

    山寨老贼家的东西都是毒物,她不可能会吃,看着就觉得恶心反胃,吃了怕是会变成小贼。

    脏东西,恶心,呸。

    鹿之喃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到不远处,明理身边站着个男人!

    那男人的手,居然还揽在她腰上!

    她想起一个月之前,明理身上那处暧昧红痕,不会就是这狗男人弄的吧!

    !!!!!!

    鹿之喃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狗男人,居然敢吃她家美丽动人,貌似天仙,倾国倾城,香香软软的明理!

    “不吃就不吃。”男人把蛋糕移开,说:“也没必要摆出这幅要杀人的表情。”

    鹿之喃完全听不进去,她现在就等着狗男人转身。

    友情亲情的占有欲爆发时,相比起爱情也不逞多让。

    景誋顺着女孩的视线瞧去,才明白为何小骗子会摆出这幅表情,原来是看到自己好朋友身边站着个男人,而那男人恰好他还认识。

    “看见什么了。”景誋问她。

    “贱人。”

    景誋:“……”

    景誋感觉自己今天无语的次数有些多,能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也就只有小骗子有这能耐,他问:“你认识?”

    鹿之喃回过头,看他,满脸正色,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贱人。”

    好一个一口一个贱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人搂的是她老婆。

    “你说,不知道名字就跟人滚床单的人,是什么。”鹿之喃问他。

    景誋又被女孩的问题噎住,想到面前是自己未来老婆,如果此时说错话,保不准在一起后会被翻旧账,男人想也不想,回答道:“贱人。”

    鹿之喃很满意对方的回答,接着说,“对,就是贱人,还是个没有道德观念的贱人,简直比贱人还贱。”

    两个字重复率太高时,就会让人有不认识的错觉,景誋现在就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那两个字了。

    他看鹿之喃这幅模样,估计也吃不下去这里的东西,再待下去说不定她就要冲过去,弄死她口中那位“贱人”,他倒是无所谓,那人与自己的关系本也复杂,只是他见不得女孩吃亏,景誋无法保证不远处的女人百分之百会帮她。

    为男人反目的姐妹何其多,他不想见到自家姑娘伤心。

    景誋牵着女孩站起身往外走,鹿之喃问他:“去哪儿啊?”她还没瞧见贱人的模样呢。

    景誋边走边说:“邪恶的阶级主义带你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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