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书房内,景誋抱着女孩坐在棋盘前,他没有让鹿之喃坐在自己对面,而是让她在自己腿上,与自己同个视线面向棋盘,两人共通执黑白子。

    景誋经常会和自己对棋,享受自己与自己的博弈。

    他希望就算是两方阵营,景誋也能与鹿之喃永远站在一处。

    景誋与鹿之喃,如若不能同黑同白,便不如一起黑白。

    男人一只手臂揽着女孩的腰,单手执起黑子落盘,道:“围棋讲究,布棋,收官,复盘。”

    景誋用指腹轻点棋盘,下巴抵着女孩的头顶,语速不快,说:“但最考究的,还是格局,围棋棋盘拥有横竖各十九条线,直线交叉,三百六十一个点,三百二十四个格,每格象征一种规则,规矩,标准。”

    “而局在格之上,是布子所连成的形状,带有攻守目的的形式,机关,罗网,不同的局作用也不同。”景誋执起白子落下,继续道:“守角,连边,攻入中腹,就是布局。”

    鹿之喃听的很认真,她不知道景誋是否真的在单纯教自己下棋,但她脑中接收到的东西,远不止下棋那么简单。

    此刻盘面落子已然过半,景誋继续在她耳边说:“棋盘之上无尊卑,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自己是否会在下一刻,被对方彻底围堵吞噬。”

    他心中隐隐能猜到些,鹿之喃为何要接近自己,“如果只能看到眼下的格子,而看不到整个棋盘,注定处处受限。”

    “格小,即使再精明,也只能赢得一角一地的局势,赢不到最后。”

    “如果把整面棋盘放在眼中,每一步看似毫无关联,甚至旁人无法理解,但你自己清楚你的每步棋,每颗子。”

    “眼中有多少格,就可以做多大局。”

    鹿之喃回过头看他,问:“四哥真的是在教我下棋?”

    男人垂眸看她,答非所问,道:“你认为是或不是。”

    鹿之喃的视线没有躲避,直视面前的男人,没有跟着对方的节奏,回答是与不是,而是说:“不知道。”

    景誋知道鹿之喃很聪明,她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甚至有些东西根本也无需他教,能把自己规划好,自己养大自己的孩子,本就不容小觑。

    甚至他觉得,鹿之喃可能在踏入阳城那一刻,就已然执起棋子,做那下棋之人,自己或许也只是对方的棋子而已。

    “那听懂如何下棋的规则了吗?”景誋问她。

    鹿之喃靠在男人怀里,重新面对棋盘,垂眸看眼下布满子的局,说:“没听懂,太复杂了。”

    “没听懂没关系。”男人的手掌心摩挲着女孩的脸颊,他没有把鹿之喃的头转过来,只是轻柔抚摸,下巴在她的头顶处轻蹭,说:“喃喃,告诉四哥,你想要什么。”

    这是景誋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完全不知道,到如今隐隐有些预感。

    只要她对自己开口,景誋什么都会为她去做。

    男人在把自己当成棋子,主动让女孩执起他,利用他,告诉她景誋能为她做的,远不止眼前这些。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鹿之喃说。

    景誋听到心里预料中的答案,并不意外,男人摩挲着她脸颊还很稚嫩的皮肤,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以后有想要的,记得同四哥讲。”

    男人这次没有吻她的唇,只是说完后,在她侧脸落下轻轻一吻。

    他知道鹿之喃现在不信自己,如果她那么轻易相信别人,这些年也不会如此安稳长大,好在她如今在自己身边,就算她无需自己帮忙,至少也可以同行。

    隔天景誋送鹿之喃上学后,男人返回公司,昨天他与鹿之喃一同休假,没有上班。

    方嘉泽下午四点到达安森集团总部大楼。

    景誋料到对方今天会再来找自己,男人放下手中文件,起身走到会客区沙发坐下,他没说话,等方嘉泽先开口。

    方嘉泽一袭黑色帽衫衣裤,在这将近四十度的夏天,与别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开口问男人:“四哥,您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景誋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话,他抽出支烟点燃,浓白烟雾逐渐攀升至男人微垂的眼帘,片刻后,说:“为什么改变主意。”

    “上次你说过,她毕竟是你母亲。”

    “是。”方嘉泽坐在男人对面,眸中满是难以言表的晦涩,毫无往日里在学校时那般,优秀学生代表的模样,“就因为他是我母亲,所以不能再放任下去。”

    景誋听出方嘉泽话中有话,他本不想掺合旁人家中事,但他是个商人,最初看到的只有利益,如今毅然,“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东西过了那个时间,就不再是同等价格。”

    方嘉泽明白景誋的意思,之前对方提出的要求,是要嘉途集团百分之十五的原始股份,还有半份原稿技术,但不参与公司任何经营,经营权全权交与自己。

    他知晓商贾之道,他们这些人,有利可图才能相交,那些以情相交的关系,往往要付出更大代价,方嘉泽点头,说:“我知道,您说。”

    “没什么。”男人双腿交叠,棕绿色的眸深邃,手臂微垂随意掸了掸烟灰,说:“你家宅子不错,给了我吧。”

    景誋这话说的,颇有些强盗意味,他本也不是什么恪守成规的人。

    “什么?”方嘉泽一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以为男人会开口要更多的股份或技术,没想到对方要的东西是老宅。

    方沁苑虽然是庄园,面积市值都很高,但景誋不可能因为那些原因就开口要老宅,他问道:“您为什么要它?”

    男人像是想到什么,眉眼间似是柔和半分,随即又立刻恢复,道:“有人挺喜欢,拿给她玩玩。”

    听到这话,方嘉泽第一想到的那个有人是鹿之喃,他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但随后又在心里否定,鹿之喃怎么可能想要方沁苑,她只是燕大十八岁的大一女学生,总不能去帮别人兼职一天,就看上那宅子。

    鹿之喃放学准备回家,刚出校门就就看到景誋的车停在路边,女孩走过去,但上车后没看到常坐在后座来接自己放学的男人,她问前面开车的司机,“四哥呢?”

    司机启动车,如实回答道:“景先生让我来接您去公司。”

    闻言,鹿之喃没有再开口询问,虽然她也不知道景誋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公司,她拿出手机,里面也没有男人发过来的信息。

    “我不掺合不清不楚的事。”景誋靠坐在沙发,缓缓开口,“把事情说清楚,为什么改变主意。”

    方家虽然人少,只有方曼茹一家三口,但其中的腌臜事颇多,如果摆出来,哪件都上不得台面,方曼茹是个女人,但玩的东西比谁都脏。

    方嘉泽本来就没有瞒着对方的意思,既然要合作,就没必要怀疑太多,虽然他知道的也不多,但把自己知情的东西全部悉数告知。

    “数年前,方家经历过一次大变动,险些破产,那时多亏我父亲的技术,才把方家从悬崖拉回来,我母亲才创建了嘉途,这些事您都知道。”

    景誋对这些话没有任何反应,方家那些事在圈子里本就不是秘密。

    “最近她发现我父亲在外面好像还有别的孩子,时常情绪不稳定,经常要靠注射镇/静剂,再这样下去怕是会闹出人命。”

    男人灭烟的动作停顿,倏然抬起头看他,脸色瞬间沉下去,问他:“你说什么。”

    “有人给她寄过包裹,里面装着头发和纸条,让她拿头发同父亲做DNA。”

    景誋好半天都没再开口说话,许多事在他脑海里缠绕,逐渐连成线,往日里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仿佛都是精心设计好的,看似毫无破绽,但只要把它们放到一处,所有留下的口子都能对上。

    这种做事方法让他联想到一个人,虽然景誋很不想让她搅合进这些腌臜事。

    可如果不是入局,而是本身就在局里,甚至在试图做局。

    “谁寄的包裹。”景誋问他。

    方嘉泽摇头,道:“不知道。”

    这件事是方嘉泽在监听器里面知道的,方曼茹不可能会告诉他这些事,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自己是她亲生儿子。

    男人定睛盯着方嘉泽的眼睛,再次问出,几乎是可以证明自己猜测的问题,“那孩子,是男是女。”

    “女孩。”方嘉泽说。

    方嘉泽走后,男人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动过,只要有DNA就能验出性别,年龄,甚至基因和有无疾病,景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查出鹿之喃的身份,方曼茹如果知晓,那疯女人还不知会做出些什么。

    并且在暗处还有个不知道的对手,给她寄包裹那人,知晓鹿之喃的真实身份。

    凡事做事必有目的,知道却不明确告知,只寄了基因样本是为何。

    谁又能合理拿到鹿之喃的头发?

    女孩的生活很简单,现在大多数同自己在一起,也不排除是之前拿到,却一直放在手里保留,最近才寄出。

    临城,孤儿院,高中,大学,燕姨,还有那个鵺的女老板。

    景誋在心里几乎把鹿之喃可能碰到的人都过了个遍,每个人好像都有嫌疑,景誋现在甚至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突然出现伤害鹿之喃。

    片刻后,景誋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

    “人呢。”

    接到电话的助理赶忙回答:“鹿小姐一个小时之前就到了,她没在您那里吗?”

    听到人早到了却没进来,男人迅速起身往外走,他在门口没有找到鹿之喃,拿手机打她电话,半天也无人接听,景誋站在原地,心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大多都是不好的,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慌。

    秘书拎着一大包饮品路过,同站在电梯门口的老板问好:“景先生。”

    景誋没有回应他,随着电梯门打开,男人刚要进去,余光瞥见秘书手里的东西,定住脚步,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秘书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回道:“橙汁和咖啡。”

    “橙汁给谁的。”景誋知道对方手里的橙汁是鹿之喃常喝的牌子。

    “给您女朋友啊。”秘书有些不解,说:“您不知道您的女朋友在秘书室吗?”

    男人立刻转身往秘书室的方向走,后面人也赶忙跟上去。

    “她为什么会去那里,都做什么了。”

    秘书提着大包小包跟在老板身后,“鹿小姐来之后,知道您在会客,就坐在一边等着,之后看到有人拿着最新研发的机器人在玩,鹿小姐挺感兴趣,也想玩,我就带她去秘书室玩了,那里人多,产品也多。”

    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很是中肯的话:“景先生,您女朋友真可爱。”

    景誋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眸色明显不善,警告对方,说:“离她远点。”

    秘书被老板的眼神话语震慑,正笑着的唇角瞬间收回,她怎么忘了,鹿小姐是鹿小姐,老板是老板,鹿小姐可爱,不代表老板也可爱,居然还敢搭话闲聊。

    随后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她如果没猜错,自己应该是个女人吧?为什么要被警告离她远点?

    景誋站在秘书室门口,看到里面的鹿之喃,悬着的心才放下,进去前,男人又睨着秘书说道:“以后无论我在见谁,直接让她进,这里没有任何事需要她等。”

    “好的。”秘书点头,随后又在心里默默给老板打上新标签。

    爱吃醋且恋爱脑。

    男人推开门走到鹿之喃身边,女孩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体感遥控,看正在原地翻滚的机器人,连自己进来都没发觉,景誋没叫她,而是在她旁边同样蹲下身。

    “好玩吗。”

    鹿之喃侧过头看到景誋,随后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地上的机器人,说:“好玩。”

    男人拿走她手里的遥控,牵过她的手起身,还不忘拎起她觉得好玩的东西,“好玩回去玩。”

    两人回到景誋办公室,男人抱着女孩坐在沙发,手臂紧锁着对方的腰,从背后低头抵在她肩膀,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闷:“难不难。”

    景誋这话几乎是一语双关,他想问,走到如今这地步难不难,也想问她,方才操作的机器人难不难。

    女孩回答也很是配合,让人有足够的遐想空间,她说:“看着很难实际一点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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