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景誋从公司出来,看了眼时间,这才往方沁苑的方向驶去,到达后,男人没有把车开进去停在门口处,刚走出几十米,迎面碰到出来接自己的方曼茹。

    女人刚想说话,就被人打断,女佣脚步有些慌张的跑过来,方曼茹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对景誋说句抱歉,随后往不远处走去,对方低着头不知跟她说些什么,方曼茹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走回男人面前,语速不急不缓,道:“景先生,我这边有急事需要处理,请先移步到正厅。”

    景誋没那么多时间等她,初开始就没打算来,他知道对方找自己所为何事,男人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突然像是似有所感,转身朝身后不远处的大门口看去,只见鹿之喃此刻正站在那里。

    两人隔空对上视线,方曼茹自然也注意到,那面容看起来一副涉世未深,年岁不大,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孩。

    男人没停顿太久,冲她招手,示意对方走过来,待鹿之喃走到自己身边后,景誋动作自然牵住她的手,语气亲昵,说:“不是在车上等我,怎么进来了。”

    女孩也很配合,回道:“无聊,就想逛逛这阳城最出名的庄园。”

    景誋手中轻微用力捏了捏她,心里没真生气,调笑着说:“喜欢这里?蔷园面积不比这小,只是没扩建而已,等回去按你喜好改改。”

    方曼茹沉默看着眼前,完全无视自己,丝毫不避讳外人还在,放肆秀恩爱的男女,不合时宜及时打断,视线在看女孩,说的话却是在问景誋,“这位是?”

    景誋像是这才发现这里还有别人,视线转眸从鹿之喃身上离开那刻,收起笑容,又回到往日那般肃穆表情,语气自然介绍,道:“鹿之喃,我未婚妻。”

    女人注意到两人指间的同款情侣对戒,知晓这里并不适合谈话,她给女佣去个眼神,对方示意后退下,方曼茹没像方才那般要去处理什么事,仿佛自动忽略那些并不要紧。

    几人回到方沁苑主宅正厅会客区,方曼茹打电话本是约景誋用餐,男人明确拒绝后,她也没强求。

    景誋始终牵着鹿之喃,两人并排而坐,男人没开口说话,像是只对她的手感兴趣,握在掌心揉捏把玩。

    这场会面是方曼茹邀约,自然是要她主动,因有求于人,姿态没有过于端高,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真的只是闲聊,待来人添好茶水后,她开口,道:“鹿小姐看起来年岁不大,哪里人士?”

    女孩还没说话,景誋先开口替她回答,理所应当的说:“自小便养着,自然同我一处。”

    鹿之喃听到这话差点破防笑出声,只觉景誋这人撒起谎面不改色出口成章,根本没察觉到对方这句话,是在变相坦白,也是在给她透题。

    景誋这句看似回答,实则什么也没说的话,直接把方曼茹想要探究的心思堵在口中,对方明显不想多说,她也不好再过多问。

    女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自然转回自己的本来目的,开口道:“我邀请你来,是想谈个合作,不知景先生有无兴趣。”

    闻言,景誋这才分半分眼神给对方,回视方曼茹,像是根本没当回事,状似随意的说:“有无兴趣自得先说来听听。”

    方曼茹放下茶杯,道:“你应该听说了,贺家最近有意收购嘉途。”

    “略知些。”景誋说完,用余光微不可查撇了眼,坐在自己身边,明知此刻仇人就在面前,并且谈论起贺家也无动于衷的女孩,心里虽然想夸她做的好,可又想把她关起来打屁股。

    “我同贺郁州向来不对付。”景誋对自己面前那杯茶毫无兴趣,并没有端起来的意思,他不想礼貌时,向来不会顾及任何,随后转而说;“不过倒是有些好奇,你跟贺家有仇怨?”

    方曼茹抿唇轻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之事,她心里能猜到贺家这番攻击意欲何为,当年自己做那些事很隐蔽,大概只知道易清霖同贺郁箐之间的关系,“哪有什么仇和怨,不过是看中我这技术,无往不利的生意人罢了。”

    景誋嫌少觉得谁说话做事能比自己卑鄙,但此刻听方曼茹笑着说没有,他自觉在无耻这方面确实不如,讽刺道:“能让贺郁州倾尽所有,拿整个贺家来赌,看来这技术也是见血要命的东西。”

    方曼茹没接景誋这句话,转而看着鹿之喃,说:“鹿小姐年纪小,想来是喝不惯清茶。”

    鹿之喃毫无任何反应,甚至于懒得抬头,因另只手被男人握在掌心,只能单手玩手机,对方既然一直在强调自己年纪小,那她没点礼貌自然也正常。

    景誋倒是笑笑,在他这鹿之喃就没有任何不能的事,如果她现在说,要立刻弄死此刻面前惺惺作态的女人,他也不会有任何迟疑或质疑。

    但说到底这毕竟是鹿之喃自己的仇,他现在只做份外之事,分内之事还是要尊重她的选择,景誋现在有些好奇,小鹿最后究竟会如何抉择。

    “娇养的,一点不干净不顺心的东西都碰不得 。”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方曼茹怎么也不会想到景誋会喜欢这种类型,至少从外表来看,还不能称之为女人的小女孩。

    有些人交流,重要本就不在回答,只在于态度,至于说话上下句断层与否,更是没必要深究。

    方曼茹这才开口说到今天请人来的真实目的,“据我所知,景先生手里有些散股,我出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二十能否转让。”

    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几只犬狂吠的声音,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传到空旷人少的厅里,只觉尤其吵闹刺耳,没持续多久,半分钟后那几只狗就被强制性拉走。

    景誋抬手捏捏女孩的耳朵,侧眸看她,说:“吵到了?”

    鹿之喃的手指虽然一直在玩游戏,但屋内的谈话和氛围都被她全数悉知,她点点头,只说:“嗯,有点。”

    “喃喃。”

    听见男人唤她,鹿之喃这才抬起头,对上景誋正在看自己那双棕绿色的眸,听见他说:“人活的久了,总会遇到些畜生。”

    景誋那句话的音量,足够在场所有人听到,话音刚落,他随即牵着鹿之喃的手起身,说:“这事我帮不了,股份也不在我这。”

    回程路上两人始终沉默无话,谁都没先开口,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景誋把灯熄灭,一副看起来要睡觉的模样,鹿之喃说:“你不问吗?”

    景誋从背后抱着她,把人整个圈进自己怀里,鼻尖摩挲着女孩的耳侧,说:“先睡。”

    鹿之喃没再说话,但也没睡着,卧室内昏暗,她只能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缝隙,窥探外面透进来的丝缕月光。

    景誋毅然毫无睡意,从在方沁苑门口看见她那刻,到回程时一路沉默,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觉得没必要问,只因这件事从不在于自己想与不想问,而是鹿之喃想不想说。

    他能感觉到,对方至少在今晚并不想说。

    信任这东西,难得且脆弱,就算拥有,也可能会因为某种小事而失去。

    可它又是这世上最珍贵,且最牢固的感情,如若到达某种程度,就算对方开枪杀掉自己,或许也只会怪罪于手中之物走火。

    景誋在想,如果足够幸运,他只希望能和鹿之喃永远属于后者。

    或许是今天太过疲惫,男人本来轻拍女孩的手速度逐渐放缓,最后趋于平静,只轻搭垂落在她腰间。

    感觉到身后人陷入沉睡后,鹿之喃掀开被子边角,动作轻缓走下床,下楼来到那间自己曾经住过,如今被改成杂物间的卧室,取出之前藏在里面的背包,随后打开大门走出去。

    虽然已是凌晨一点,但外面的车流甚至比白日那般还要多,她拦了辆出租,上车后给司机报目的地,对方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载客,直到鹿之喃加价五百,司机才勉强同意。

    一小时后,鹿之喃在目的地三公里外提前下车,司机本想提醒她,但又想到什么人会大半夜去全是墓碑的坟地,不禁脊背发凉,半句话都没多说赶忙驾车驶离。

    鹿之喃没急着去,只慢悠悠走在荒无人迹的小路,看起来更像是散步,途中经过几十米宽的人造小河,她走到成排低矮石堆,没有任何阻挡作用的护栏前坐下。

    耳边只有循环水流湍急声,就连虫鸣鸟叫在这里都凸显不出任何,全部被遮蔽掩盖,好在附近还有路灯,虽然不是很亮,但足够让来这里的人不会失足踩空。

    半小时后,女孩站起身继续往前走,这条路的路灯并不是全部都有,再往前走就是更不可视物的黑暗,脚步始终没停的鹿之喃,站在距离最后几米光源处,隐约看到前方模糊身影,就算看不清,只从那身量体型背影,也能看出对方是女性。

    直到鹿之喃走近,她都没察觉到自己背后来人,借着最后那盏路灯,她看清女人的侧脸,很白很瘦,身高大概跟明理差不多,面颊素颜未施粉黛,她在脑中思索片刻词汇,最后发现只能用淡颜,清冷,破碎来形容。

    “你叫什么。”鹿之喃说。

    在这种环境下,如果自己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常人下意识都会被吓到,但女人显然并没有,淡定的仿佛自己此刻并不是置身于荒无人烟的郊外,而是繁华人声鼎沸的闹市街区,她幽幽转过头,说:“岁何。”

    鹿之喃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开始讲冷笑话,她对女人说道:“听没听过一个民间传说,在凌晨听到有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千万不能回答,因为会是借命鬼。”

    岁何倒是被这堪称地狱级,并不好笑的笑话所逗笑,自己这命怕是鬼都不会想借。

    女人的表情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在假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也同她的长相那般淡,温柔娴静这类词语显然不适合,因她的眸中神色虽温和,但距离感却极强。

    鹿之喃没再往前靠近,始终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她从不劝人,也不擅长劝慰,各人有各人的抉择,成年人也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她只说:“岁何,下面的水很冷。”

    岁何看着女孩这身装扮,大概能猜到对方是要继续往前走,学她说话,回道:“前面的路也很黑。”

    闻言,鹿之喃从后方背包里掏出盏手提灯,按下开关抬起,说:“没关系,我有灯。”话落,女孩转身离开,虽然她觉得对方挺有意思,如果不是在这遇见,说不定或许能成为朋友。

    但始终有目的地的鹿之喃,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

    不久后,鹿之喃随便找了片成排石碑的墓地,没看上面照片和名字,也不知此刻在自己身边,又深埋在三尺地下的人究竟是谁,她铺开真空塑封的单人睡袋,随后钻进去拉上拉链。

    至此,闭上双眼的鹿之喃才感受到片刻安心宁静,虽然今天自己没跟方曼茹说任何话,但也是首次正对面遇见,可能是她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下午只不开口说话,不看她,似乎已然用尽全身忍耐力。

    想妈妈的鹿之喃,会在晚间看月亮,会在起风处闭上眼睛,也会在即将到达崩溃边缘处找寻墓地。

    曾经有母亲陪伴那些年,没有如今这层睡袋,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席,但那时夜夜都有妈妈的怀抱,和彻夜的安眠曲,在睡觉时,她很少会被蚊虫叮咬,妈妈似乎也永远不需要睡觉。

    她有时始终在笑,甚至能连续笑好几天,有时又在不停哭泣,同样也能连续流泪好久。

    可她始终不讲话,鹿之喃在会用网络后,查阅过许多关于精神类的疾病,大多数患者喃喃自语居多,就算话不多,也不会像母亲那般,从不开口讲话,如果不是她还会给唱歌,鹿之喃觉得自己直到八岁可能都学不会讲话,会长成,没有任何生理问题的哑巴。

    她从小就明白,活人远比死人可怕,那不知是否存在,看不见的鬼,或许更怕连自己死后都要想方设法压制的人类。

    处在舒适又安心的环境里,紧闭双眼的鹿之喃没过多久就陷入沉睡,也没发现,在自己睡着后不久,睡袋外传来走近的窸窣脚步声。

    鹿之喃这一觉睡了许久,如果不是因还在呼吸,始终均匀起伏的布料,这块拉到严丝合缝的睡袋,其实更像裹尸袋。

    等她醒后拉开拉链,外面的天色还是暗黑成片,如果不是明显饥饿的肠胃,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入睡一小时,还是十几个小时。

    鹿之喃坐起身,刚打开便携台灯,就看到此刻正坐在自己身边,垂眸沉默不语的景誋。

    空气中满是沉默,男人始终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直到女孩先开口,看着他,说:“你讨厌我了吗。”

    景誋抬起头,借着那可怜又微弱的灯光瞧她,他昨晚并没睡多久,身体像是下意识做出反应,突然惊醒,在家里找不到鹿之喃后,那瞬间的恐慌和无力感,他只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好在对方并没有刻意隐瞒踪迹,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究竟在何处,又是去往哪里。

    找到鹿之喃时,看到她如此安心睡在这里,他的恐慌感虽然消失,但无力感却骤然加剧至最高点。

    爱人时,不只有爱,也不止能感受到幸福满足。

    在爱人受伤时,不只有心痛,难过,也不止自己此刻所能感受到的无能为力。

    景誋盯着女孩的双眸,情绪不明,语气低哑冗沉,“我讨厌你难过时的眼睛。”

新书推荐: 魂引 总有正派想让我伏诛 师姐今天练剑了么? 降帝 小寡妇暴富指南 我的金手指每周刷新【5.28开】 咸鱼幼崽被觉醒姐姐们带飞[九零] 病弱将主今日切黑了吗 【综】在抢银行时偶遇前男友 hp只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