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弥耳拂了拂褶皱的衣角,迈起脚步便出了门。

    外头侍婢小奴从隔壁那间屋子,鱼贯而入,鱼贯而出,低眉顺眼都不曾抬头仰望。她脚下生风,无人发现,很快将谢宇带去一楼的雅间,只见阿里等得有些着急,竟在里头来回踱步。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阿里眉梢转喜,见了她,正要迎了上去,却看到后头还跟了一人,“这位是…?”阿里从头到尾扫过了他,觉得脸生得很。

    谢宇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哦,我是…我是你家公子的朋友叫我云公子便可。”

    阿里作了一揖,道“云公子叫奴阿里便可。”但他很快又像是想起什么般,面露了难色,如宛若吃了苦藕。

    其实他这心中甚是想问云公子知不知道自己公子的真实身份。

    弥耳瞥了他一眼,脱下幞头,带上了胡帽同他赶快说道,“阿里,速速带我二人离开此地。”

    阿里被她的阵仗吓了一大跳,收起一副惊讶的神色,赶忙带好递过来的墣头,收拾了一下,就往外头走去。

    谢宇心领神会,跟上了她二人的脚步,不再多言。他低着眉,跟在最后头,侧目看见了茶坊正堂上歌姬正一声雏凤呼,盼盼乍垂袖,引得底下一群文人墨客,啧啧赞叹,一片惬意融融下,谁能注意今日暗流涌动的模样。

    没等三人踏出茶坊,门口一小奴将其拦了下来。

    “公子,且慢。”弥耳眸光一敛,斜眼瞧去,这小奴竟是刚才领她进门的那人。

    她定了神,故作一副沉稳的模样道,“何事?”

    “公子可是要走了?”他微微一笑道。

    “是。”

    小奴虽点了点头,手却仍旧拦着他们。

    “大胆小奴!你这是何意?”阿里见了这小奴,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总在看什么地方,便立刻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肘道,“你这小奴为何拦着我们不走?”

    这一嗓子引得里头宾客频频回头来看。

    小奴有些慌张,随后立马嘿嘿一笑,连忙收起手,俯身相送这三人。

    “不敢不敢,公子这边,这边请。”

    弥耳谢宇默契地撇了他一眼,立刻没入外头。

    跳雨停了,霞光流出渐层外,落入了一个一个的水洼中,倒是给地面覆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三人一同往坊外走去。

    “刚才那人为何会将你拦下?”谢宇见离了茶坊越来越远后,才问出了口。弥耳一愣,知道他起了疑心。

    “大约是觉得我眼熟吧。送我至二楼那小厮,本就将我当成五殿下之友,替我去取杯茶,待他回到原地时,我人已在了别处,一个贵客,凭空消失,云公子,你说他会不会将此同他人说起,何况这小厮见过我的容貌,顺手将我的模样透露给了别人,那也是可能的。”

    谢宇信了一二,“你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他疑心你的容貌,才将你拦下。只不过,你这话中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上了二楼来幞头装扮,出了门却是胡帽在身,两番截然不同装扮,那小厮若是认得,那也是你刚才那副模样,何得能认出你现在来,除非...”

    他眸中闪过一丝微亮,心中有了计较。

    弥耳身形一滞,“除非什么?”

    “除非,那群人认得你的容貌,并非这身打扮吧。”

    弥耳抬眼去看那双灼灼的眼睛,心中微动,“真是瞒不过云公子的眼睛。”她笑了笑,她以为此人只会鏖战沙场,没想到还生得七窍玲珑。

    谢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云公子。”

    她打断了谢宇的欲言又止,眼眶里碎星四溢,可很快又随着一阵轻风消散了去。“很多事情讲出来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倒可能成了把柄,被人时时刻刻戳着脊梁骨去,不如深埋心中,免去暴露的风险。”

    言语间,三人牵着马儿到了平康坊门,弥耳向他深深地作了一揖。

    “今日,在此拜别云公子。”言毕,她与阿里驱马向西走去,不曾回过一次头。

    谢宇沉默不语,就这样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离去,然后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粒沙,风一吹便消失在了眼前。似乎很久以前,他也这般目送过一个人,目送着她渐渐离去,那时玄色漫漫,唯有一轮圆月升空,她的背影也似这样越来越小,最后吞入黑暗之中。

    --------

    弥耳走出十里开外,微微勒马而停,马儿的双蹄在空中杨了几卷,便停在原地踏了几步。

    阿里回首看见她停留下来,勒马转身,跑了几步来到她的身旁。

    “公子怎么了?”

    “阿里。”

    --------

    平康沿路向东南而去,出了城东之门却别有一番风味,连亘的黄山遮不住孤幽的萧瑟,狭邪之外,见不到青牛白马七香车,唯有这来往匆匆,一脸疲倦的驴车,肆意而行。

    道旁古村,荒草萧索而寂,唯有歇脚茶肆处还有些人气。

    弥耳同阿里一道坐在了茶肆之处,面容神肃,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不远处那道身影之上。“公子,此人果真是去找那厨子的?”阿里嘬了口茶,低低地向她问道。

    一个时辰之前,他家娘子拜别了那个云公子后,出了几里之外便嘱咐他调转马头,回到平康坊内。他那时还觉得奇怪,为何又要回到那间茶坊,并且还是站在不远处紧盯着门口的动静。没多久,从里头出来了矮个佝偻的小人儿,牵过一匹小马儿,从他们面前谨慎而过,他家娘子二话不说跟上了去。他后来才知道,弥耳在离开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原是这小个子奉命去寻厨子的。

    “嗯。”

    不远处矮个谨慎地回过头去看了一圈,随后来到一处坐落在南面的草房前,敲了敲大门。随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抱着小儿的妇女,二人交谈了一番,女人便叫他进了门去。

    “公子,我等要在此守株待兔吗?”

    “不急。他还会出来的。”弥耳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若是将这人逃了去,又当如何?”阿里单手依凭在案几上,拖起脸颊,细长的手指轻拍着节奏,显得有些焦躁。

    弥耳撇过眼神,将腰间的一枚琉璃笛身搁置在了这张满是风霜痕迹的案面上。

    “我用此同你打赌,那人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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