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晨曦初明,长长的街道附上一层厚厚的雪花,温翎提着行囊踩在雪中发出咯吱的响声。她站在高门之下,静静看着朱红门匾上题着裴府二字,无声叹气后才慢慢踱步至侧门而入。

    她站在府中,两个不同的方向,一条是去往满一院的,而另一条是去往满江院的。

    略微思考了一瞬,下定决心般,提步去往满江院的方向。

    满江院的人手不比满一院多,不过也是井然有序。整个年关裴洛宁基本都在府内,翘儿也将一切事宜打理妥帖。

    温翎一来便瞧见崔姑姑与翘儿相携从院门口出来,二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和睦极了。

    崔姑姑是武安侯府的老人,武安侯念在裴府没有个管事的人,特将她派来打理事务。

    “哟,这不是二郎君身边的温翎姑娘么,是二郎君有什么吩咐么?”翘儿略微惊讶了一下。

    对她翘儿还是有些印象的,刚入府时还来满江院帮过忙,不知为何被二郎君看上。据说在满一院还颇为得脸,连群姑姑都要退让一二。

    “崔姑姑,翘儿姐姐好,奴婢托阿父的命有些事要找节帅,不知节帅是否方便?”

    崔姑姑拍了拍翘儿的手:“回礼一事就按照大郎君的意思办吧,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崔姑姑后,翘儿才把温翎迎进来:“节帅这几日应付底下官员的节礼忙得很,今儿才算得空,你且先等等,我替你通传一声。”

    “劳烦翘儿姐姐了。”

    裴洛宁身着简装在院中练武,比一人还高的大刀舞得沙沙作响,表情轻松自得,不过一会身上便略起了些薄汗。

    翘儿见状上前递上汗巾:“大郎君,满一院的温翎求见。”

    裴洛宁擦擦额角的汗,略微出神:“她来寻我作甚?”

    翘儿摇摇头:“说是温夫子有事相托。”

    裴洛宁将长刀放回:“那便让她进来吧。”

    温翎一走进内院,才发觉这里与满一院截然不同,俭朴得多。

    “奴婢拜见节帅大人。”温翎福身行礼。

    裴洛宁:“不必多礼,在府中你唤我一声大郎君便是。”

    温翎言笑晏晏:“遵命,大郎君。”

    “听闻温夫子有事相告,不知他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温翎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优美,微微抬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无事,只不过阿父想起与大郎君博弈时的畅快,以及听闻大郎君对奴婢的照顾,特让奴婢来答谢一二。”

    裴洛宁笑道:“我的棋艺不及夫子万分之一,夫子真是抬举了。”

    温翎拿出一本棋谱递给裴洛宁:“阿父说了,大郎君您是武将,却有棋艺的天赋。若是按照这本棋谱加以练习,迟早有一日能势如破竹。”

    裴洛宁含笑收下,棋场如战场,与温栉对弈时这种感觉犹盛。他的棋艺一般,是在战场之上阿父所传授,棋法之中难免带着几分杀气。

    而温栉居然以柔克刚,将杀气腾腾的战局化为绕指柔,他被温栉在棋局上杀得片甲不留。

    只是没想到温栉居然聪慧至此,仅仅靠着一场棋局,便窥探出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那便多谢温夫子,待我学艺精进后,定然会再次拜访与他讨教一二。”

    温翎颔首应是:“大郎君天资聪慧,能打败阿父恐怕也是指日可待。”

    裴洛宁打趣笑着:“你这丫头,居然一点也不维护你的父亲。”

    “看后生可畏,也是我阿父的心愿。”温翎恭敬中带着一分调侃,礼貌中又带着一丝得罪,分寸拿捏得刚好,惹得裴洛宁心情愉悦。

    裴洛宁穿好外衫,见温翎还站在原处,于是道:“温夫子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你先回满一院吧。”

    “其实……”温翎稍稍一顿,“二郎君让我来满江院伺候。”

    —

    裴莳琅今日与施璟和一行人去郊外赏雪,莹白的披风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摆。郎君的脸上仍是兴致缺缺。

    “施璟和这小子越发有败家子的德行了,居然直接在郊外建了一座雅居。只为了冬日能带着姑娘们去看雪赏梅,真想看看那施家家主是何表情。”

    醉山迎上前将他的披风解下:“施郎君家底雄厚,不说一座雅居,就算是在郊外建一座四进四出的宅院也是使得的。”

    “怎么瞧着你对施家格外向往,要不我与他说说情,你去施家当小厮,总比在我身边有出息吧。”

    醉山面对他的调侃,呵呵一乐:“那成,二郎君可把这事放心上了。”

    裴莳琅作势要打他,晚棠端着茶水入了门:“二郎君您别与醉山玩笑了,他啊,没了您可都活不下去,怎么可能去施府。”

    裴莳琅收回了手,轻拍他的脸,喝了口晚棠送来的茶。

    晨薇在此刻入了门:“奴婢见过二郎君。”

    裴莳琅眉心微蹙:“群姑姑有何要事?”

    晨薇腼腆垂下脑袋:“听闻二郎君将温翎遣去了满江院,身边少了人伺候,特让奴婢来侍奉二郎君。”

    裴莳琅将茶碗重重放下,一旁的晚棠皆是不可思议:“你胡说什么呢。”

    晨薇不屑看她一眼:“温翎今日一早回府就去了满江院,后就再无出来。满江院的人都说,是温翎亲口说是二郎君派她去伺候大郎君的。”

    醉山和晚棠对视,皆是不敢去看裴莳琅的脸色,惶恐之中也是感叹温翎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敢假传二郎君口令。

    “是,是本郎君吩咐的。”

    醉山二人皆是不可思议呆愣原地,只见小郎君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动作缓慢优雅,丝毫不显诧异。

    “不过,本郎君身边已有晚棠伺候,暂且用不着这么多人,你还是回去与群姑姑说一声,让她老人家不必费心了。”

    晨薇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些什么,待见到裴莳琅阴沉沉的脸色,想说的尽数堵在喉咙里,半晌才发出一声:“是。”

    晨薇走后,屋内气氛变得低沉,连醉山都不敢上前问一句此事真假,更不用说晚棠了。

    “你们这般站着作甚?各自忙去吧。”

    醉山见他无恙,不敢多留带着晚棠退出了房门。

    晚棠用手肘撞了撞他:“二郎君是什么意思,温翎犯了什么错要把她赶走。”

    醉山还能不清楚里头的猫腻么,哪是二郎君赶走的温翎,分明是温翎恃宠生娇自个走的。

    “你觉得二郎君对温翎如何?”

    晚棠不解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二郎君对身边自然不用说,对温翎自然也是好的。”

    醉山怒吼一声:“就是!”

    晚棠吓了一跳,又听他压低了嗓子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了,大郎君就这般招人喜欢么,非得腆着脸往人家身边凑。二郎君哪里比不得大郎君了。”

    晚棠听得稀里糊涂,不过还是猜测了其中一二。

    “你是说,温翎心悦的是……”

    夜里,裴莳琅又出了门,他只带着溯洄去往烟雨楼。今日寒蝉姑娘不献舞,下人见到裴莳琅,还是十分有眼力见的将他带到寒蝉屋中。

    屋中蒸汽熏陶,热气氤氲。寒蝉姑娘所住所用皆是上品。那老鸨居然直接在她屋中挖了一座水池,水源接通后院,有烧水的婆子将热水源源不断灌入池水。

    使得咱们这位花魁娘子,在凌冽的冬日,也能足不出户的在屋中泡热水澡。

    裴莳琅在外屋坐下,自顾自喝着美酒。里头传来潺潺水声,还有美人的吟唱。

    “你倒是悠闲,怎么魌阁一次下手不成功便放弃了,他们竟也舍得如此美貌的公子夫人?”

    寒蝉的说话声夹杂着水声传来,听不出一丝的紧张:“那又如何,该来的又跑不掉。传言那彧公子天人之姿,或许嫁给他,我下半辈子再也不用抛头露面了。”

    裴莳琅轻晃酒杯:“看来是我多管闲事,倒是毁了姑娘一桩好婚事。”

    “二郎君不必过于愧疚,我向来喜欢水到渠成,天让你毁了此事,定然有他的道理。”

    裴莳琅放下酒杯:“最近雪卫前往临京,倒是给我带回一个故事,本郎君觉着甚是有趣,不知寒蝉姑娘是否有兴趣一听。”

    身后的水池传来美人轻声呢喃:“愿闻其详。”

    “听闻临京在二十多年前曾经出过一个名妓,她名声在外依然遗世独立满腹才华,就连先皇都视她为红颜知己。每日求着她赎身的王孙贵胄几乎遍布临京。”

    “就是这样的奇女子,居然瞒过了众人,偷偷怀了孕。”

    里头安静得听不到一丝水声,裴莳琅继续道:“谁也不知孩子父亲是何人,只知道她生下孩子之后便离开了临京,了无音讯。”

    “而我所知,她所爱之人,乃是北祁人。她所生的孩子,身上也流着北祁一半的血。”

    一道出水声,打断了裴莳琅的话,寒蝉随意套上衣裙便走了出来,发丝带着潮气,眼底含着杀气。

    “我不许你污蔑我的娘亲,也不准你污蔑我的血统。”

    裴莳琅嗤嗤一笑:“花魁与敌国勾结,先皇失落至极,利用她引出在临京的北祁人,赶尽杀绝。你的父亲也死在那场屠杀之下,花魁给先皇下毒后带着你逃离,又害怕南渊皇族后人追杀,勒令你不许回临京。你便只能委屈在这西河,寻找一个人?”

    寒蝉再也无法维持表面平静:“闭嘴,根本不是这样的。”

    裴莳琅静静看她失态的模样。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裴莳琅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你已经对我了如指掌,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任凭你与魌阁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寒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

    裴莳琅晃动着酒杯道:“我信你不是魌阁之人,也不会与他们勾结。但是你想利用我挑起两方争斗,总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裴莳琅,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不知一星半点。”

    江湖上已经出现传闻,抚危楼的赤缇曾出入过裴府。所以裴洛宁是少主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寒蝉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谁也不会怀疑,一个纨绔无脑的二世祖,会是抚危楼下一任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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