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温翎惶恐地低下头去:“是奴婢多嘴了。”

    “你说的对,外头传言任他说出朵花儿来也不是真的,是真是假还得我们自个判断。”

    温翎会心一笑,她不知毓贞公主是个怎样的人,她只知道,裴莳琅是个不错的人。而他所珍视的人,应当获得这份尊重。

    “前头有家糕点,做得很是不错,郡主可要带些回去尝尝?”温翎看向车外,似乎瞧见了当初裴莳琅为她买糕点的地儿,只是不知今儿还能不能买到像那日那般新鲜的糕点了。

    崔渺渺展颜一笑:“好啊。”

    前方小巷拥堵,马车不便入内。崔渺渺也坐了一日的马车,正好趁着黄昏,下来走走。

    巷子里充斥着糕点香气,格外诱人。

    温翎一边逗笑着郡主,一边观察四周的安危,这是她在魌阁多年留下的习惯。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发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

    “郡主,奴婢有些不便,前头的路让身边的嬷嬷带您。”

    得到崔渺渺的首肯,温翎才顺着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探去。

    肃亲王一身锦袍,出现在闭塞腌臜的民坊之中已是不可思议,地上的尘土沾染了他的衣袍,他也不管不顾,在泥泞的小路上来回踱步。

    平日里清隽端正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焦急,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温翎在暗处窥探,也探查到方圆十里内,没有一个暗卫在保护肃亲王的安危。

    这种时候,肃亲王独自出行,所为何事?

    忽然想起阁主与肃亲王之间某种协议,好似知道了这个协议,温翎就能以此为把柄,要挟阁主放自己和关确等人离开。

    想到此处,温翎眼神更加专注地落在肃亲王身上,不敢错过一丝一毫。

    夜幕降临,温翎手心都攥出了汗,可肃亲王依旧只是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望向天看看时辰。

    肃亲王,究竟在等谁?

    许久,才从暗处走出一人,那人盖着斗篷瞧不出身份。只见二人耳语几句,肃亲王脸上紧张的神情明显松了几分。

    “这事……万不可被人知道……等我走后……此事你亲自去办……不得留活口。”

    话语声断断续续传来,听不真切,只见对方拱手作揖表示不负所托后。肃亲王才面色缓和,走出了这条巷子。

    温翎站在原地思索,肃亲王不想被人知道的事实,究竟是什么。

    想得有些出神,没料到身后忽然出现的崔渺渺,出手轻拍了拍她:“你……”

    温翎吓一跳,连忙行礼:“拜见郡主。”

    崔渺渺探究地看向她:“方才离开的,是肃伯伯?”

    温翎瞧她是独自前来,并没有带上其他婆子,松了口气道:“是啊,奴婢瞧着也像是肃亲王。特意过来瞧瞧,结果发现并不是王爷。王爷尊贵无比,怎么可能独自前往这样破败的地儿呢。”

    崔渺渺将信将疑,天色黑,她也没有瞧真切,不过温翎说的有道理,她也就不再纠结。

    “郡主,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府吧。”

    崔渺渺点头应是:“好,你说的糕点果真不错,到时候上京路上定要多备些才是。”

    温翎回到裴府,崔渺渺与裴家兄弟一同用饭,身边有晚棠和翘儿服侍,她便躲懒回屋。

    屋内只点了一根烛火,灯光微弱。屋顶传来细碎的声响,很快便停下。

    “蓝采死了。”

    上头的声音传来答复:“裴莳琅将她好生安葬了。”

    “公子为了我,还真是费心了,竟然寻了一个身形与我这样相似的人来。单单只是为了替我送死?”

    铜影:“他不过是想留下你,你对他而言的利用价值更大罢了,你不能为了这点小利动摇。”

    温翎苦笑一声:“我心中明白,不需你一而再的重复。”

    铜影:“阁主的最新命令,安全送肃亲王回京。”

    温翎讽刺地抬眼看向冷冰冰的房梁:“怎么魌阁如今也做起护卫的买卖来了。”

    铜影分析道:“肃亲王看似风光霁月不染世俗,在朝中可谓是威重令行。他的政敌可不比裴家少。”

    “我们远在西河,朝中之事并无涉猎,难道是南渊皇室出了什么动荡?”

    铜影:“以左相为首官员想要收回裴洛宁的兵权,以西河为界的三洲十二县作为肃亲王的封地。”

    “难怪了。”温翎呢喃道,“鬼刃一事其实惊动不到肃亲王亲自审理,但他还是来了。提前来视察封地不成?”

    铜影:“此事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温翎沉思片刻:“肃亲王让我感觉很不对劲,你派人跟着他,看看他让那个神秘人做些什么。若是能弄清楚他与阁主之间的交易,我们离阁主最终的秘密也就不远了。”

    “是……”

    屋顶上静谧了片刻,可温翎知道他还没有离开,看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发生了什么事?”

    铜影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回答:“魉大人的九曲金莲被裴莳琅破了之后,正关禁闭研制新的暗器。他的铜影戒问……”

    魉因为自身缺陷,加之自命不凡,向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成为暗器毒药的试验品,都是成为他铜影的代价。

    做魈的铜影一不小心就会没命,而做魉的铜影,只会生不如死。

    “你是想与我借银影手令给他疗伤吧?”

    “是,戒问伤得很重,若再耽误下去,恐怕没命了。”铜影难以开口,“可,主子在阁中已经举步维艰,属下害怕魉大人至此与您交恶。”

    温翎淡淡一笑:“阁中与我交恶的不差他一人,反而被他们瞧不上的人,日后说不定会成为刺向他们最锋利的刀。”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那……”

    “手令暂时交予你保管,与阁中底层影卫交好,要以小利诱之,小恩小惠才是最能俘获人心的手段。”温翎将手令放在桌上,忽的吹灭了最后一根蜡烛,整间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只听见一声,极浅的:“是。”

    —

    温翎被特许回家,来到下元村村口,便有好事的婆娘们主动凑上前打听:“听说花家那小娘子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与她交好,这事是真的吧?”

    温翎不予理会上前走了几步,那几人巴巴儿地凑上去:“别走啊,都说花五娘是被卖过去冲喜的,怎么就成了正经夫人娘子了。”

    “是真是假与你们何干,五娘在村子里的时候,也不见得几位婶娘如此关心她。”

    那婆娘羞红了脸道:“这不是我们也替花家二老鸣不平嘛,闺女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年关时节居然跑回娘家哭惨。”

    温翎回过神来,那日与五娘分别时,她确实说了这个法子。先回家买个惨,瞧家里人是什么反应。

    若是他们还有些良心,心疼自己女儿所嫁非人,日后与娘家往来也能顾着些情面。若是他们畏惧强权,真把女儿当做儿子们娶妻生子的登门梯。日后只当做没有娘家人,也好省了日后不少麻烦。

    如此看来,那花家一家人当真不是东西。

    知晓好友这些事情后,温翎稍稍放下心来,回家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温栉应当还在学堂,温翎简单收拾了一下内务后,便在院子里发呆,这一坐便将将要日暮西山了。

    “看来阿父今日又在曹夫子那喝酒了。”温翎起身,在书房留书一封,起身离家。

    回裴府之前,她来到山月小筑,有些事情应该要与公子交代一番。

    “不日属下即将前往临京,公子是否要一起回去?”

    弗彧在外人眼里还是那个病弱的季三郎君,如今鬼刃之事已经解决,连肃亲王都要回京,那季遥是否也会跟随回京呢?

    弗彧额前落下两缕须发,侧躺在榻上脸上泛起红晕,看起来他心情不错小酌了几杯。

    “小翎儿,临京危机四伏,此次入京,你可要当心些。我留在西河还有要事,就先不回去了。”弗彧勾着唇,姿态万千。

    温翎抬眸,正巧与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对上,那双眼温柔含情,带着万千思念情愫。

    “对了,我有件礼物要给你。”弗彧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递给温翎。

    温翎站在原处,并没有准备去接。

    弗彧又往前递了递:“小翎儿会喜欢的,收下吧。”

    被那样一双炙热的眼睛盯着,温翎身不由己地上前接过:“属下,谢公子赏赐。”

    弗彧单手撑着脑袋:“肃亲王啊肃亲王,若非阁主要保你,你早就在我手上死了千万次了。”

    温翎伸手捂住他的嘴,惊骇不已:“公子慎言。”

    弗彧抬手拢住她的手掌,在她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好,我不说就是了。”

    温翎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握在手心,神情忽的变得忧伤了几分:“小翎儿,你要离开我么?阿娘也是,你也是。”

    弗彧鲜少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自他手握大权后,他便时刻保持沉稳矜持。这是上位者该有的气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你先抛下我的。”

    弗彧浑浊的眼眸陡然放大,手掌的力道不受控的用力,再次抬眸时眼底已然晕上一层绯红。

    温翎才发现,弗彧的两只眼睛,瞳孔颜色略有些不同。

    但她再一次想凑近去看时,弗彧已经慌忙低下头并推开了她。

    “是我醉酒失态了。”弗彧垂着脑袋。

    温翎站起身:“属下定会为公子保守秘密。”

    弗彧:“你走吧,保管好你的心,不要让任何人走进去,否则,你会万劫不复的……”

    温翎愣神,万劫不复么?她早就是了。

    温翎走出门前,停下脚步:“记得儿时,在那间黑暗狭小的房间里。你曾与我说过,有个人,替你死了。”

    弗彧闻言,再次抬头,被她陡然打开门时露出的那点光晃到了眼睛。

    日暮时分的光,怎会刺眼?

    原是他在黑暗处,呆的太久太久了。

    温翎隔着那道门,隔着那薄如蝉翼的窗纱,用指尖勾勒这里头那人的轮廓,呢喃道:“弗彧,不要再有一个人,替另一个人,死了。”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