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等到夜色笼罩,祝荣带人从西郊风尘仆仆地回来,他在殿前司当值时接触过一些刑狱案名,搜查之事做着还算趁手。

    “任叔!”他推门而入,直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 “那地方都叫人打扫过了,什么居住痕迹都没有。伺候的人也少,就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两个门房,还有一个厨娘,说的话都差不多,明显是串过词的,我就全押了回来。”

    对面坐的任惕守穿着一身常服,烛火柔和,映出他一派看似和蔼的面容, “这些人哪能是你一问就老老实实回答的呢,该打还是要打。”

    “是!”打人这事祝荣做着更是顺手,他在京里可是跟着吴侯家的小霸王混的。

    任惕守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憋着坏心思,得拉到正事上来, “你晚上再带人去一趟西郊。”

    “啊?”

    “下午我找人向那些姑娘们问了话,有人提到西郊宅子后埋了尸首,都是严峰打杀的。他们打扫宅子是因为有人跑了,其余动作没那么快,严峰现在被囚在后衙,衙署其他人我也派人监视着。你动作要快!连夜去。”

    “找个仵作带上,回来再去让黄阿三做口供,多半就能对上了。”

    祝荣扭捏了下身子,不是很情愿, “任叔...这也太辛苦了,明早再去呗。尸体就在那里又跑不了。”

    “胡说!”任惕守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溅出几分, “这案子要快!我们抓的是知州!衙署上下也都在接受调查,这一州之地没人管可行?拿到铁证,上报圣上,吏部也好有新的任命下来!你说辛苦?你出去看看这客栈上下谁歇着了?几个账房都在查账!书吏问话记录!我自己带来的守卫都派出去看守他们的家眷了!这府衙大牢都被关满了,没证据能关他们几天?”

    祝荣瑟缩了下身子,低着头,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他知道现在还嘴只会惹来更多的骂。

    “是,我马上去办。”

    任惕守看他这不成器的样子就来气!想着是自家后辈,多多扶持才好,也不知走这一遭,他能长进多少?

    衙门后衙中,任惕守的手下把持着四面进出的小门,严峰被半囚在后衙前院中,不准他和后院女眷交谈,所以他的妻女至今不知发生何事。

    他贴身伺候的仆人小厮也被关押问话,眼下连个倒热水的人都没有。

    书房中,经史子集散落一地,严峰叫骂了一下午,已然力竭,半是颓丧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张信纸,他狂乱且迅速地在上面挥洒墨迹。

    只是...信写好了,谁能给他送出去呢?别说找信使了,他现在自己都走不动!

    正踌躇着,书房外值守的钦差守卫身影缓缓倒了下去,他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眼花,不料下一瞬书房门从外径直打开。

    “又是你?”

    时安缓缓将门合上,他不想弄出什么动静来,书房外的守卫也只是中了蒙汗药,暂且晕过去。

    他依旧蒙着面,一身黑色劲衣,却没有戴斗笠。

    这次借着烛光,严峰将他的眉眼看了个清楚,犀利中夹着几分可斡旋的余地,或许,可以让他送信。

    能在这种时分坦然进来,定也能把信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知州大人,还记得我上次的问题吗?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等你下了牢,我是没那本事常常到牢里来看你的。”

    “下牢?哼!钦差也敢!”严峰嗓子嘶哑了不少,斜眼看他, “你伤了我,还敢过来问我要答案?”

    他稍稍瞥了一眼严峰双脚,裹着纱布夹着木板,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轻飘飘道: “正好钦差接手了衙门,知州大人可以好好养伤了。”

    “你!”严峰撑着书桌想要站起,不过是做徒劳功, “好,你想要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帮我办件事。”

    “严知州,你的处境,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时安慢慢靠近书桌,一转身侧坐在桌边上,用看猎物一样的神情看着他, “你告诉我真相先,我再发善心替你办事。”

    他顺着严峰怒极的眼睛慢慢打量下去,伸手拿过桌上墨迹未干的信纸,抖了抖,戏谑道: “堂堂知州,遇事就只会写信向外求助。罢了,我能替你送信,你,得告诉我张廷敬的死亡真相。”

    严峰全然放心不下,不过是走投无路。

    即便如此,他还得再确认一件事, “你看着年岁不大,为何要调查十二年前的一桩旧事?”

    “受一老者之托,寻一真相,慰他之安。我既不要你写书作保,亦不需你广为宣告,不过是作为你让我送这封信的条件。”

    夜色已深,书房外一片寂静,只剩一些秋后的蚂蚱还在蹦跶。

    严峰没有思量太久,他不是相信对方所说,而是没有留下凭据的东西说出去就说出去了,日后真有人要追究,自己不认又有谁能耐他何?

    衙门里的账经不起查,他自家的账更是不能拿给上头说道!拿一桩旧事去换一个继续当官的机会,很值!

    时安见他面色从容起来,知道他被说动了,便抽了张椅子坐到书桌对面。

    严峰双手搭在桌上,有些踟蹰地互相摩挲着,仿佛一时不知从何讲起,他长叹一口气,一锤拳,道: “罢了,都是往事,你要听就听着,我知道的也不多,不管这个真相你满不满意,信你都要给我送到!”

    “知道。”

    “我曾是张廷敬的副使,他开城门押百姓作饵这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事发后我去质问他,他说这是大将军的命令。那时的大将军是镇西王叶骁,战无不胜,况且军令如山,他也不得不从。”

    “那一战大获全胜,但此事不胫而走。朝廷上下为此争论不休,有军功,该赏,但残害百姓性命,依着皇上的脾气,那是要罚。叶骁是皇上的三弟啊!真罚也罚不到他头上,还不是得连州上下的军官担着。”

    “这时有人找到我,是叶骁手底下的副将陆良,陆良当时是皇城里侍卫马军司的都虞侯,来驰援叶大将军,才做了个副将。他的意思是,此事是张廷敬所做,便叫他一人担着就好,牵扯太多人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来找我一个小小的副使说这些话,意思很明确了。他许了我一些好处,彼时家弟犯了些小案还关着,我本身并不善行军打仗,这副指挥使的职位吧...经不起查,他都能给我摆平。事成后,还能把我调到个富庶之地当个地方官,离这案子也就远了。”

    时安脊背笔挺,面色波澜不惊。小案?明明是人命官司,他不点破,道: “所以,火是你放的。”

    “哪能我亲自去放,找几个信得过的军士,让他们去办的。”讲到现在,严峰慢慢放松下来,好似在回顾一件自己办得十分不错的差事, “要我说,这也不是陆良的意思,肯定是叶骁吩咐下来的。说来也奇怪,叶骁一直否认自己下过这个命令,可张廷敬手里有他盖了印信的军信啊!两个人扯来扯去也扯不清,叶骁就想杀人灭口了。”

    “可火灾现场还有一封张廷敬的遗书。”

    “陆良找我要了一些张廷敬的往来公文。”严峰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种嘛,读书写字的人都能瞧出不同人的笔迹,自然也模仿的来。”

    “想来你是第一批救火的人,信也是你在现场发现的。”

    “你小子有点脑子。”说到这儿,严峰眼神里又透着一股不解, “我没有看过信,没想到信里居然还有一句是受叶骁指使的。头上这些人的权力之争,我是看不明白了。”

    时安听完这些也不发表任何评论,而是将严峰之前送出的一封信掏出,问: “明镜是谁?”

    形势比人强,严峰现在没办法跟他计较截信一事,费了些功夫稳住气息,缓缓道: “你办事放心只找一个人吗?还是放火烧家的大事!他就是一个参军,陆良找了我又去找了他。他还亲自去放火了,然后就看到有个仆人冒火冲出来,人都烧得半焦了,在他面前龇牙咧嘴地喊疼,得,成了他噩梦了,改去寺庙洗刷罪孽了。”

    一个参军不一定杀过人,就算杀过,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死法,和一个人活生生在你眼前烧死挣扎的模样,带给一个人的震撼截然不同。

    “那你呢?后悔过吗?”

    严峰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身子后仰,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有什么事是值得后悔的?天下人熙来攘往,不就为个利字。我不办这事,陆良不会去找其他人嘛?我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不然,我怕是会跟张廷敬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信,是写给陆良的?”

    “是。他在江南茶盐司,你帮我带到,他自有法子救我。”

    “呵。”时安总算明白严峰此人为何会被安排到岐州这个地方了,自以为是,贪得无厌还没有脑子,放得离自己太近只会带来祸患。

    此信送出,陆良不但不会救他,还会派人速杀之。

    “别楞着了呀,你快出去,等会儿外面人发现了!”

    时安把信放入怀间,看了眼严峰,只觉恶心。

    下午钦差着人问话时,他隐在门外听了片刻,当真是为祸一方的禽兽。

    可惜,他是官身,纵使是死刑,上报上去,大理寺复查,几位相公合议,还要皇上勾选,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他轻笑一声,严峰感受到气氛中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起了杀心的人眼是不一样的。

    “你,你做什么!来......”

    一针入喉,毒性立散全身,这是大哥教他做的袖针。

    他在书房里缓缓踱步,搜寻着可以用来当凶器的物件,手指在书桌下探寻,跳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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