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陆大人,真巧。”

    宋蘅讪笑着答话,神色闪过一丝尴尬。

    案上的香炉烟雾腾升,透过窗外的光,映射出蓝紫色的丝光。陆朝闻坐在那,半晌不曾言语。直到连翘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屏风,他似刚回魂般地问了一句,“宋二姑娘和沈少师,是何关系?”

    这问题把宋蘅难倒了。

    她和沈淮序什么关系,互相试探,互相利用,的朋友?有这样的朋友吗?

    “暂且算好友。”

    宋蘅不露痕迹地摸了摸鼻子,眼眸闪烁着去打量陆朝闻的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像是受了刺激,呆愣呆愣的。

    “你可知那日你替我算命,是他安排的。他故意让我知道你,让你说出推演历法的计策。再经由我的口启禀圣上,继而他便有了名头得圣上亲召,举荐你入司天监推演历法。沈淮序他狼子野心,要用你做踏板高升,你还觉得他是你好友吗?”

    说到情处,陆朝闻憋红了脸。

    他自诩为君子,君子有节,绝不会与沈淮序一般满腹心机皆用于算计他人。是以,他十分鄙夷沈淮序的所作所为。

    如今听得宋蘅称他为好友,更是不能忍。

    “司天监?推演历法?”宋蘅自顾自地反问,为何沈淮序最后竟然是为了将她弄进司天监?她本以为沈淮序想让自己当个狗头军师罢了。

    怎么还得去当官了?

    宋蘅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与沈淮序之间的拉扯真是绵长隐晦。如今这消息一传来,宋蘅有些坐不住了。

    可明面上还须得保持镇定。

    “陆大人,沈少师早前已与我商量过此事。我是同意的。”宋蘅拿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缓缓放下茶盏。

    “你知道?”陆朝闻不自觉地高声反问,眸中满是质疑,“你知道你一个女子入宫为官,行推演历法这一重事,会有多少危险等着你吗?你知道朝堂上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这件事吗?此事生死难料,你当真都知道其中利害?”

    知道个屁!

    此时宋蘅已经在心理骂了沈淮序千百回了,就差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陆大人,有些事不是我做,也是他人做。既我承了祖父所训,有些责任或已然注定。”宋蘅平了心气,理清了其中缘由,接上了话茬。

    “冥顽不化!”

    陆朝闻怒气陡然冒了上来,眼眶底深红,看着宋蘅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大袖中的拳头紧握,噌地起身走到了门前。

    忽而顿住,头微侧。眼眸中似乎攒着哀嚎声,冷了声音。

    “这就是你回京后便着退婚的理由?因为你我两家终究不是一路人?可宋蘅你又怎知我不能与你同路?”

    宋蘅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可怜陆朝闻。

    她不是那个宋蘅,她不懂陆朝闻这些没有由来的深情,可此刻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忽然心疼起了这个男人。

    宋蘅未曾答话,偌大的厢房,鸦雀无声。连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黑亮的眸子在二人之间来回转。

    “沈淮序用你的原因无非就是见我对你用情至深,便是他护不住你,我也能在父亲手下保住你。可偏偏,他算准了这一切。你,我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若你执意如此,我便护你周全。”

    说罢,陆朝闻推开门,袖口却被人拉住。他回过头,只见宋蘅站在那,面色凝重。

    “陆大人,你今日所言,字字肺腑,我必日夜铭记在心。可我那日为你算的并非作假,你的命定之人并非宋蘅。世间之事,因缘际会,锁匙错其一,这门便开不了。”

    陆朝闻目光深沉,面上似是笼着一层冷霜。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他们二人之间仿若隔着山海一般,难以穿越的距离梗在其中。

    陆朝闻悲从中来,重声叹了气之后离开。

    宋蘅看着人走远,转身就冷哼出声,“好哇,好你个沈淮序,拿我当跳板,拿我当棋子,还想要我的命?!”宋蘅此时怒火中烧,她奋力推开窗,锐利的眸光狠狠盯着此刻坐在房梁上望风的青唐。

    宋蘅指了指青唐,做了几个手语动作。

    青唐有些不明所以,冷冷的面色崩了,摊了摊手,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宋蘅转身伏案,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大字,揉成一团,精准地扔到了青唐脸上。青唐打开一看,“带我去找你家黑心主子。”

    青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称谓和少师还真是相得益彰。他对着宋蘅,点了点头。

    宋蘅叫连翘挂了休息的牌子,让她先回府,自己和青唐去找沈淮序算账。

    青唐动作极快,宋蘅走出酒楼时,马车已经等在那了。可马车却不是往沈府去,而是往城外走的。宋蘅有些好奇,掀开帘子就问青唐,“怎么,你家黑心主子出城了?”

    青唐冷峻不禁,“老太师老太傅不日便启程流放塞北,少师今日去盘查路上哨点,以免有所纰漏。”

    还挺负责。

    宋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于沈淮序算计自己,罔顾自己性命的事耿耿于怀,在心里骂了一路。

    可怜一路盘查的沈淮序莫名连打了几个喷嚏,只以为是春末乍暖还寒染了风寒,速速裹紧了衣裳。他刚打点好一切,从驿站走出,就见青唐驾着马车直奔而来。

    “可是宋蘅有事?”

    青唐还未答话,马车中传来了宋蘅的声音。

    “是你有事。”

    言罢,从马车中飞出一个吃剩的果核,沈淮序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宋蘅掀开马车帘子,只见沈淮序今日一身白衣洁净,腰间水蓝白玉腰带,墨发高高束起,并未冠之,微微飘拂。站在那,俊逸面容上染着一抹清雅笑意,微微歪头看她。

    “宋二姑娘今日火气如此之大?”言语中夹杂着些许调笑,凤眸微挑。

    宋蘅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向他。沈淮序早已猜到了她的意图,吩咐了青唐盘查下一个哨点。青唐领了命,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宋二姑娘,且随我来。”

    沈淮序步子大,走在宋蘅一步之遥的前方。穿过一片林子,往高处爬了几步。眼前竟一片清明,豁然开朗。宋蘅看着脚下绵延的山脉,见惯了江南秀丽的山水的她,如今磅礴的黄土山脉就在脚下,满脸惊奇。

    “宋二姑娘可是要问我推举你进司天监的事情?”

    “今日陆朝闻来找我,告知此事。我知你一直在利用我,可朝堂之事,我若是卷入,必定是九死一生。原先我本想着不过是替你招揽些人才的轻便事,若是能助你登上高位,我宋家或能得一庇佑,也是两相皆全。可如今这趟浑水涉及生死,我不淌。”

    山风凛凛,呼啸在耳边。

    沈淮序侧目去看她,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女子,身上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着冷静。她把自己的心思说得直白,丝毫不掩饰心计和聪慧。

    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注视着他,丝毫没有一丝躲闪。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你既能断人生死前程,必然也知我的。你是宋朗推演历法唯一的传人,这浑水即便你今日不淌,他日陆安敬也不会放过你。那日退婚之事如此顺利,还有一个原因也是陆安敬知道你留不得,断不用为你劳心费神。”

    “而入司天监,是唯一能护住你的法子。至少明面上,陆安敬不会轻举妄动。陆朝闻也会费劲心力,护你周全。若此事成,我自然有法子让你全身而退,保你宋家荣华富贵。”

    “宋蘅,这条路于你虽然艰险,可却是最全之策。我既有私心想要你为我所用,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可好?”

    沈淮序身姿挺拔,站在风口,身后黑发随风飞扬着。

    不知为何,此刻的宋蘅想要信他,即便眼前人是众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奸佞之臣。这个朝代于她而言不过是历史洪流中更迭换代的一环,是史书中过眼烟云的一刻,意义并不重。她于这个朝代,不过一位看客而已。

    宋蘅正欲回答,还未开口,身后便传来了男人粗旷的声音,裹挟着杀气。

    “沈淮序,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宋蘅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大汉,持刀朝着自己疾步奔来。她没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双腿发软,眼眶发热。

    刀光剑影间,沈淮序一把拉过宋蘅,利落地抬脚便踹开了一人。

    他回头,沉声吩咐,“宋蘅,找个地方躲好。”

    “好。”宋蘅出声后方觉自己声音都在颤,她找了个树丛躲了起来。透过树枝,她看见了沈淮序一身白衣周旋在数道黑影之间。

    那些人皆是死士,剑风凌厉,每一刀每一剑都下了死手。

    沈淮序利落的翻身跃起,冲着其中一人劈腿直下,俯身便夺过他手中的剑。沈淮序脚下乘风,游龙一般穿梭于黑影之间,刀剑瞬间划破黑衣人的喉咙,几人血溅当场。

    剩下几人将沈淮序围在中间,忽然疾风骤雨落下,众人视线有阻,皆不敢妄动。

    “你们上,我去抓她!”随着一声喊叫,死士一拥而上。

    宋蘅知道那人说的是自己,也知道这时候自己万不可给沈淮序拖后腿。大雨如同砸下来一般,她感觉脸生疼。宋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清了那道黑影的方位。

    她从袖中拿出木管,对准了那人的胸口,按下了开关。

    而沈淮序持刀挥动,三五步间身轻如燕,脚下遍布尸体,已然站在了那人身后。细针入骨的瞬间,沈淮序背后一刀了结了那人的性命。鲜红的血液,飞溅在他脸上,白雪般的肌肤此刻透着一股邪媚的美。

    沈淮序慌乱中去探宋蘅,拉过一个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割破了他的喉咙。

    “沈淮序,小心!”

    宋蘅眼见着沈淮序再次涌现出十几人,各个高举大刀,其中一人一跃而上对准沈淮序的肩膀劈了下来。

    沈淮序反应迅速,一个翻身便躲过了大刀,却被身后那柄软剑割破了手臂。霎那间,血痕泛起青黑。沈淮序侧头看了一眼,一个旋转,刀起刀落间,那二人犹如纸片般被他一脚踹下山崖。沈淮序挥刀而起,刀风环绕周身,衣袂翩舞,如闪电一般,刀起人倒。

    雨幕中,他眼神锐利阴狠,如恶龙盘旋吐出信子,周身环绕着肃杀之气。

    剩下的人再也不敢上前。

    “撤!”

    本以为沈淮序不过是一文弱书生,如今却差点身死他手。领头人一声令下,众人悉数隐与山林中消失。

    沈淮序奋力将刀插入泥里,借着力单膝滑跪了下来。宋蘅飞速冲了过来,泥污早已爬上裙摆,身形不稳的她跪在地上去看沈淮序。

    此时的沈淮序全然没了方才的锐气,唇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

    “沈淮序,你你你怎么了?”宋蘅惊慌失措,带着不可控的颤音,夹杂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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