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前世,他数次当着她的面说自己求娶之人,并非宋葭。

    他曾将她的骄傲踩在脚底,冷眼看着她跌落尘埃,亲手撕碎了她的梦。如今重活一世,求娶之人并非宋蘅了?

    宋葭气得身子发颤,眼底一圈圈泛红,连连嗤笑。

    “陆大人,数月前你还在为了宋蘅焦头烂额,如今轮到我了?怎么,你们陆家是看上了宋家什么东西了?”

    “我并非此意,我的意思是我错认你为宋蘅,才一心要求娶宋蘅。如今得知真相,这才...”陆朝闻看着宋葭凌厉的眼神,试图解释。

    “陆大人!我希望你知道认错与不认错,宋家女绝不会入陆家门!”

    宋葭的眸中倒映着怔愣在原地的陆朝闻,语气决绝,眼神锐利。

    陆朝闻与宋葭见过数次,每一次她都娴静温和,从不逾矩。他从未见过宋葭如此色厉内荏的模样,慌了神,伸手去拉宋葭的衣袖。

    宋葭侧身避开,“如今我与左成珺左大人已有婚约,望陆大人自重。”

    陆朝闻如惊雷劈中,身子不稳往后退了半步,半晌未曾回过神来。待回神之际,宋葭早已上了马车。

    婚约?

    “她竟然...有了婚约?”

    陆朝闻本以为宋葭是记得他的,即便不记得他,说起也该是不一样的。可她一句宋家女不入陆家门,仿佛一道定身咒,让他毫无动弹的能力。

    夏日的惊雷轰隆响起,豆大的雨点急骤而下。那幽暗的巷子中留下了陆朝闻一人,飞溅起的雨水带着污垢爬上了那名贵的云锦,深灰色的袍角氤氲出花来。

    一如陆朝闻静寂如死灰的心。

    马车上宋蘅听着外面惊雷大作,风驰雨骤的动静,敛了眉眼,开口道,“姐姐,你当真要嫁?”

    宋葭看着宋蘅如此不喜这门亲事,疑惑不已,“蘅儿,为何这么不喜欢左大人?”

    “我没有不喜欢,我只是觉得若是为了探听消息,大可不用选婚嫁这条路。你并不喜欢他,不是吗?”宋蘅双目炯炯,死死盯着宋葭脸上的表情,企图找到缺口。

    “蘅儿,我不知你为何知道我曾喜欢过陆大人,可如今我也不喜欢陆大人了。若是此生能寻得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的夫君,也算是不负此生。”

    宋蘅听明白了,她谁都不喜欢了,所以找个相对好的就算交代了。

    从古至今,为何女子总被婚嫁裹挟呢?宋蘅到底是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可心里对左成珺的抵触分毫未减。

    那感觉像是俗称的自己的好白菜被猪拱了,让人由内而外的不爽。

    “左成珺家中只有一母,亲缘简单,幼时清贫,少年成材,中年稳当,老年清闲,无大富大贵可也算是平顺。此人的仕途之运基本就停在这少卿之位,虽无病无灾,但逢三十有一大灾劫,若是姐姐非嫁不可,可提前做好防备。”

    左成珺如今已是二十有七,再过三年的劫难虽为定数,但究竟是何结局如今看开仍有变数,故而不可告知。

    宋葭点点头,算是听了进去。

    司天监内,宋蘅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

    王青山实在是看不过眼,瞅了一眼外头的天,也快到正午了。

    “你若是无事,便去那钟鼓楼看他们敲钟吧。”

    “敲钟?”宋蘅兴致满满地抬起头,猛点头,“在哪儿?”

    宋蘅在司天监呆了数日了,从交出宋朗那本札记之后基本再无作用。外人皆道她是宋朗的真传弟子,辅佐王青山推演历法,可哪里知道她不过是来混口皇粮的蛀虫罢了。

    绕出司天监后,再走过一个转角,直面便是那高耸的钟鼓楼了。平日定更报时击鼓敲钟的地方,原先只定五更,嘉元朝改了制度,多加了一个正午打钟。

    走进钟鼓楼,只见锣鼓整齐而列,各宫人站在鼓前等着扬旗之人的讯号。那身着红色宫服的人从司天监定时官出得了信号便挥动了旗子,随后鼓面传来如雷般的响声。

    敲钟值守的人敲响了那硕大的钟,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钟声悠然穿过城中每个角落。宫外的四个钟鼓楼依次几乎是同时响起钟声,宣告如今是正午时分。

    宫人依依与宋蘅行礼告别,宋蘅走到了扶栏处,看着脚下这座淮京城,心中油然产生了些微妙的情绪。眼前的淮京繁盛,山河壮丽,颇为壮观。

    难怪谁都想要这江山。

    “这位小官人可看出些什么了?”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宋蘅转身去看。只见那人一身月白常服,与萧景上下年纪。玉冠绾正青丝,俊朗却带了几分稚气。

    他身后真龙之气浑绕,宋蘅一看便知这就是年初方掌权的幼弟李朝。

    可今日他一身常服,显然是不愿被人看出身份。

    “看出这山河壮丽,难怪引无数人折腰。”宋蘅一挥手,指着那山河说道,“你是何人?今日也在宫中当值吗?”

    李朝透过宋蘅的手,望了一眼,心中澎湃归于平静。

    “我乃翰林院新进的学士,你是司天监的?”

    李朝见人不认识自己,起了点恶趣味,杜撰了身份。

    “自然,你看这官刻不就知道了?”宋蘅点点头,扬了扬腰间的官刻,故意指着李朝问,“你怎么不带官刻进宫?”

    李朝上下摸了了遍,以为要露馅,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

    “是不是你们翰林院还未给你做好?”宋蘅笑着凑近他,打趣道。

    “对对对,翰林院太忙了,还没做呢。”李朝应声附和,松了一口气。

    宋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演技稚嫩又蹩脚。她招呼着李朝坐下,二人一道看着脚下的风景。因着朝代观念不同,宋蘅对皇帝没有天然的敬畏,看着李朝与萧景别无二致。

    “你叫什么名字?”

    “宋蘅。你呢?”

    “李寻。”

    宋蘅挑眉,小家伙还知道改名。

    “宋蘅,你觉得这江山真的好吗?”

    “自然是好的,位高权重,位高者才有为百姓谋福祉的权。”

    “可高处不胜寒,拼了命登上唯恐被人拉下来,日日惴惴不安,如何能好?”

    不知为何,李朝看着宋蘅,忽然就卸下了心防。

    宋蘅也被这剖白心迹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可皇帝即使再年幼,对皇权的征服欲是与生俱来的。不然他不会设计出沈淮序那档子事儿。

    这话,不过是夜里无人时想不通的一句话罢了。

    “那就让自己强大到无人能撼动,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上,分毫不让。”宋蘅眼睛直视前方,语气坚定。

    李朝动容,虽说自己也是如此想的,可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自然意义大为不同。

    “如今朝中局势甚是诡谲,三足鼎立之态一直无法化解,皇帝便是有心也是无甚大作为。”李朝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三足,蒋程为军,陆安敬为朝,太后为宫。

    如此看来,李朝这傀儡皇帝做得确实不尽如人意,难怪他不得不从沈淮序身上找缺口扳倒陆安敬。

    可终究是年轻,哪里知道陆安敬是个宁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的人。

    如今陆安敬没扳倒,倒是和沈淮序有了间隙。

    可这不过是李朝一人的想法,她看沈淮序那人倒是没多在意上次被当缺口使的事儿。

    “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只不过是看的人深处大雾而已。朝局动荡,那边放眼于朝堂之外不就行了?”宋蘅故意说得轻巧,也深知自己不能再说,慌忙起身。

    “光顾着和你谈天说地,我师傅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宋蘅弯身拍了拍红色朝服上落的灰,状似不经意开口,“衣服脏了,主人必然会弯腰拍的。人若是弯腰,必然就有了命门。”

    说完,宋蘅慌里慌张地跑出了钟鼓楼,踏出门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李朝。

    沈淮序,你真应该谢谢我又一次帮了你。

    莞尔一笑,宋蘅消失在钟鼓楼转角处。

    可人还未走到司天监,就被捂着嘴一把拉到了宫门小巷中。

    惊魂未定的宋蘅睁大了眼睛,张嘴就想咬。

    “是我。”沈淮序低声说道。

    没成想,宋蘅还是低头狠狠往沈淮序的虎口咬了下去,沈淮序闷哼了一声,忍住痛抽回了手。

    “你属狗吗?”沈淮序痛得抽声。

    虎口处一道整齐清晰的牙印,在沈淮序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谁让你把人拐带到这种小巷里头来的?图谋不轨!”宋蘅加重了后面四个字,仰头瞪着沈淮序。

    沈淮序双手置于身后,弯曲起食指摸索着那凹凸不平的齿印,微微扬唇轻笑。

    “有事儿快说,本姑娘忙着呢!”宋蘅白了他一眼。

    “你有何可忙的,推演历法之事哪里用得上你。”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淮序身子侧了侧,挡住了宋蘅。

    沈淮序侧头去看身后是否还有人,宋蘅的耳朵紧紧贴着沈淮序的胸膛,男人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她抬头去看沈淮序。

    极近的距离几乎能看清他青色的胡茬,刀刻般的下颚线,喉结微微滚动。引得宋蘅心神涣散,她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

    鬼迷心窍般,宋蘅抬起右手,软和细嫩的手指轻轻抚上了那诱人的喉结。

    沈淮序身子猛地一震,低头看着宋蘅。

    宋蘅微微仰头,手还停留在喉结处,黑亮的圆眸忽闪忽闪,带着几分狡黠,几分俏皮。

    “我、我一时间没忍住....”宋蘅低下头,感受着手上残留的余温,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软糯的声音透过微风钻进沈淮序的耳中,回忆中闪回那日宋蘅说的那句,“沈淮序,你那么好看,嫁给我吧。”

    “所以是因为我好看,你才没忍住?”

    男人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宋蘅听到了自己心裂的声音,如同烟花在心间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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