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泪

    魏仪出生时难产,母亲艰难生下她后就溘然长逝,她因在母体停留时间过长,婴儿时期十分虚弱,是魏昭时时刻刻揣在怀里一点点奶大的。

    魏昭那段时间有近一年没有上过朝,一干事宜都是在自家府里处理的,百里哭也被他留在府里当了一年的苦役。

    就这么细心呵护养了一年,瘦瘦小小的魏仪才慢慢长成正常婴儿的大小,百里哭才得以脱身而去。

    魏仪的周岁宴没有大办,高祖带着萧皇后和萧淑妃以及两个皇子出宫来捧场,那是李承佑和李承泽第一次见魏仪。

    彼时的魏仪还不会说话,但是看见李承泽就一个劲儿呵呵笑,手舞足蹈地要抓他。那个时候魏昭就知道,自己闺女好好皮囊。

    才四岁的李承泽已继承了胡姬的绝色,明眸皓齿,朱唇雪肌,和九岁的李承佑站在一起多了几分颜色。

    不是说李承佑长得不好,萧皇后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能称得上艳绝一方,九岁的李承佑也是挑着双亲的优点长,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魏仪不排斥李承佑,但是更偏爱李承泽,除了魏昭,就数他能哄住小魏仪。

    魏昭不能久不上朝,魏仪周岁后,魏昭把魏仪交给府里的奶妈,自己又去上朝去了。

    第一天离开自己的小团子,魏昭也不放心,下了朝就往家去,才出宫门就发现管家带着奶妈在宫门口候着。

    这一看,心都碎了。魏仪自醒来没看见他就开始哭,怎么也哄不好,就这么生生哭了一个早上,嗓子早就哭哑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奶妈没有办法,只能带着魏仪和管家等在宫门口,盼着他早点下朝。小小的一团被裹在锦被里,一张脸通红,被他接过去后止住了哭闹,在他怀里蹭着,像只小奶猫。

    他一颗心又酸又胀,如清风朗月般的男人,就这么在宫门口,当着一众同僚的面,抱着魏仪哭出声来。

    至此以后,魏昭上朝也不敢把魏仪一个人放在府里了,而是带着一起出门。他在前朝议论朝政,把魏仪送到萧淑妃那里,让李承泽帮忙哄一下。

    等下了朝再接回来,带着去给几位皇子讲学,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魏仪六岁。

    李承泽出宫开府后,魏仪便不再跟魏昭出门了,转而跟着李承泽进出宫廷求学问道,跟在李承泽屁股后面满长安跑。

    魏仪要学骑马,魏昭亲手给她挑小马驹。魏仪要学射箭,魏昭亲手给她做弓弩,从初学的小木弓到魏仪长大后的玄铁弓弩,都是魏昭给她量身定做的。

    魏仪习字是魏昭手把手教的,一个字一个字练的。魏仪喜欢鲜艳的好看的东西,太傅府角角落落都种满了鲜花。

    李承泽离开的那五年,虽然偶尔会有从各地寄来的小物件,但是一年也就那么几次,也是魏昭借李承泽的名义,每个月从不同地方给魏仪寄东西来,哄她高兴。

    魏昭对魏仪来说,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再没有人比魏昭更好了。魏仪在这世上最爱两个男人,一个是魏昭,另一个就是李承泽。

    但如果非要有个谁先谁后的话,那这个人毫无疑问,是魏昭。

    魏仪心中,在这世上最爱她的爹爹,魏昭。

    “爹爹?”、“爹爹!”。

    魏仪突然梦见了魏昭,在梦里魏昭和蔼地摸着她的头,一脸慈爱地跟她说了声“阿仪,爹爹对不起你”,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她怎么哭喊都不肯回头。

    魏仪就这么在哭喊中醒来,屋里燃着微弱的烛光,李承泽不在。

    空气里还缭绕着馥郁的香味,魏仪头昏昏沉沉的,却没了睡意,她坐起身,抱着被子,头埋进去,继续哭着:“爹爹。”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但是心里没由来的不安,黑暗里像蛰伏着无数的鬼怪,魏仪很害怕,哭声也跟着颤抖:“阿仪害怕,爹爹。”

    李承泽一晚上都没出现,魏仪瑟缩在被子里,待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大亮。

    “小姐。”老管家出现在魏仪院中,老迈的身躯更加佝偻,“老爷,老爷回来了。”

    魏仪早饭都顾不上吃,风一般跑了出去,没看见管家眼底的悲伤。

    “爹爹!”魏仪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一路雀跃奔进前院,“爹爹!”

    可院子里哪有她爹爹的身影,只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和立在一旁倦怠不安的李承泽。

    魏仪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脚步也慢了下来,她双脚好像被灌满了铅,一步步艰难往前挪去,心也坠入了冰窟。

    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晶莹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李承泽,声音在颤抖:“承泽哥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在吓唬我对不对?”

    “阿仪。”李承泽的声音又干又涩,眼里的哀戚骗不了人,“对不起。”

    “不!你骗人!”魏仪尖叫出声,发疯似的往棺材扑去。

    李承泽搂住魏仪的腰,魏仪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双手不停拍打着他的手臂,哭叫着:“你骗人!你骗人!”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一点一点烫伤着他的心。

    “对不起,阿仪。”身后的男人哭了,泪水滴在魏仪后背,又浸湿衣衫,肌肤一阵冰冷,魏仪浑身寒毛耸立。

    她冷静了下来,停止了挣扎,抽泣着说道:“我要看看我爹爹。”

    她浑身已经没了力气,由李承泽搂抱着靠近棺材。

    棺材里,魏昭静静躺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爹爹,阿仪回来了。”魏仪伏在棺材边上,伸手抓起魏昭的大手,“爹爹,你看看阿仪啊。”

    爹爹,你看看阿仪啊!你的阿仪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务,平安回来了!

    这不是爹爹的手,爹爹的手是热乎乎的,这不是我的爹爹,我的爹爹不会不理阿仪,不会不理阿仪的。

    “这不是爹爹,这不是爹爹。”魏仪握着魏昭的手,魔怔一般喃喃自语,“这不是我爹爹,不是我爹爹。”

    李承泽抱住魏仪,握住她的手,把魏昭的手释放出来,活人泪不能沾在死者的遗体身上,会让死者不得安宁。

    魏仪失魂落魄窝在李承泽怀里,嘴里不断念叨着:“不是我爹爹,不是我爹爹。我要找我爹爹,我要去找我爹爹。”

    “阿仪,阿仪,对不起,对不起。”李承泽抱着魏仪,除了道歉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热泪落到魏仪后脖颈,刺激着魏仪的神经。

    女孩儿在他怀里爆发出强烈的哭喊声:“骗子,骗子!大骗子!”

    李承泽把她抱得更紧,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一般。

    身体上的密不可分,不代表灵魂上的紧密。

    天空下,萦绕着魏仪悲怆的哭声,一声接着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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