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冢

    “陛下,您请回吧。”老管家对门口一身素衣的李承泽摇摇头,“小姐她还是不肯见您。”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被拒之门外了。

    那天李承泽送回魏昭尸体后,魏仪哭到昏厥,醒来后就红着眼睛把他赶走了。他还记得当时魏仪当时的神情,悲愤、失望以及一丝怨恨,如根根利剑刺痛他的心。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声音粗嘎冷漠,找不到曾经的柔情。

    李承泽深深看了魏仪几眼,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便离开了魏仪的房间。

    门合上的那瞬间,他听见屋里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啜泣。

    等再来太傅府时,府里的护卫把他拦在门外,扬言小姐有令,恕不待客。

    有一天,他成了魏仪的客人。这个认知化作一把钝刀,时时刻刻都在凌迟着他。

    “福伯,好好照顾她。”新帝在大门口呆立片刻,转身离去。

    白天被挡在门外,不意味着夜里寻不到时机。

    李承泽每天晚上还是会偷偷溜进太傅府里,余下的三个夜鸮虽守着魏仪,但他们拦不住李承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来去。

    魏仪本就睡得不好,魏昭死后更是彻夜难眠,阖上眼全是她爹爹的音容笑貌,温柔唤着她:“阿仪。”

    李承泽留下的宁心安神的熏香也没多大用处,即使每晚都点,但魏仪一整夜总是在半梦半醒间。

    她知道李承泽每晚都会来陪她,会握着她的手,在耳边一遍又一遍轻轻安抚她,哄她入睡,可是她不敢睁开眼,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承泽。

    他说爹爹是服毒自尽的,可是爹爹为什么要自杀?她不相信她爹爹自愧先帝那套说辞,李承佑明明就还活着,她爹爹为什么要跟着定国公造反?

    魏仪心中有太多的疑团,以为回长安后就能解开的李承佑遇刺一事没有解开,反而增添了更多的疑惑。

    怎么看,这场混乱的最大赢家都不可能是李承泽,可偏偏他赢了天下。而他明明就知道,李承佑还活着,为什么不说出来。

    魏仪越发觉得眼前人越来越陌生,陌生到她仿佛从来都没认识过。但是手心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流,还有鼻尖萦绕的那股让她安心的熟悉的兰香,又都在告诉她,这就是李承泽,她认识了十六年的承泽哥哥。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魏昭头七那天,天蒙蒙亮,又伏在床边守了魏仪一夜的李承泽,把魏仪的手塞进被子里,掖了掖,站起身要走。

    连日来的操劳过度,加上晚上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他脸上的疲倦肉眼可见。

    魏仪眼睛一热,在他转身离去时抓住他的衣角。

    “阿仪,天还早,再睡会儿。”声音里也透出倦怠,却还尽力柔和安抚她。

    热泪划过眼角滚落下来。

    “我爹爹真的是自尽的吗?”攥着他衣角的手骨节泛白。

    “是。”李承泽没有说谎,那夜师徒夜谈时,魏昭不知不觉中已服下了毒药,毒发时李承泽慌忙召集太医,已是回天无力。

    奇毒无解,药石难医。

    魏昭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在弄明白一些症结,疏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他是因为羞愧。”李承泽蹲了下来,魏仪扭过头不肯看他。

    “阿仪。”李承泽如何不明白他的老师是难以在他和李承佑之间做出抉择,才选择自尽的呢,可是他怎么能如实说呢。

    “定国公意图不轨已久,此次太子遇刺,父皇驾崩,朝堂之上群龙无首,唯有他大权在握。”李承泽细细为魏仪分析着朝政。

    “你可知,太子幽州失踪他不曾出兵北上寻人,北方战事告急他更是百般推诿不肯出兵,一直在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就是为了有一天谋取我大唐江山。”

    “他早已收到消息,太子在易州向官府求援,反遭官兵捉拿,明知燕北诸地是吏部尚书顾氏一族心腹,却一直秘而不发,只是暗中收集证据。”

    “顾氏?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顾嫔和顾尚书,欲借机置太子于死地,辅佐三皇子登基,玩儿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魏仪的手露在被子外,有些发凉,李承泽抓过来握在自己掌心暖着,接着说道:“父皇死后,大家都蠢蠢欲动,顾尚书想推三弟上位,鲜司空想扶四弟登基,各有各的算盘。”

    “定国公心知肚明,却任由他们折腾,你可曾想过为何?”魏仪扭过头看着李承泽的眼睛,幽深而平静,摇摇头。

    “坐山观虎斗,坐取渔翁之利。他不在意徐州那位是真是假,无论真假他都有理由以清除乱党诛杀异己。兵变那晚,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将顾氏和鲜氏及其党羽一网打尽,若不是怀安带兵提前回了长安,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他手里。”李承泽说的都是事实,没有半句谎话,但是他没告诉魏仪,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设的局。

    “定国公当初以太子在徐州为由,连夜请老师过府商议,之后日日请老师入府,老师就算对他谋反一事不知情,可架不住旁人不这么想。众口铄金,我只能将老师暂时收押。”

    “本想将一切查明后还老师一个清白,可定国公咬死不松口,一心拉老师下水。老师对同僚的惨死,也是心中有愧,再加上父皇驾崩对他打击很大,他早已存了死志,不然也不会与定国公来往。”

    这么一说十分合情合理,爹爹一直不屑定国公为人,不愿与之为伍,若不是因为李承佑怎会和他往来。

    可是爹爹怎么就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呢?先帝对他而言,比我还要重要吗?他怎么就舍得扔下我呢?

    魏仪翻身抱住李承泽的胳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哭了起了:“爹爹,你怎么能扔下阿仪一个人呢?”

    “阿仪,还有我呢,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李承泽抽出一只手,轻轻拍着魏仪的后背,“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承泽哥哥。”被子里的哭声更大了。

    可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誓言,如何保证谎言暴露后不会分崩离析呢?

    李承泽也算漏了,算漏了魏昭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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