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你走吧走吧,我不要看见你!”林雨竹愤怒地关上门。

    叶宜青虽是好脾气,被这样劈头盖脸一骂,即便没有旁人看见,也觉得很没面子,又羞又恼。

    他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家,怎么也想不通,气得给尤嘉打电话吐苦水。

    “嘉嘉,我算是清醒了,这林雨竹是真奇葩,我招架不住……哎。都是你说的,让我去给人家打扫卫生,这下好了,我顺手扔了一堆破叶子,她就大发雷霆,真是太可怕了!”

    尤嘉正在和朋友聚餐,在那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破叶子,人家是画画的,搞艺术的嘛,叶子嘛,当然是越枯越有感觉,你哪里会懂……哈哈哈哈……”

    “你还笑。是她主动找我要酒的,不然我也不主动会去讨人家的嫌。”

    “她要喝酒?你给她什么酒了?”尤嘉笑意渐止。

    “我家里只有一瓶白葡萄酒,公司的年货。反正我平时也不喝酒,就给她了。”

    尤嘉眉头一拧:“她心脏不好,不能多喝酒!”

    叶宜青懵了:“她心脏不好?你怎么知道?”

    尤嘉一时答不上来,只能转移话题道:“表哥啊,晚上你还是多盯着点,万一她喝多了发酒疯,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还脱不了责任呢!”

    “啊?”叶宜青后悔不迭。

    尤嘉挂了电话,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饭,一帮朋友闹着要二场,他推说头疼,没再跟过去,而是沿着护城河步行回家。

    夜色沉静,他安安静静地走着,手机振动的时候也听得真切。是叶宜青的语音消息。

    “嘉嘉,我刚刚回公司来核查一个实验数据,看到业主群里说我们小区突然停电了。我这会儿也回不去,那个谁应该没事吧?”

    尤嘉加快了脚步,跨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你别管了,我过去看看。”他给表哥回完信息,试着拨了林雨竹的电话。这次竟然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尤嘉?”林雨竹的声音不大,能听出来有些颤抖。

    “是我。你家里是不是停电了?”

    “嗯。太黑了……”

    “那你别挂电话,我马上到了。”尤嘉柔声道,“你晚上是不是喝酒了?”

    “嗯喝了一些。”

    “你不是心脏不好吗?怎么乱喝酒?”

    林雨竹苦笑一声,“我心脏没问题。真的。”

    “那你家里有没有蜡烛?”尤嘉提醒道,“找跟蜡烛出来点上。”

    林雨竹迟疑地说:“有香薰蜡烛,我收在二楼。可是我不敢上去啊……太黑了……”

    “那算了,你这笨手笨脚的还是别爬楼。”

    “说什么呢你?”林雨竹气恼道,“在自己家门口摔倒的人才叫笨手笨脚好吧?”

    尤嘉立即反驳:“那还不是被你偷袭的!我头上的疤到现在还没消呢,以后影响了我桃花运,你要负责的。”

    “你那个疤明明藏在头发里面,赖我做什么?估计等到你秃顶了才会看出来。不过到那时候有没有疤都一样了!”林雨竹不甘示弱。

    “我秃顶?你想多了,我家里就没有秃顶基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怼了一会儿,林雨竹的嗓音渐渐恢复如常,专心和尤嘉斗嘴。

    “我早看出来了,你跟你表哥都是一样的人,犯嫌!”林雨竹总结道。

    “闭嘴。我到了,开门。”尤嘉长舒一口气,轻轻敲门。

    他手里夹着两根蜡烛,是在路边小店临时买的。

    “我不是说了家里有蜡烛吗?”林雨竹嗔怪道。眼角却带着欢喜。

    刚才停电的时候她是真的吓坏了,还好有尤嘉的电话。

    “谁知道你的话靠不靠谱?我可不想摸黑跟你吵架。”尤嘉拿手机电筒照着路,去厨房灶头上取了火,点燃蜡烛。

    他们就着昏暗的烛光坐了。可能是因为周边的黑暗太过沉静,两人都不自觉地肃然静坐,沉默了一会儿。

    等到适应了光线,尤嘉拿眼扫了扫四周,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酒瓶,举到面前细看。

    那是支经典雷司令,大约还剩三分之二。

    “好喝吗?”尤嘉问。

    林雨竹一把夺过去,又倒一杯。她边咂嘴边道:“很好喝啊,甜甜的。”

    尤嘉嗤笑一声:“这酒后劲大,你悠着点儿。出什么事了,要借酒消愁?”

    林雨竹仰头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她方才喝得很快,又因为突然停电受到惊吓,精神一直紧绷。尤嘉一来,她的紧张顿时消散,这时候才发觉脸颊微微发热,身体也渐渐松泛。

    尤嘉没有追问,只再次把雷司令收回,顺手放到了自己身后的小几上。

    “我听表哥说,你跟父母吵架了?是不是年纪大了被催婚?”他也学着林雨竹的样子,仰头放松,悠悠地说。

    林雨竹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盯着他:“我年纪大么?”

    尤嘉坏笑:“林雨竹小姐姐,我知道你已经三十岁了。以后对我好一点,我就替你保密。”

    “哈哈,随便你吧。”林雨竹冷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秘密。我三十岁,还是二十七岁,这都不重要了。”

    尤嘉看着她。她的脸是短短的水滴形,鼻梁和嘴唇都小巧精致,唯有一双眼睛生得妩媚张扬。

    平日里她的刘海挡住了大部分张扬,现在因为酒气上涌,她不自觉地将额前碎发拨到一边,才觉得清爽一些。烛光映在她深褐色的瞳仁里,流光溢彩,仿佛溅起了无数点玫瑰金。

    “你到底三十岁,还是二十七岁,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尤嘉半开玩笑地回应。

    林雨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调侃。她觉得脑袋沉重,眼神也恍惚起来,开始自言自语:“我爸妈说,我八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心脏动了手术,休学三年。所以她找人帮我改了身份证,让我之后的生活可以不受影响。”

    “我一直不记得那三年发生了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整晚整晚睡不好觉,做噩梦,我觉得自己不正常,定期去找心理医生,活得像只一碰就碎的花瓶。

    “我的心理医生说,我需要告诉她那三年发生的事情,那很重要。可是我想不起来啊。我妈总说我当时是因为病得太重,一直在休养。

    “其实我可能心里也知道他们在瞒我什么事。我看到我妈日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惊讶,更多的是愤怒而已。

    “我八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关了两天,后来我自己逃了出来,但是得了创伤性失忆。所以之后的三年我自闭、交流障碍、无法自理,可能差点就没了吧。”

    尤嘉听得目瞪口呆。他坐直了,探身问道:“你被人贩子拐走,那后来怎么逃出来的?”

    “日记里面没有,他们也不知道吧。只说我当时浑身是伤,和另外一个孩子一起被警察找到,通知他们来领回家的。”林雨竹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眼睛半眯,似乎已经很疲倦了。

    “另外一个孩子?是男孩吗?你们是哪一天被找到的?喂,你倒是快说啊!”尤嘉一把拉住林雨竹的手腕。

    可她理也不理,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尤嘉怔怔地,卷起她家居服的宽松袖口,死死盯着她手臂内侧的朱砂痣,将眼睛揉了又揉,确信自己终于没有看错。

    他站起来,呼吸急促,想要去洗把脸清醒清醒,脚下却被什么绊住。他弯腰捡起,是个皮面旧笔记本,应该就是林雨竹提到的日记本吧。

    他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便全明白了。

    原来就是她。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曾经保护自己的,有着那么温暖怀抱的孩子,原来是遭受了那样大的创伤。

    他还记得她倔强的眼神和紧攥的小手,那应该是在一线希望下死死支撑的最后力量了吧。

    现在的她,确实像只薄脆的玻璃花瓶,一碰就碎。

    尤嘉很想抱住她,可又害怕弄醒了她。长大后的林雨竹虽然弱不禁风,可这火爆脾气细品起来,还真是和当时那个霸气倔强的小女孩如出一撤。

    他正胡思乱想着,啪地一声眼前大亮,来电了。

    熟睡的林雨竹也被这突然的亮光刺得一惊。她本能地将脸埋进靠垫,身子也朝下滑去。

    尤嘉托住了她,将她平放在长沙发上,然后起身去关灯吹蜡烛。

    他只找到一条毛毯,于是给林雨竹盖严实了,然后把地暖温度又调高一些,自己躺到贵妃榻上凑合了半夜。

    林雨竹在凌乱的梦中醒来时,已是天色微明。

    她揉揉微痛的额头,看到蜷缩在贵妃榻上的尤嘉时,吃了一惊,随后才慢慢回想起昨晚停电的事。

    尤嘉的腿太长伸展不开,低头弓背地侧卧着,活像只大虾米。

    林雨竹看他睡相滑稽,忍俊不禁,又凑近了些,见他的墨色长眉隐没在乱发中,细长眼线被漆黑的睫毛填满,鼻尖和唇线连成柔和的侧影。

    他的睫毛长而密,林雨竹忍不住伸手过去,用指尖轻轻戳了两下。

    凉凉的触感回弹到她指尖,柔软而有韧性。尤嘉随即睁开了眼,疑惑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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