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告别

    我脸皮这么薄的人,很难想象自己有生之年,竟然敢把一个大帅哥堵在教室门口。

    时隔一月没见,阙止羽看上去,状态确实不算好。

    本就很白的皮肤更显憔悴,胡茬没刮干净,一双疲惫的眼看过来,其中神色复杂多变,我愣是没看懂任何一种情绪。

    路过的人频频投来玩味的目光,我被瞧得脸颊发烫,但还是没有让步。

    阙止羽没说话,脚朝左边迈了一步,我就往右边堵住,他朝右边迈回,我就往左边堵住。

    我说:“我们聊聊吧。”

    他眼眸微垂,像是在挣扎。

    良久,他答:“好。”

    他终于抬起眼,深深地望向我,语气温和:“先上课吧。”

    我没点头,但人已经乖乖侧过身,给他让道。

    阙止羽从我身前经过,径直朝以往那个不起眼的靠窗角落走去。

    我恍然意识到什么,紧随其后,他坐下的瞬间,我在他旁边落座。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追得如此紧,目露讶异,突出的喉结微滚,莫名有些勾人。

    我双手交叉,掌心拖住臂膀,手肘撑在桌面,下巴抵在手腕背部,瞥向阙止羽的眼神带上一丝幽怨:“怕你跑了。”

    他的双眼突然亮了一瞬,随即低笑一声,我不解地回看他,他像是觉得自己行为欠妥,忽地收起笑容。

    *

    这节课,老师放的电影叫《爆裂鼓手》:

    随着剧情的展开,自男主角安德鲁开始接受弗莱彻的魔鬼训练起,音乐从前期的节奏轻快,逐渐转变为紧张压迫。

    弗莱彻通过羞辱和讽刺,逼迫安德鲁日复一日的疯狂练习,哪怕打鼓打到手出血,他也没有停下,贴上创口贴继续打,创口贴打烂了,换一个,又打烂了,就再换一个……

    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排练室出来,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那是一张憔悴、麻木、冷漠的脸,沉重的走路声,啪嗒啪嗒,一步一步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不禁想问他:放弃了感情、生活和幸福,只剩下了打鼓这一件事,真的值得吗?

    但他却说:

    I\'d rather die drunk, broke at 34 and have people at a dinner table talk about me than live to be rich and sober at 90 and nobody remembered who I was.(我宁愿在34岁烂醉如泥,身无分文地死掉,让人们在饭桌上议论我,也不愿意腰缠万贯,神志清醒地活到90岁,但没人记得我是谁。)

    可惜,他明明是一个渴望肯定,需要鼓励的人,遇到的却是一个只会打击,时刻谩骂的魔鬼老师。

    也就注定了整个故事的基调是阴暗的。

    影片的最后,弗莱彻故意给错误的乐谱,想让安德鲁当众出丑,然而他却在这样的压迫下,完成了一场出色的演出。

    然而,此刻的少年眼里已经没有了光……

    电影结束。

    一时之间,我的思绪还沉浸其中,没能走出来,直到阙止羽朝我眼前挥了挥手,我才回过神。

    阙止羽:“走吧。”

    我一边缓解电影带给我的低落情绪,一边乖乖跟着他,七绕八绕,来到一座石桥。

    他二话没说,踏上台阶,我继续跟着他,走了上去,两个人不约而同倚在护栏上。

    夜晚这里很安静,路灯零星,泛着昏黄的光晕。

    倒是很适合袒露心扉。

    我稍稍扬起脖子,开门见山:“我找田然问过你们之间的事,也大概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我……”

    我要说什么来着?

    阙止羽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意外地看向他,他侧脸的轮廓在灯光的勾勒下,晕上一层光影。

    阙止羽:“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他的声线低沉,仿佛给了我一颗定心丸:“我听丁宇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嘛?”

    阙止羽愣住了,一双慌乱的眼望过来,随之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覆盖。

    两个人的视线在寂静的夜里,来回拉扯,甚是暧昧。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微哑,“是真的。”

    如果说心海像夜空,那他承认的喜欢,就像是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绚烂夺目,却又稍纵即逝。

    “你把票给刘远,让他替你来的时候,我就想,要不算了吧,反正人总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可是,阙止羽……”我看向身旁的少年,任由胸前的心脏狂跳,“我也喜欢你啊。”

    话音刚落,阙止羽突然转头,眼里满满的诧异。

    许是接触到我坚定的目光,他眼里的光慢慢亮起,但很快,又慢慢暗了下去。

    “我曾幻想过,当我听到你说喜欢我,心里该有多高兴。”阙止羽自嘲地笑了笑,“可我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低头,看桥下平静无波的湖面,内心却愈发躁动不安:“所以,这算是拒绝嘛?”

    阙止羽喉结滚动,碎发被风吹得微晃,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感觉胸口有些闷,不禁反问。

    我不想自己第一次的喜欢,就这样被人稀里糊涂的拒绝掉。

    “你……”阙止羽顿了一会,问我:“相信爱情能长久嘛?”

    我毫不怀疑地回答:“相信。”

    他点了点头:“是你会给到的答案。”

    “但我不相信。”他看着我,神色忧伤,“对我来说,爱情总有一天会变质,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对你来说,爱情只要好好经营,就一定能长长久久。”他柔声问,“对吧?”

    我心里一凉:“对。”

    “这大概就是我们最不合适的地方。”

    一句话,宛如一把利刃,刺向我的心间。

    “元旦那天,我看到你身后的田然,然后你跟我说,她是你大学最要好的朋友,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双手交握,置于栏杆,“如果让你二选一,你应该会选田然吧。更何况,我也不想让你选,我可以主动退出。”

    真不知道他俩哪来的默契,一个准备绝交,另一个打算退出……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还是高估自己了。” 随着他的描述,我们都很默契地微微侧过身,看向对方,“所以生日那天,你约我,我去了。”

    “我的20岁生日,很美好。”他嘴角好不容易勾起的笑意渐渐散去,“但是,过年的时候,我和我爸又吵了一架。”

    “其实,吵架对我来说,已经很熟练了。可是,他讲到一个我很不喜欢但又忽略不了的事。”

    “他问我谈女朋友了嘛,谈了就带回去给他看看。”他的眼里似乎有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我才意识到,自己再怎么逃,还是逃不过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更可怕的是,我以后的女朋友也要面对这些……”

    在这一瞬间,我把自己放在那样的场景中,第一反应,竟不是面对,而是退缩……

    我被这个下意识的想法打击到了,也隐隐约约明白阙止羽口中的“不合适”究竟是什么意思。

    “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爱情能长久嘛?”他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只让我更揪心了些,“我父母也曾恩爱过,但在我快升初三的那个暑假,他们开始变得无话可说。我爸竟然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准备和另一个人重组家庭,甚至离婚后,我妈住院做手术,他都没来看过一眼。”

    作为旁观者,之前听田然说,听丁宇说,都没有他自己说的,让我感到心寒。

    身处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他又怎么可能会相信爱情能长久呢?

    阙止羽:“所以我才会喜欢你吧。”

    乍听到如此温柔真诚的告白,哪怕知道这也许是一段没有可能的爱情,却也令我心动不已。

    “我的世界冰冻三尺,而你的世界却春暖花开。我控制不住想靠近,本以为能进去取取暖,后来才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望向天边朦胧的月亮,它周围一圈叠着一圈的云层,像在传递悲伤。

    “阙止羽。”我轻唤他,手臂从栏杆上放下。

    他似是有所感应,两人很默契地面对面站立。

    我张开双臂,踮起脚尖,忍住想哭的眼:“拥抱一下吧,就当是告别了。”

    他深深地望着我,像是要记住我的样子。

    随后,他朝我走过来,携着身上的那缕清香,抱住了我。

    我的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他的喉结抵在我的锁骨,两人气息交错,心跳如鼓。

    “林双。”因为离得近,他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多倍,“你要幸福。”

    泪水忽地涌上眼眶,我闷闷道:“嗯,你也是。”

    话一说完,我们放开了彼此。

    我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最终难逃落下的宿命。

    我轻描淡写地擦掉,就像擦掉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可心底的难过,却怎么擦也擦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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