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潜伏已久，明明子蛊都飞到这个杂院弟子身上，却没能将人控制。
不等他说话，殷小小干脆利落地捏断了他的颈骨，一拳将其丹田轰碎。
潜伏者这下彻底断了生息，疑问都堵在喉咙里死去。
殷小小将人踹进草丛里，快速离开现场。
这已经是她遇到的第二个伪装成杂院弟子的人了。
不知道是什么势力派来的人，皆身着杂院弟子服。乍一看确实像是自己人，如果她是个被追杀逃命的五大宗弟子，说不定还真会被他们欺骗。
可偏偏她肩上有一个小蘑菇，第一个伪装者还未近身就被它发现了。那人装作杂院弟子想组队跟随，被殷小小拒绝后露出真面目想给要下蛊，却错估了她的修为，直接被打死。
而这一个潜伏能力更强，要不是他出手时暴露了自己气息，殷小小还真没发现他跟了一路。
结合几次交手情况，殷小小猜这些人应该是小喽啰，用来欺骗混入十一天内部，还有下蛊……
殷小小碾碎刚才飞到手臂上的黑色小虫，心中有了计较。
如无意外，每个杂院弟子是会和五大宗弟子有一次交接的。
如果杂院弟子被蛊术控制，然后在交接时给五大宗弟子下蛊，又或是趁其不备刺杀突袭，这都是有操作空间的。
五大宗弟子一旦中蛊而不自知，交战时就麻烦了。到时候不仅要防备敌人，还要警惕自己人突然“变身”。
目前较为明朗的是，中心古地的虫巢要醒了，五大宗弟子这一次的目标是赶在结界破碎前剿灭虫巢，那么下蛊势力的目标无非就是刺杀十一天弟子和夺取蛊皇。
可真的这么简单吗？
明明开结界的都是十一天长老，这么多下蛊势力的人员怎么进来的？
光靠一个多月前那次异动？
那魔气的来源呢？至今为止还没碰到过魔修啊……
殷小小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突然转头问小蘑菇：“在我们进来之前，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小蘑菇想都没想，答道：“没有啊，你是结界打开后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第一个就碰到了这么好的人，小蘑菇笑成月牙眼。
听到答案，殷小小意识到自己问法错误，想了想又说道：“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人进来？”
“因为瀛洲突然活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殷小小却听不懂了。
可小蘑菇也说不明白，怎么问都是“感觉瀛洲活了。”
“如果你不是个人，你应该就能感觉到了吧……”小蘑菇像模像样感叹道。
“好吧好吧。”
殷小小无奈地敲了一下他的伞盖。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大概的猜测是有了——
十一天里有内贼，而且五大宗大概是心知肚明，组织队伍时特意放水了一波。
剿灭虫巢是真，剿灭十一天蛀虫也是真……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虽不知道这正邪两势力在搞点什么，但一旦玩脱，填的都是普通弟子的命啊……
殷小小冷笑一声，旋即是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作为众多棋子中的一颗，一旦周身迷雾散去看清棋盘轮廓，便已在局中无法跳脱。
可这是一局无人落子的棋，全看棋盘中既定的棋子自我搅动。
我不清楚自己真正要面对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对手到底是谁。
我只能继续走，直至结束。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但也无法去怨怼十一天的做法。
于是殷小小咬咬牙，下定决心中心古地决战时要多杀几个叛徒。
没办法，气总不能往自己人身上撒。
不过她倒是有些期待到时候中心古地的场面了。
内贼们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破了吗？
这样想着，殷小小也就没那么着急，放心去一趟树群源地了。
一天后，在小蘑菇的引路下，他们停在一处瀑布旁。
明明远观时壮阔无比，能目视到整个瀑布的轮廓，可走近了水汽升腾，如烟雾般缠绕着视线，一切都是打了层雾化滤镜般的朦胧。
难道是在瀑布里面？
熟谙种种小说套路的殷小小好奇地往瀑布中间看。
水雾里呼吸，只觉身体从里到外都被浸润，衣服却没有被影响，而殷小小感觉呼吸越来越闷。
小蘑菇却丝毫不受影响，“哎呀”一声跳了出去，眨眼就看不见身影。
我的视力不该这么弱……殷小小心中一凛，察觉此地水汽充沛得不对劲。
很快，她肩上一沉，小蘑菇又回来了。
他软软的小手里卷着一颗果子，直往殷小小嘴边递：“快吃这个红果子，就不怕水泽婶婶影响了！”
水泽！
是她知道的那个水泽圣树吗！
殷小小一口吃掉红果子，只觉眼前视线和体内沉闷都豁然开朗。
她这才看得清，那承担水瀑飞流直下的石头并不是正常石头的颜色，而是绿褐色隐有木纹。
水泽圣树，是天生水脉的通灵圣树，其水流所到之处必生灵物，中心源头的水心更是能滋养水生万物。
水泽之水无论是饮用还是炼药，都是有浸润柔体的功效。尤其是对水性动植物有十足的吸引力，天生契合水灵。
殷小小能知道这个，是因为据说在丹阁峰内就有一棵，其水系主脉从深处流至山腰处分级错落，以此灌溉不同等级的水性灵植。
这种等级的圣树，她自然是无缘入丹阁一见，没想到今天在这碰上了。
原以为树群源地会在瀑布里别有洞天，没想到已经到了。
小蘑菇扭了扭伞盖，在殷小小惊叹中，笑嘻嘻凑到她耳边。
“水泽婶婶说，欢迎你来到菏泽。”
“诶！”殷小小惊讶回神，忙应道：“谢谢！”
她忍下疑问，真想知道他们植物是怎么交流的。
回到出生地，小蘑菇明显欢快了起来。
一路奔波时，为了怕别人发现小蘑菇的特殊，他都是自觉缩在伞盖下面。现在回到自己的地盘，他直接站在殷小小肩膀上。
在小蘑菇的口述带领下，殷小小拨开了一层树藤，从一条不起眼的树缝穿过。
这一步，便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植物的世界。
放眼望去，全是植物，殷小小见过的、没见过的，全都生活在这一方小世界里。
殷小小都看呆了，树丛秋木、青藤古蔓、娇花艳草……他们与世隔绝千百年，自成天地，明显许多不同土地才能生长的植物，全部在这里混居而生。
如果将他们视为人类，这里简直就是个混居地。
一片翠意盎然中，殷小小已失去言语，震惊感叹于这片树群源地的神奇。
“大家都在欢迎你呢～”小蘑菇大声道。
耳边微风浮动，那些植物的叶片也开始沙沙作响，仿佛他们真的在说话一般。
而小蘑菇就是翻译官：
“应天藤姐姐说你很可爱。”
“木萝婶婶说你圆脸看起来真有福气！”
“爆炸果大叔让你以后看到他离他远点，他有个果子要成熟了。”
“对啊，我一眼就挑中了她！”
……
“我们已经去过了，那边地方成熟果子都被我们摘了！”
“她对我挺好的啊，一路都背着我走！头上的洞？哦，我忘了长回来。”
小蘑菇扭了扭，在殷小小怔愣的目光中小蹦一下，伞盖上的凹痕像果冻似的弹起来，变成原来饱满的模样。
殷小小这才回神，一时有些心虚，那毕竟凹痕是自己打的。
她干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连声问好。
但同时，她心里也有些疑惑，怎么小蘑菇一个小妖怪都能说话，他的长辈们却还是保持着植物的原状。
一路走来明显有许多灵植，按照她基础的药草知识，他们有的已经达到了七级灵植的形态，应该是可以化形成人了。
这些植物们被紧密地种在一起，几乎不注意就会踩到其枝叶。
殷小小想了想，觉得这种种植方式就像是一个人刨了个洞，然后一把种子往洞里倒，也不管种子们有没有各自生长的空间。
小蘑菇作为这里的社交小团宠，一路回应不断，殷小小也随之不断问候各位植物长辈们。
一直走到源地深处，殷小小这才见到了小蘑菇口中的榕树爷爷。
从一开始到来这里之前，殷小小就可以从小蘑菇口中窥得古榕树的地位，类似于这群植物里最年长最有话语权的族长存在。
但即使已有准备，见到他时还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这颗树，太大了！
“古木参天，高耸入云，莫不过如此……”殷小小喃喃道。
她站在古榕树前，只觉他像一堵通天的屏障，无人能看见其身后的世界。
光是靠近，便足以让人心生敬畏，可他的气息又是温和凝重的。
瀛洲万物沉寂，进入这方世界后，殷小小才大概懂得了小蘑菇口中“是活的”的意味……
这里的植物都十分有生命力，和外面的植物相比，他们确实是活的。
“是活的”，这是一个含糊又贴切的形容，什么算活的？
按理说，一个植物只要没枯死，它就是活的。
可这里的植物，仿佛有自己的灵魂般，他们不止是在岁月中生长，更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
而这棵古榕树，是殷小小感觉到“活性”最重的一颗植物。
他应该是能直接变成人吧……
“不能哦，榕树爷爷他不是灵植，变不了人哦。”
小蘑菇孩童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殷小小惊讶地看向他，我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小蘑菇扭了扭伞盖，一脸无辜：“榕树爷爷让我说的。”
“对了！我又忘了！”他突然惊叫道。
在殷小小诧异的目光中，小蘑菇将自己的手伸到她嘴边。
“你吃吧，”说着，他又扭捏得往伞盖底下缩了缩，“不能太大口哦，我怕疼……”
殷小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但她相信小蘑菇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在小蘑菇紧张的眼神中，她快速咬了一小口。
没有味道，很软……像吞了一口云朵。
但小蘑菇口感不是让她最惊讶的。
让她目光惊叹的，是吃掉小蘑菇后再次看到的世界。
那一刻，时间都静止了。
瀛洲秘境的真实，这才朝她掀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