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女性的处境不算乐观。
——薛苓璐
鉴于社会影响大，警察进行了官方通报，薛苓璐的公司和责编、薛苓璐本人都进行了转发，和既无蝉声相关的话题再一次上了热搜，但明显没有上次受人注意。
蒋蜜面对只挂了三个小时的热搜，依旧愁眉不展：“怎么这么少人看呀！上次都挂了整整一天呢！”
薛苓璐早已料到，她移动着手指放大新做的封面图片，语调慵懒：“能有什么办法呢，世事如此。比起澄清、好事和更值得赞扬之处，大家对别人的悲惨、不道德、可供指责的地方更感兴趣。”
她两指分开向中间收拢，双目紧紧盯着屏幕没有离开一秒：“信息化时代放大了这种本就生存在人类本性之中的恶劣因子。”
“信息传递得越便捷，每个人就越应该往更高道德发展，但同时要明白即便是社会发展到了最高层面，人性仍然会左右人，垃圾人必然永恒存在，那么越是在信息便捷的时代，普通人在面对他人恶意攻击的时候个人道德底线越不要那么高。”
薛苓璐深呼了一口气，语调雀跃：“亲，我封面可以敲定了。”
“终于！”蒋蜜颇有狼哭鬼嚎的架势，“你再挑下去，我怕公司的画师都要辞职了。”
薛苓璐俏皮地吐吐舌头：“对读者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嘛！”
蒋蜜嗯了一声，道：“我觉得你刚刚的想法很不错，下一本考虑开未来题材的吧？科技发展到顶峰，信息传递速度也到了顶峰，道德标准产生巨大的深渊式区别，但人类阶层比例分布还一如今日……”
薛苓璐听她絮絮叨叨没完，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她急咳了几声，慌忙拿纸巾擦拭：“蜜姐，我新书才刚！开！”
蒋蜜一拍脑袋：“对哦！那你赶紧的！再存十章新稿给我！”
薛苓璐连啊两声：“听得见吗？听得见吗？信号不好。”
蒋蜜大手朝镜头一拍：“少装，就你时不时断写，不存稿怎么行。”
薛苓璐撑着下颚，眯着眼笑看蒋蜜，见她越说越激动，等到她说完哄道：“好好好，写！我就算通宵都给你每天写一章。”
电话那头有人叫蒋蜜去开会，蒋蜜指了指她，挂断了电话。
薛苓璐看了眼闹钟，还差十分钟就到了和屠前辈约定好的时间。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早已搭配好的休闲装，出门。
屠长青和她先后脚到达酒店门口，今日的屠长青穿戴得要比平日高调些。屠长青看懂了她眼中的意外，主动解释道：“如今事情刚刚真相大白，还是有不少人盯着我们的，我也不是怕被记者狗仔拍到影响形象，是得通过打扮告诉那些盯着我们的对家或者意向投资者一份信心——我们精神抖擞说明我们问心无愧。”
薛苓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加绒运动服和白色的长款羽绒外套：“那老师，我要不要上去换一套……”
屠长青把手一挥：“不用。挺好的，牌子货，而且休闲但不随便，搭配得挺好的。”
薛苓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后，脸红了起来：“是高霁霖走之前为我收拾衣柜的时候顺手搭的。”
屠长青对这种女儿娇态再熟悉不过了：“年轻真好。你和霁霖最近怎么样呀？”
薛苓璐站在路边挥手等出租车停下，她点点头：“挺好的。不过他最近比较忙，那边剧组收了他手机，所以联系得比较少。”
屠长青满意地点点头，但即刻脸色一沉若有所思起来。
薛苓璐知道屠长青在想什么，她没有点破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警局中，薛苓璐跟屠长青还没走到接待室前就看见了接待室门外有一道她们熟悉但也陌生的身影。走进了一点，她才确定了这个穿戴严实的女人。
屠长青路过她面前冷哼了一声，推开了门。
屠长青先进了进去，薛苓璐留在了外面。
她坐到了韦乌对面，看了眼周围，所幸现在是工作日的白天，没有什么人。
“我没想到你会这个时候来。”
“我们听不懂你说什么，”用围巾、眼镜、帽子将自己遮盖住的韦乌没有回答，她的助理不友善地回答，“我们和薛小姐不算熟吧？薛小姐现在在风口浪尖上还是少和我们来往好。”
薛苓璐哼笑一声，嘴角挂满不屑：“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要接我的戏呢？我的翻拍才是你火了之后真正的第一部稍高质量的女主戏吧？我原书热度还带给你不少热度加成，现在就不熟了？”
韦乌助理看了韦乌一眼，警告：“薛小姐请管好你的嘴，不要乱说话玷污别人的名声。特别是在有些事情上，你没证据。”
“名声？”薛苓璐站起逼近她，一把扯下她的围巾眼镜往地上一摔，“她现在还配有好名声吗？！”
韦乌惊慌失措，大喊：“你疯了吧！”
她手忙脚乱地将围巾重新带好，遮住自己一半的脸庞，但眼镜已经坏了，只能露出一双眼睛警惕怨愤地盯着薛苓璐。
薛苓璐拍拍自己的手，示意被她的东西弄脏了：“明知不可为，却要撺掇一个没有文化、半生孤苦的女孩犯罪，可如今又怕事情败露坐在这里威胁她；明知我无罪，我的同事无罪，我们大家清清白白，你却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要用龌龊手段毁掉我。”
韦乌被气得脸色涨红，她压低声音恶狠狠回答：“薛大作者，这世界就这么残酷、弱肉强食，要什么都要靠自己努力去和别人竞争才能得到。现在娱乐圈僧多肉少，新人每天一茬接着一茬，流量为王的时代，我就是要踩着高霁霖走更高，手段脏又怎么了，这叫做竞争！”
走廊变得过分安静，距离她们五十米的窗户外鸟雀的声音都能传进来听得一清二楚，还有警局门口叫卖一次停一分钟的摊贩声音，遥远的、神秘的。薛苓璐感到一股窒息。
“韦乌，我从来没有求过这个世界的光明磊落。”
薛苓璐看她的眼神变得晦暗幽深。
“我也用过一些不可言明的心机计算，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女性的处境不算乐观，所以从来没把龌龊的手段用到女生身上。”
“更没想过毁掉另一个清白女生的名誉。”
薛苓璐深吸一口气：“我无法理解你，你已经拥有了常人不可得的财富和地位，为何还要对同为女性的人下最毒的手？你下手有没有想过，你的计划成功了，我的事业无论接下来怎么发展都会带上最负面的污点，我的人生可能就因你只能走到这了，可我本来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你决定利用何青之前，又是否想过这个女孩或许明年就能一举扭转她的人生了，但一旦被抓了她将难以翻身，甚至永坠地狱。”
薛苓璐想到何青平日里躲在卫生间看书的疲惫眼神，心尖翻起密密麻麻的疼：“韦乌，我不会原谅你的。这事没完。”
门锁咔擦一响，屠长青从接待室里出来，她看了韦乌一眼又看了薛苓璐一眼，走过了韦乌面前，背对着她停下：“何青这孩子我会管。以后韦小姐就不要掺和进我的作品了，助理和经纪人多帮她拿捏点。”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决绝。
薛苓璐和屠长青一同走出警局，薛苓璐在小贩摊上买了两根冰糖葫芦，递给屠长青一根：“屠老师，您打算收何青为弟子？”
屠长青眯着眼，很久之后摇了摇头：“她没这个天赋，而且心里不干净，是扛不住以后这个圈子里的诸多诱惑的。只是她本来就没文化，现在还有案底了，还是和商业牵扯了关系，估计出来会很难，要拉她一把她才不至于越走越错呀。”
薛苓璐惊讶于屠长青的大气，但转瞬间又觉得这在意料之中。她扶住这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为她遮住了头使其不会因撞在车门上而疼痛。
行车路上，薛苓璐听到司机和屠长青聊起了那日那位载她来警局的司机——
“干我们这一行真的太累了，累没关系啊，主要是挣不了多少，昨日我同事多病的女儿又进医院了，才刚出医院没一个星期。唉，烧钱烧得慌。”
“不过幸好几天前有位好心人搭车多给了几千块，算是在这关键时候给他减轻了点点负担。”
薛苓璐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听着司机的话她脑海里有画面一闪而过。是那日她身体前倾在储物格拿水时看到的那条短信。
到了影视城门口，因为没办通行证出租车无法进入，薛苓璐牵着屠长青就像牵着自己的姥姥一样慢悠悠地往前走，走到闸门口，和保安打了招呼，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和屠长青一起默契转身。她变得惊讶，久久没有回过神，屠长青心境清明，明白不便多问，拍了拍薛苓璐的手示意她松开：“孩子，去吧。”
薛苓璐朝屠长青笑着点点头，抬起脚步的瞬间却垮了笑容。
她一步步挪到来人面前，来人笑意温煦，一如往昔，但今日不知怎得她只觉得碍眼。
“知道你遇上了麻烦，我向学校请了假。这假还真不好请，努力地调也只有到今天才能开始休假。”
薛苓璐看着她，心情有些沉重：“张越。”
“嗯。”